二小姐看着自己母親的反應,心一點一點涼下去。
四叔當然不會說出這種憑空猜測的話來,這不過是陳二小姐根據自己這段時間聽到的,關於大老爺一家之死的種種傳聞,稍加改動而對二夫人進行的試探。
但是結果…….卻並不是二小姐想看到的。
“母親……”二小姐的心顫抖了,她怔怔地看着二夫人,“母親,難道說三年前……”
“什麼三年前!”二夫人猛然回過神來,怒斥道,:“瑜兒,我不是告誡過你嗎?關於大老爺的一切事情,都不準在府裡提及嗎?”
“可是母親…….”二小姐還想再說什麼。
“不要說了,我累了,要歇一會,你回去吧。”二夫人顯然不再想說這個話題,下了逐客令。
二小姐怏怏地看了看二夫人,二夫人已經走了房間。她微微地嘆了口氣,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看來,母親真的有很多事情瞞着自己,就好比三年前發生在前吏部侍郎一家的種種“意外”…….
站在房間裡半開的窗前,二夫人看着二小姐失落地離開,心裡一時之間不知道什麼滋味。
當年的事情,真的要敗露了嗎?
她一直認爲當年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而從現在層出不窮的現狀看,事情並非她想像中那麼簡單。
西院的焚燒現場與三年前侍郎府第的相似,這絕對不是偶然的,一定是有人故意而爲之,意在重現當年的景象,讓她的陰謀暴露出來。
那個野丫頭當時並不在火災現場。所以,她不可能知道當年前侍郎府第的狀況。門窗被釘死,火中施放了死亡之花的種子,然後縱火,最後是假扮成西蒙人的殺手進入府裡滅口……. 這一切的一切,那個野丫頭沒有身臨其境,根本不可能知道。
知道的。只有一種人。
那就是火災的倖存者。
二夫人眼睛的瞳孔瞬時收縮起來。
她知道是誰了。
“春蟬!”她叫道。
春蟬忙快步走進來:“夫人,奴婢在。”
“你讓人給我備馬車,我要入宮一趟。”二夫人沉聲道,臉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冷酷,雙目微微充血,發出幽幽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慄。
春蟬從來沒有見過二夫人如此神情,只覺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讓秋瓏進來,替我梳妝。”二夫人吩咐道。
春蟬臉上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但是,二夫人的目光讓她感到害怕,她不敢說什麼,馬上喚了秋瓏進來替二夫人梳妝打扮。
梳洗完畢,二夫人打開了盛裝胭脂膏子的盒子,抹上淡淡的胭脂。這使得她的臉看起來不那麼蒼白。做完這一切,二夫人重重地靠在椅子上,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是她一生中最危難的時刻。也是這十多年來她感到最疲憊的一天。
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全力挽救她目前所擁有的,她地位,她的名望 ,還有她的女兒…….
“夫人,馬車準備好了。”春蟬進來稟報道。
二夫人看了一眼箱籠:“春蟬,你去拿那件大紅牡丹錦襖給我,我要換上這一件。”
春蟬疑惑地看了一眼二夫人:“夫人,那件錦襖您不是一直珍藏着嗎?說是隻有在重大節日的時候,或是入宮的時候纔拿出來穿……”說到這。春蟬猛然睜大了眼睛,“夫人,難道您要入宮?”
二夫人並沒有否認。
春蟬知道二夫人要去見誰了。她不敢怠慢,快步走到房間一角的箱籠前,打開箱籠,把收藏得十分嚴實的那件大紅牡丹錦襖小心冀冀的取了出來。
而負責給二夫人梳洗的秋瓏也更加小心,拿出金漆木匣,換了許多,才挑出一枚累絲鳳凰金步搖,替二夫人戴上。
打扮停當,二夫人也不耽擱,馬上就上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朝着皇宮的方向駛去。
寧靜的午後,空氣中有氤氳的玫瑰花的香味。論季節,這個時候是不會有玫瑰花盛開的,但是京城裡有一個年深日久的習俗,那就是大戶人家必備的玫瑰花浴。所以,在京城的大戶人家的庭院裡,必不可少的植有玫瑰花。當然,伯寧侯府也不例外。
此刻,在一大片紅得絕美的玫瑰花叢中,在濃郁的一個約摸十三歲的小姐在前面疾步走着,後面,緊緊追着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丫環。
“小姐,你走慢點,等等我。”清鴛氣喘吁吁道。
雖然是丫頭,但身體條件似乎還不及嬌生慣養的小姐。清鴛一路小跑,跑得氣喘吁吁,但是陳寶珠雖然也一路疾走,但是卻神容不變,宛如閒庭散步。
“小姐,你看你,天天練飛刀的,把身體練得多好!”清鴛一邊喘氣一邊道,“小姐,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飛刀的技術是李京教給她的,李京離別之後,再無音訊,她的思念,也唯有通過練習飛刀來表達了。
其實,她不去馬場騎馬的時候,都在自家院子裡練習飛刀,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一個閨閣小姐,練習飛刀,不算是太匪夷所思的事情,京城裡有不少大戶人家的女兒都會武藝呢。
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能夠冒充說,刁媽媽是自己殺死的,因爲刁媽媽就是死於橫空飛過來的匕首。
陳寶珠停了下來。
清鴛一個腳步收不住,差點撞到陳寶珠的身上。她忙穩住身子,大大地喘了口氣,擡頭看見自家小姐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她馬上明白過來,忙道:“小姐我知道了,沒有悟性的人肯定是學不好飛刀的,我知道小姐是爲我好。怕我誤傷了別人,但是小姐…….”
陳寶珠轉過身,繞過玫瑰花叢:“知道就好。”
清鴛嘟了嘟嘴,其實她從保護自家小姐的角度出發,也曾向李公子提出過,要學習飛刀技術,但是被李公子拒絕了。理由就是她剛纔自己說的那個。
“笨鳥先飛,我可以加倍努力啊!小姐你就教教我好不好?”清鴛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嘆了口氣。
悟性這東西,可真麻煩。
聽着後面清鴛緊緊跟着的腳步聲,陳寶珠也在心裡面微微嘆了口氣。
不是她不願教,也不是關聯什麼悟性的問題。而是她深知身邊這兩個丫頭的秉性,都是忠忠耿耿,誓死追隨她的忠僕。如果教會了她們,等於把她們朝着危險推進了一步。
現在府裡的情形對於她而言。越發的不利了。就像今天,二夫人敢公然指責於她,明擺着把事情挑開了。以後的日子 ,指不定會危險重重。
再過些時日,進入皇家學院的日子到了,二小姐與四小姐都會入宮。到時候,二夫人可能會更加明目張膽地對付她。到那個時候,她也該跑路了。
她打算好了。一個人走。順着李京走的路線,跋山涉水,去找他。
他所在的那個地方,是一個安寧的國度,沒有紛爭,沒有勾心鬥角。廣闊的草原,熟悉的蒙古包,還有親切的牧民們,他們安靜祥和的生活在大草原上,看着澄藍的天空。守着如白雲般潔白的綿羊,一代一代這樣傳承下來。
她喜歡這樣的平靜。
清鴛的胞兄這三兩天就會回來,到時候。會給她帶來一份地圖,地圖上標明所購買的戶籍所在地。到時候,她逃亡了,就不會是一個沒有戶籍的人,這麼一來,行事會方便很多。
當然,在她逃亡之前,她會將清鴛與紫蘭,還有何媽媽與小紅一併送出府去。
這種事情,相信西平王能夠替她辦到。
她不想帶着清鴛與紫蘭,她不想她們二人跟着自己去經歷危險。她一個人照顧自己尚可,如果加上兩個,她不能夠保證。
西蒙對她們的意義不大,但對於自己,卻有着極大的誘惑力。
“小姐,你不要走這麼快好不好?”清鴛在後面哀求道,“小姐,你這是要到哪裡去呀?”
今天的小姐真是太反常了,午睡過後,一醒過來就說自己要出去走走,也不說明要去哪裡。看到情形不對的紫蘭,急忙喚她跟上,以防路上有什麼不測。
本來她以爲小姐這是要出府去的,但是看這個情形……小姐怎麼朝着東廂房去了?
難道,小姐是要去找四皇子?
是去道謝嗎?
說實在話,今天四皇子真的是幫了大忙了。聰明如四皇子,他並沒有當面要求二夫人放了自家小姐,而是直直就找老夫人去了。由老夫人出頭,這場二夫人一手導演的鬧劇才得以收場。
真的應該謝謝四皇子的。
但是,不對呀。如果說是去道謝的,至少應該江臉帶笑容,還有帶上賀禮去纔對吧?但是現今小姐這副神情,怎麼看都像是去討債的…….
清鴛的心裡升起不妙的感覺,她隱約覺得要出事。
她趕忙緊跑幾步:“小姐,如果你要去找四皇子的話,改天再去好不好?這會子功夫,指不定四皇子正在午睡呢。哦對了,四皇子重傷初愈,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他,好不好?”
“不好,我今天就是要找他說清楚!”
說話間,已經到了東廂房前面。就在這時,東廂房的門忽地開了,四皇子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看着迎面而來的陳寶珠,四皇子的眼中似有火花一閃而逝:“珠兒,你來找我?”
清鴛的臉頓時黑了,心中暗道:“四皇子啊四皇子,你怎麼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你難道沒有看到小姐的心情很不好麼?”025sx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