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以晴郡主性子和身份，提這樣要求並不出格，也不過份，但是她陳寶珠自收養了小藍之後，一直當寵物養着。何況她又不會訓鷹，如何與人家驍猛老鷹比試？
四小姐果然很擔心，緊蹙着眉頭道：“晴郡主做事一直這樣，永遠出人意料。宮裡時候，晴郡主就像個男孩子似，老做一些稀奇古怪事情，偏偏皇上喜歡得緊。我們這些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會什麼馴鷹啊？要不，我們放棄吧。”
陳寶珠輕輕搖頭：“不用。既然晴郡主興致那麼高，我們就勉爲其難，遷就一下她好了。反正我們不求贏，只要郡主開心就好。”
其實她這番話是安慰四小姐。晴郡主身份不同凡響，她說出話就是命令，如今這賽鷹已如弦上箭，不得不發了。如果拒絕，那就是逆了晴郡主意，對尚未建什麼功勳伯寧侯府來說，是大大不利。
小藍到底會不會呢？
陳寶珠趁着這幾步路空閒，拼命思索着。她記得，初初見到小藍時候，它遍體鱗傷。看傷口，有箭傷，也有撕裂傷，似乎真與其他什麼鳥獸搏鬥過。
但是即便這樣，沒有親眼所見，陳寶珠也無法做出確切判斷。
她定定神，無所謂，就當陪那個刁蠻任性郡主玩玩好了。她馴鷹即便如何兇猛，只要小藍會閃躲，就不會受傷。
這一點，陳寶珠對小藍還是有一定自信。
如果小藍不會閃避話，三年前那個月黑風高夜晚，它早就死那夥劫匪刀箭之下了，又怎麼能全身而退。毫髮無傷呢？
陪尊貴晴郡主玩樂，主要是不能掃了她興，不能讓她吃虧，不能讓她感到不高興。這樣情形，就好比博奕，即便棋藝再精湛，該輸時候還是要輸，還要輸得不留痕跡。
清鴛上前一步，低聲道：“小姐，我去把小藍帶過來吧。”
陳寶珠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她轉身朝後院走去，清鴛不放心，後面跟着。
陳寶珠來到後院。一招手，一隻碩大亮藍色羽毛老鷹就飛到了她肩上，拿小小腦袋去拱她，狀態親妮。
“小藍。”陳寶珠輕輕嘆息一聲，撫摸着它光滑油亮羽毛。“今天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能躲則躲，知道嗎？”
小藍“咕咕”地叫着，似乎真聽懂了陳寶珠話。
再回到前院時候，陳寶珠忽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同。
前院是東西二院共用一個院子，十分寬敞。有秋千，有花圃，還有好大一片空地。可以跑來跑去放風箏。
這個時候前院，密密匝匝全是攢動人頭。想必是知道今天晴郡主要這裡賽鷹消息，全府過半人都跑到這個前院裡來了。裡面圍着是各房僕婦，婆子，丫環。外面則是府裡小廝。因了規矩，他們不便進院子。就院子外面觀看。
老太太是個愛看熱鬧人，這種好事豈能錯過？馬上命了人前院擡來桌椅，擺上時興瓜果，還有可口糕點。她攜了二夫人、三夫人還有其他人等坐樹蔭下，就等着好戲開臺。
前院另一側，東院裡二層樓閣窗戶已經打開，隱約可見二小姐身影立於窗邊。想必是這個比賽吸引力太大了，把“臥病”她也吸引了出來。
陳寶珠一出來，場上幾乎大半目光便集中到她身上。哦，不是，是集中到她肩上小藍身上。
這些目光裡，有驚歎，有羨慕，還有，惋惜。
清鴛走了過來，擔憂地看了小藍一眼，然後，指指對面。
陳寶珠順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對面不遠處，晴郡主等人站一處樹蔭下，她身邊，立着一位人高馬大人。
這人是個女，二十多歲年紀，長得有些怪異，與中原人明顯不同。栗色頭髮，是卷，鼻子高而挺，微尖。眼眶很深，眼睛也很大，黑中帶藍。渾身上下穿着與中原人截然不同服飾，脖子處掛着一串斑斕貝殼。
陳寶珠眉頭微蹙，西域人！
那名壯實女子肩上，分別站着兩隻巨大蒼鷹。彎曲鼻子，兇狠目光，一看就知道經過了特別訓練。
“小姐，那兩隻鷹好凶啊。”清鴛壓低聲音道，“你看它們眼神，像隨時會攻擊人一般。還有，它們體型怎麼那麼大啊。”
陳寶珠看看對面兩隻名符其符老鷹，再看看自己豢養小藍。那兩隻龐然大物面前，小藍算是纖巧型。
體形上就給比下去了，清鴛加憂心忡忡：“小姐，怎麼辦啊？”
“沒事。”陳寶珠鎮定道，“我們又不求贏，只當陪郡主解解悶兒。只要小藍不受傷，我就什麼都不怕。”
晴郡主一眼就看到了陳寶珠肩上那隻藍鷹，一下子就蹦了過來，圍着小藍轉了一圈子，嘖嘖稱奇道：“本郡主見過鷹中，多數是灰黑色，這種亮藍色倒是少見得很……確很漂亮。”
陳寶珠微微一笑：“郡主過獎了。”
郡主一揚下巴：“不過，待會你這隻藍鷹可要小心了。卓瑪訓練出來老鷹可是十分兇猛，攻擊力極強……”說到這，郡主把目光落小藍身上，“本郡主實有些不忍心……”
一旁四小姐忙道：“郡主，要不，要不我們取……”
她一個“消”字還沒出口，陳寶珠馬上打斷了她話，“沒事，讓郡主擔心了，小藍身子輕靈，可以應付。”
“那好，開始吧。”郡主再不多話。朝對面卓瑪一揮手。卓瑪會意，不知道對肩上蒼鷹嘀咕了一句什麼，兩隻蒼鷹頓時飛天而起。
而這個時候，小藍也突然離了陳寶珠肩膀，如離弦箭般衝入雲霄之中。
它身形十分敏捷，張開翅膀時候，猶如一隻藍色孔雀天空中開屏，引得下面人羣發出一聲讚歎。
但很，讚歎聲便被驚叫聲所取代。因爲，那兩隻蒼鷹已經發現目標。直直朝着小藍衝過去。
看臺上，老太太與各位夫人仰着頭，緊張神色全寫臉上。人羣裡。有人看得呆若木雞，有人大張着嘴巴合不攏。半空中雲層裡，隱約可以看到三個小黑點競相追逐，若流星般劃過天際，稍縱即逝。空間偶爾落下一兩根羽毛。清鴛接住一條，看到是灰黑色，不由驚喜道：“小姐，不是小藍。”
此時，陳寶珠心情也十分緊張。她本來以爲只是簡簡單單一場比賽，幾分鐘就比完了。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如今都過去半個時辰了，空中角逐似乎並沒有停止跡像。
其實，她並不知道。老鷹之間拼殺，不拼個你死我活絕不會罷休……
晴郡主也仰着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天空，即便覺得脖子發酸，僵硬也不肯停下來。
這時。天空中飄下來羽毛越來越多，皆是灰黑色。卓瑪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這時，天空中傳來一聲尖銳哀叫聲，把衆人心緊緊抓住。接着，一隻龐然大物如斷線風箏般，從半空中直直跌落下來，落草叢中。
草叢附近人馬上發出一陣尖叫聲，四下逃開。
卓瑪黑着臉，走了過去，拾起那隻蒼鷹。那隻蒼鷹已經奄奄一息，渾身羽毛零落得不成樣子，身上倒沒有什麼明顯傷口，兩隻眼睛似乎要暴凸出來，看來是活不久了。
卓瑪毫不憐惜地拎起老鷹雙腳，扔她腳邊地上，仍然仰着頭看天空裡激戰。
那隻老鷹僵着脖子，對着陳寶珠這一邊，它眼睛裡似乎有不甘，有怨恨。
清鴛被這隻老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悄聲對陳寶珠道：“小姐，你看對面那隻老鷹，好可怕啊，眼睛是血紅色……”
正關注着天空戰事陳寶珠聞言，吃了一驚，忙低下頭，朝地上那隻垂死老鷹看去。
果然，那隻老鷹要暴出眼珠子，是血紅血紅……
她只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心口一滯。
多年以前，好像寧氏哪本醫書上，她看到過關於蒼鷹眼睛描述：“……蒼鷹好鬥，眼睛爲褐色，如果被灌以一種藥物話，會加兇狠，而且，眼睛會轉爲血紅……”
灌藥？
難道說今天卓瑪帶過來這兩隻蒼鷹，都被灌了藥了嗎？
陳寶珠臉色頓時變了。
她朝對面卓瑪看去。那是一個壯實異域女子，神色冰冷，不苟言笑。
陳寶珠只覺眼前疑雲重重，拿灌了藥蒼鷹來比試，這本來就有悖遊戲規則。難道說，晴郡主好勝心如此之強，非得這一場比賽中獲勝，所以指使卓瑪這麼做？
如果不是晴郡主指使話，那就是另有其人。這樣一來，那個人又是誰呢，爲什麼要這樣做呢？這樣做目又是什麼呢？
陳寶珠覺得腦袋要炸開。
天空中老鷹們爭鬥仍繼續，院子四周人羣也越來越多。原來沒有興趣，也被傳開消息弄得心癢癢，紛紛跑過來觀看接近白熱化比賽。
天空中依然有黑灰羽毛飄下，間或有一枚藍色。清鴛心痛地拾起來，攥手中。
天空中依然有兩個黑點，緊緊糾纏。看來這一隻蒼鷹較之掉下來那隻，厲害得多，也難以對付。
陳寶珠心想，小藍與較之自己體形大一倍兩隻蒼鷹對決，這本來就不公平，何況那兩隻蒼鷹還是被灌了藥。小藍不僅能輕鬆閃避，還能還擊，已是十分難能可貴了。如今一定耗體力，再不叫停話，恐怕受傷就是小藍了。
陳寶珠打定主意，爲了保護小藍，無論如何也要讓郡主叫停這場比賽，就當是郡主贏了。
就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幾聲尖厲聲音，似乎有什麼利器劃破長空。
陳寶珠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