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她問道。
“有一陣子了。”他答道。
帶路小道士似乎有些弄不明白這兩人打暗語似對話,看看陳寶珠,再看看李京:“兩位施主,我們道長正裡面等着兩位。”
看來心裡通透,還是清風寺道長。
一併把他們一起請過來,明擺着對那天晚上事情瞭如指掌啊。
清風寺老道長,心如明鏡。
誰都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清鴛臉上現出緊張神色來,看向自家小姐。陳寶珠則把目光投向李京。
李京神情淡然,這是一種大將之風。不是滿不乎,也不是故作鎮定,是一種洞察前景卻又無畏無懼淡然。
陳寶珠曾一度略顯緊張心頓時平靜下來。
這個男人,自有一種獨特魁力。
她轉身朝清鴛道:“你外面候着。”眼神平靜。
該說都說了,該交待都交待了,清鴛應該知道怎麼做。
小姐曾向老太太說過,爲表誠心,她要清風寺齋戒三日,爲二小姐祈福。並且,小姐還對她說過,三天時間,如果她還回不來,按下一步計劃走。
清鴛咬着牙點點頭,眼裡全是擔憂:“小姐小心。”
陳寶珠頜首:“去吧。”
清鴛依言退了下去。
李京走了過來,扶着陳寶珠肩,替她把鬢邊半菊簪子插好:“這個簪子很漂亮,很適合你。”
陳寶珠微笑:“它可以給我帶來好運氣。”
李京認爲陳寶珠開玩笑,但是這樣嚴峻氣氛裡,放輕鬆一點有什麼不好呢?
“我們進去吧。”
陳寶珠擡頭望向他。他很高,二十歲少年英武偉岸,目光銳利如刀。輪廊清晰剛硬,卻看向自己那一瞬間,目光柔和下來。
陳寶珠忽然感受到一種堅實安全感。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出於何種目,這一刻,她覺得,他應該是一個可以依靠人。
就好比今天,她只不過對他說,她要把九珠連環還回去,他就陪着她來了。義無反顧,不問緣由。
這也是一種相信吧。
這種相信不能不令她感動。
她點點頭。
他報以柔柔一笑。擡起頭來,目視前方時候。目光瞬時轉成冷漠。
他大步向前,陳寶珠緊跟其後。前方,有什麼正等着他們,他們都很清楚。
小道士前頭帶路,把他們引入輝煌正殿後一個偏殿。
這裡。應該是老道士居所。
一入偏殿,陳寶珠就強烈感受到一股異乎尋常氛圍。偏殿內,一襲高大身影靠窗而立,背對着他們,大風鼓起他寬大道袍,獵獵作響。似要騰空而起,使得他整個人有一種迫人氣勢。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這位老道士猛然轉過頭來。目光如炬,盯着陳李二人。
陳寶珠訝然於一個年過七旬,鬍子花白老頭竟然有如此銳利目光。那目光如鷹隼般凌厲,炯炯有神,讓陳寶珠有一瞬間錯覺。覺得自己前面站着,不應是一位道士。而是一名將軍。
如果是一位資深道士,必定會如得道高僧一般,飄逸出塵,看破塵世,而不應如面前這位老道士一般,死守着某樣東西,雖然這樣東西可以稱得上是清風寺鎮寺之寶。
不管怎麼樣,即便是皇家寺院,做爲爲首道士還是應該有些仙骨纔對。
陳寶珠忽然有一種很奇怪感覺,她想起昨天二皇子遞給自己半菊簪子。二皇子緣何把眼線布到了清風寺,並且很意外地拾到了自己掉落簪子,確是一個很值得探討問題。
怎麼二皇子能夠清風寺如此自由出入呢?
陳寶珠想起清風寺倒八卦佈局,裡面該不知有多少機關暗布,把一座普普通通寺廟弄成個藏匿不可告人秘密所似……
天底下應該沒有這樣寺院吧?
陳寶珠忽然一激靈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說這裡是一個機關所話,必定是二皇子……
下一秒,她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但是,這個想法一經浮起,便再也揮之不去了。
李京當然察覺不到陳寶珠一瞬間已經轉開了千百種念頭,他全神貫注地盯着前方,盯着前面這個並不太像道士老道士,提防着他什麼時候像一隻豹子般猛竄出來,給自己致命一擊。
但是,面前“老豹子”似乎並沒有與他們作對意思,他藏好爪子,問道:“你們借了我東西,總該還回來了吧?”語氣不太友善。
陳寶珠把九珠連環取出來,放老道士旁邊一張桌子上,微微一笑:“物歸原主!”
老道士冷哼一聲:“是原物麼?”
陳寶珠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道長就不要那麼計較了吧?”
老道士氣咻咻道:“這可是仙家之物。”
陳寶珠不甘示弱:“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這本是天經地義事情。道長德高望重,怎麼就把這九珠連環當成私家物品呢?”
老道長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着一個不過十二三歲女娃娃說話。可是這話,這針鋒相對味兒……
他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是跟一個小女孩說話。
但是面前確確是一個貨真價實小姑娘兒。
十二三歲年紀,有這樣機鋒,實屬難得。難得是,他鎮寺之寶,居然讓這個小女娃娃拿走了。雖然有人幫着她,但是這份勇氣還是讓人震憾!
如果這個女娃娃能爲自己所用話……當然,後面跟着那個帥小夥也是不錯,能闖過寺裡那麼多關卡,還是不錯。
想到這,他眼中兇戾之氣便少了幾分。
他看着面前兩個人,想着他們那天晚上精準地找到九珠連環所,心裡既訝異又佩服:“你們是如何看破我寺院裡機關?”
陳寶珠微微一笑:“我母親是姓寧。”
她回答聽起來似乎與老道士問話搭不上一絲關係,但是老道士卻聽得一震:“江南寧氏?”
就這時,偏殿外面傳來一聲怒吼:“好大賊子,偷了本寺東西,居然還敢上門來!”
話音一落,一個碩大身影靈巧地飛縱進來,朝陳寶珠他們攻去。
李京身形,一下子就躥了出去,也那名胖和尚交上手。
屋內狹小,施展不開拳腳,兩人打了十幾個回合,然後轉向屋外。
老道士沒有出聲,縱身飛出。他似乎試探李京出路,想胖和尚與李京交鋒中,看出李京來路。
陳寶珠也馬上跟了出去。
李京身手極好,一招一式都出其不意,過不了多久,那個胖和尚便氣喘吁吁,有些招架不住了。
一旁老道士皺緊了眉頭。
陳寶珠一邊觀看他們打鬥,一邊出聲提醒李京:“別碰那石桌!別踩到那個花盆!”
看來清風寺機關重重不是虛,如果說裡面玄機重重,甚至藏了一支軍隊也是有可能。
老道士臉上凝重,他看了陳寶珠好一會,漸漸相信陳寶珠所說話了。
天下機關玄機,出自江南寧氏一族。若非寧氏族人,絕看不出清風寺機關所。
胖和尚看到無法取勝,氣惱上來了,用了蠻力,把李京逼到了籬笆牆邊上。
陳寶珠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大聲喊道:“李京,小心!別碰到那個籬笆牆!”
但是,似乎遲了一些。
李京身子歪了一下,然後籬笆牆忽然動了,從中朝兩邊退去。李京一個沒防備,想再運氣提身已是不及,身子一栽就倒進了下面洞裡。
陳寶珠驚得手心都被冷汗浸溼了,大叫着就朝籬笆牆衝去。
但是身子卻動彈不得,原來是被老道士按住了。
老道士沉聲道:“女施主請留步,你朋友不會有事。現不過是地窖,沒有機關,我想請你朋友裡面好好休息一會。”
陳寶珠瞪着他,沒有說話。
老道士道:“你隨我來,有個人想見你。”
“是西平王吧,我正要找他。”陳寶珠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淡淡道。
那一刻她覺得,李京命運就掌握自己手上,自己稍有差池,就會毀了李京。
西平王要見自己,大抵是要與自己談條件吧?
老道士看了她許久,忽然嘆口氣道:“王爺跟我說,你這個女娃娃不容小覷,果然如此。”
陳寶珠冷冷一笑:“多謝擡舉。前頭帶路吧。”
她相信老道士說話是真,他既然說李京不會有事,那就是真不會有事,即便是那個胖和尚也不敢輕易動李京。那樣話,她就放心了。
她深呼吸,跟老道士後面朝着另一座殿宇走去。她知道,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要以前,她打算是,萬一真見到西平王,一定要取其性命,讓他野心得不了逞。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西平王一死,那份名單就不重要了。
但是今天,當她越來越相信這個清風寺就是二皇子謀略之地之一時候,她改變了主意。
未來二皇子應該是位明君吧,如果是這樣話,她不介意與他來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