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連縱,連橫兩兄弟在宮中遭人暗算,險些就要被污穢之物侵襲,好在顧放及時發現並且阻止。
但是這件事足夠讓連縱等人警醒,他們的對手絕非等閒之輩。
而此事之後,開元帝不再整天無所事事,而是悄不做聲地爲整個皇宮做起了佈防。但是現在看來,他還是在有些地方疏忽了。
因爲長孫皇后現在的情況很明顯就是中了歹人的迷心咒。她原本就神智不清,現在想要喚回她的神智,送她投胎,怕是愈發艱難了。
如此情急之下,開元帝和幾位老祖宗飄到長孫皇后身前。他們聯手封鎖住了長孫皇后的行動。而覃衛侯則是在一旁看護連縱他們的安全。
連縱眥目,他緊咬牙關,爲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長孫皇后痛苦的呻、吟而好感到羞愧。
爲人子者,竟然不能爲自己的母親做什麼,他心裡現在萬分煎熬。
連橫的心裡也堵得慌,他看到顧放和連縱臉上焦急的什麼,就明白,情勢怕是不好。
這時,袖間有金色符文閃現的開元帝突然叫了顧放一聲:“放兒,過來!”
顧放雖然不理解他師父的意思,但是他還是走上前去。
他想,自己既然可以救下連縱和連橫,自然也可以救下長孫皇后!
此時,長樂宮正殿中莫名的大風已經漸漸平息。長孫皇后身上的白光的也慢慢地褪去,露出了她的身影。
顧放深吸一口氣,將手放在長孫皇后頸間的黑線處,用力往外一拽,頓時就有“噼裡啪啦”的雷電聲從他的指間傳出。
他忍着手掌的疼痛,終於是把黑線給拽斷了
開元帝這時又喊到:“縱兒,把畫正對着你母后!”
連縱自然聽從。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剛纔被風吹得有些歪曲的畫像擺正,並且對着自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的母后。
長孫皇后其實在她頸間的黑線被顧放拉斷的時候就有些清醒了。但是她就是感覺自己在迷霧之中掙扎不出來。
直到她聽見一個讓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在不斷地呼喚她。
這個呼喊她的不是別人,正是覃衛侯。覃衛侯在連縱掛好畫像之後,焦急地走到長孫皇后身旁。他毫無影像地跪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長孫皇后的閨名。
而連縱則是默默地走到顧放身邊,拿起他血肉模糊的手看了一眼,關切地低聲問道:“沒事吧?”
他一邊問,一邊從自己的衣袍上扯下一塊布料給顧放做簡易的包紮。
“沒事。”顧放搖頭。然後他擡眼看了眼長孫皇后和覃衛侯,對開元帝說:“師父,長孫皇后怎麼樣了?”
他這一問,把連縱替他包紮的動作一頓,就連連橫也靠近了一點顧放。好像這樣連橫就可以看到他母后一樣。
開元帝卻是先誇讚了一番顧放,然後捋着鬍子,神色中有些疲憊地回答道:“長孫氏身上的迷心咒已破,但是她能不能真正醒過來,就要看她自己了。”
開元帝這麼一說,連縱心下一鬆的同時,又有些不甘心。
但是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看着覃衛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長孫皇后而不好上前。因爲他知道,自己母后執念最深的,還是這個前一品軍候。
而站在一邊的連橫則是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他對連縱和顧放說:“我知道我體質不如皇兄,承受不了陰陽眼的能力,但是能不能讓我見母后一面。就一面!”
他見顧放沉默不語,就又靠近了顧放一點。他抓着顧放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又一次說:“就一面!我只想見母后一面就好!”
連橫說得懇切,顧放就算爲人清冷,卻也不是真的沒心沒肺。他腦海中忽然有自己孃親的身影飄過。
顧放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睛,對開元帝說:“既然沁陽王殿下沒辦法擁有陰陽眼,就讓他藉着我的眼睛看吧。”
顧放此話一出,連縱瞬間就捏緊了顧放的手。
顧放卻當是沒有感覺到,他又一次對着開元帝說自己的主意,並且補充:“只有這個辦法了,不是嗎?”
開元帝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道:“好吧,就這麼辦吧。”
“等等,國師你在說什麼啊?”連橫雖然對顧放的話聽得不是很懂,但是他一看他皇兄的神色,就知道顧放的提議並不是一個好計策,所以他才急急地打斷顧放剛想要說出口的話。
連橫問完,顧放只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地把自己的手從連縱那裡抽出來,他低聲道謝:“多謝陛下。”
連縱一愣,然後在顧放走開之時又拉住了他的手臂,緊緊地,讓顧放無法掙開。
面對顧放疑惑的神色,連縱啞着喉嚨,道:“到時候你會看不見吧,我拉着你。”
顧放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緊緊箍着的大手,良久才點了點頭。
接着,他看向連橫,對他說道:“請殿下走過來一點。”
連橫嚥了一口口水,然後腳步慌亂地走到顧放面前。
這時,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陣冰冷,刺得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眼中的整個世界都變了模樣。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皇兄身上黑漆漆的一團氣,以及飄在他們周圍的幾個白鬍子的老頭子。想來這些人便是他們連氏一族的老祖宗了。
一發現這些不同,他便迫不及待地將目光投向了正殿的中央。只見那裡跪坐着一男一女。
那個衣着端莊卻兩眼無神的女人自然就是他的母后長孫氏,而至於那個和他皇兄一樣滿身黑氣的男人,應該就是長孫皇后的初戀愛人覃衛侯了。
仔細算來,自從長孫皇后香消玉殞,連橫已經有十年未見她了,如今一見面,他自然是激動萬分。要不是他還記得連縱的吩咐,估計早就撲了過去。
連橫抹去眼中的淚水,然後語氣哽咽地對閉着眼睛的顧放說道:“多謝國師。”
顧放搖了搖頭,輕聲道:“不用。”
其實對顧放來說,這本就不算什麼,所以連橫的謝意他受下了,卻也不會因此而感覺連橫欠了他。
他們兩兄弟已經給了他一個美滿的上元節。在他心裡,他纔是那個真正虧欠的人。
想到這裡,顧放稍稍動了動被連縱緊緊抓着的手臂,抿了一下嘴,然後沉默着不說話。
就在這時,覃衛侯突然高聲喊到:“小茹!”
連縱和連橫紛紛把視線投過去的同時,都忍不住黑了臉。雖然他們都知道覃衛侯和長孫皇后的關係,也知道長孫皇后和太上皇是面和心不和,但是乍一聽到一個男人這麼親密地叫着自己母后的閨名,他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還是顧放表現的淡定。他現在雖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憑藉聲音判斷位置還是做的到的。所以當他轉向覃衛侯和長孫皇后的方向之後,他淡定地問:“可是長孫皇后清醒了?”
他這麼一說,才讓連縱,連橫回過神來。
皇帝陛下咳了一聲,然後一手抓着顧放的手臂,一手環在顧放的腰上,帶着他一起往長孫皇后的方向慢慢走去。
連橫也緊跟在他們後面,他心裡頗有一種類似“近鄉情更怯”的感覺。沒見到他母后的時候,他思念萬分,如今真的要相見了,他卻又萌生了退卻的心思。
相比連橫,連縱這個做兄長到底要鎮靜很多,只不過這是要忽略他環在顧放晚上的不斷顫抖着的手臂。
顧放也沒有點破,就由着連縱用這個彆扭的姿勢帶着他往前走。
此刻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顧放這麼和連縱一起走到長孫皇后面前,長孫皇后會怎麼想。
長孫皇后此刻什麼都想不到了。
她一起清醒,就看到了自己想了大半輩子的男人,自然是激動萬分。她在一轉眼,就見到她的兩個孩子都在向她走來。
還沒等她感慨孩子們都長大了。她就看到了被連縱帶着一起往前走的顧放?
這個在縱兒的懷裡,閉着眼睛的青年是誰?
長孫皇后再看連縱對顧放小心翼翼的樣子,突然就沉默了。
孩子長大了,不好管了。
連縱和連橫自然不知道在他們走向長孫皇后的這短短時間內,他們母后已經腦補出了一場大戲。所以當他們聽到長孫皇后問連縱,顧放是不是他小媳婦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顧放更是冷冰冰着臉,“直視”連縱,希望他給長孫皇后好、好、解、釋。
誰知連縱卻只是笑了一聲,然後道:“母后,您怎麼會這麼想。”
“因爲母后第一次看到縱兒這麼護着一個人啊。”長孫皇后直言不諱,她甚至還笑着眨了眨眼,調皮地說:“兒子都長大了,母后不管了。”
顧放這才知道連橫平時跳脫的性格隨了誰。他聽見連縱和長孫皇后的對話越來越歪,甚至連覃衛侯和開元帝等老祖宗們都笑開了,他實在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們:“陛下!”
連縱這才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他認真地問長孫皇后:“母后,您願意去投胎嗎?”
這可和他們一開始計劃的不一樣。在他們最初的計劃裡,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送長孫皇后的魂魄去投胎,讓她不用漂泊人世間。
但是現在,連縱卻是這麼問的。
長孫皇后一愣,她看了眼一直沉默溫柔地看着她的覃衛侯,以及十年未見的兩個孩子,沉默了,也躊躇了。
流離人間不能超脫的感覺,她已經遭受了整整十年,真的不想再經歷,但是……
這時,覃衛侯開口了:“我,陪着你。”
長孫皇后一愣,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眼眶中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