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是長孫氏被冊封爲皇后之後的住所,連縱和連橫兩兄弟也是在這長樂宮中出身的。可以說,這座宮殿承載了太多連縱連橫在這皇宮之中少有的美好回憶。
長孫皇后身死,連縱出京之後,長樂宮就被太上皇封鎖了起來,再也沒有人進去過。等連縱回來登基爲帝,這長樂宮才重新整修。
出於保護和懷念的想法,連縱沒有讓任何的的妃嬪入住長樂宮,而是把整個長樂宮封鎖起來,並且安排侍衛駐守這裡。
現如今,長樂宮中的安寧被人打破,這讓連縱怎麼能夠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他自然發覺了這一切充滿了詭異之處,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母后一閃而過的身影,理智就徹底遠離他了。
等他處理完了這些打擾他母后安寧的人之後,再去國師塔向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殺孽吧。
所以當顧放突然出現在長樂宮宮門口的時候,連縱恍惚地覺得是他的殺念驚擾了老祖宗們,他們派國師來勸導自己了。
不過他很快就從這種玄而又玄的感覺中掙脫了出來。
連縱看着雖然臉上閃過一絲無措,但是很快就穩住自己的顧放,慢慢地笑開了,他對着張浦招招手:“還去給國師搬個椅子過來。就放在朕的邊上。”
顧放穩定心神,在心裡暗罵一聲連橫太沖動,這麼把自己推進了長樂宮。連橫也不怕等他帶來他和連縱的舅舅,他顧放自己是死屍一具了嗎?
顧放慢慢坐到連縱給他安排的位子上,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勸說這個身上煞氣已經濃郁到把他完全遮住的帝王。他思忖了片刻,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叫聲險些刺破顧放的耳膜。原來是一個面如金紙的女人被禁衛拖到了這邊空地之上。
看這個女人身上華麗的服裝和首飾,就知道她的位份應該不低。
雖然這個妃子盡了全力掙扎,甚至用指甲在禁衛的身上胡亂地劃,但是等她把這裡的指甲折斷也沒有能夠掙脫禁衛的束縛。
顧放心有不忍地移開眼,正好就看到了被綁在綁在長木椅上,後背以及以下的部分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宮人和侍衛們。
這些受刑的人大多已經昏厥過去,只留下個別體力較好的侍衛還在板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發出幾聲慘叫。
顧放再看空地的左側。只見那些闖入長樂宮的妃子們蜷縮在在一起。她們不時地發抖,眼神飄忽。要不是她們的嘴裡都被塞了布條,只怕這會兒她們叫得比正在受刑的侍衛還要悽慘。
“陛下。”顧放沙啞着喉嚨開了口,他雖然從不關注這些和他不相干的人,但是乍一看到這麼多無辜的人受刑,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忍。
“誰讓他們驚擾了母后的安寧呢。”連縱盯着顧放的眼睛低喃,他自己眼裡則是反射出令人不安的鮮紅。
顧放還以爲自己看錯了,等他再定睛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連縱眼底跳躍着的暗紅色的火焰。
就在顧放愣神的時候,連縱突然站起來,對着張浦輕聲吩咐:“還在等什麼?”
張浦和禁衛馬上領會了連縱的意思,拖着先前那個妃子往一個長板凳那裡走。
那個妃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叫喊,卻因爲嘴裡塞着布條而難以發出聲。可是即便是這樣,從她嘴裡漏出來的一些聲響,終於是驚醒了被連縱嚇到的顧放。
顧放也站起身想去拉連縱的袖口。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連縱的時候,他的手指感到了一陣刺痛。
顧放驚訝地看到空地上的鮮血竟然都向着連縱開始流動,而連縱身上的衣服也開始無風自動。
被人或許看不到,但是顧放可以。他知道這是連縱身上的煞氣開始實體化,並且影像連縱自身了!
他再想到連縱暗紅色的雙眼,在心裡暗自叫了一聲不好。然後也不顧他和連縱接觸時會有的刺痛了。
顧放狠狠地拽住了連縱的衣服,心裡默唸口訣,然後手上用上全力把連縱拖了回來。
他把連縱按在椅子上,一手抵住連縱的脖子,一手禁錮連縱的雙手。顧放甚至還用一隻膝蓋重重地壓在連縱的大腿上,讓連縱徹底動彈不得。
顧放在心裡罵了一聲連縱實在太高。然後還沒等他放下心來,連縱從片刻的晃神中緩了過來。
連縱到底曾經是個浴血疆場的元帥,他用了一點巧勁,很快就掙開了顧放的束縛,並且將他擒住。
連縱擡起右手的胳膊肘頂在顧放胸口最脆弱的地方,並且順勢將顧放壓下,他的左手則是捏着顧放的下巴,迫使顧放擡頭直視他的眼睛。
連縱沒有說話,但是顧放可以從連縱眼底跳躍的火苗和他加重的喘息中得知,連縱現在很憤怒。
但是顧放覺得自己纔是那個應該憤怒的人。他忍受着他和連縱接觸的地方傳來的刺痛感,然後張大嘴巴努力吸了幾口空氣,對着連縱艱難地說:“你,如果,還想要見到長孫皇后,就,給我清醒一點!”
說完之後,顧放上半身一挺,用額頭狠狠地撞向連縱的,藉着連縱被撞時一瞬間的脫力,顧放終於是掙開了連縱的禁錮。
他大喘着氣,對神色茫然地連縱說:“我可以幫你找到長孫皇后。你要相信我。”
連縱這才從剛纔的魔怔中脫離出來。他看着面前神色堅定的青年,終於是點了點頭。
顧放看了眼連縱身上重新歸於平靜的煞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更加堅定了是有人在背後算計連縱,連橫這個想法。
連縱扶着椅子站直,然後語氣冰冷地讓張浦把長樂宮裡的宮人和侍衛帶下去。至於那些妃子,則是被連縱下令禁足了。
等他雷厲風行地處理好這些事,連縱又恢復了他大曜帝王的樣子。
連縱斥退長樂宮中的其他人,然後看着顧放沉默不語。
顧放明白他的意思,一股腦地把他有陰陽眼,祠堂裡的開元帝,以及有關於長孫皇后的事情告訴了連縱。
“原來是這樣。”連縱嘆了一口氣,又問起了長孫皇后,“你真有把握讓母后現身?”
顧放卻沒有立即回答,他厭惡地看着長樂宮裡的遍地血跡:“我們換個地方再說吧。”
“好。”知道自己母后不是被驚擾才現身的連縱沒有拒絕,並且主動提議去國師塔詳細說說這件事。
顧放自然是沒有反對他的意見。
在他們走去國師塔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帶着長孫皇后的兄弟往這裡火急火燎地趕路的連橫。
長孫皇后身死之後,護國大將軍也去世了,只留下連縱連橫的這位舅舅。這位舅舅在護國大將軍舊部的保護下保住了性命,並且在連縱登基之後被封爲驃騎大將軍。
“皇兄!”猛一看到顧放和連縱,連橫面露呆滯,還是他舅舅看不過去捅了他一下,連橫才反應過來。
“陛下。”大將軍看到連縱神色沒有什麼異樣才放心地給連縱行禮。
大將軍又看了看連縱身旁的顧放,顯然是對顧放勸說住了連縱心有懷疑,但是這是他也不好說出來,所以只能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着顧放。
顧放被他盯得難受,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後一個人走開了。
連縱好脾氣地笑笑,他自然記得今天顧放受的無妄之災,所以他也不計較顧放這時候的無禮,反而覺得顧放果然還是個孩子。
“讓橫兒和舅舅擔心了。”連縱對着連橫和大將軍微微一笑,然後又正色道:“朕與國師有要事商議,就不招待你們了。”
大將軍和連橫都是一愣,雖然有心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也不能急在這一時了。
所以兩人乾脆地走了。
等他們走後,連縱才快步追上了顧放。
“今天之事麻煩國師了。”連縱溫和地對着顧放笑了笑。
“無事。”顧放卻不看他。
連縱又笑,他終於覺得壓在心底的大石頭消失了。
顧放回到國師塔,給連縱倒了一杯茶,然後說起了長孫皇后和覃衛侯之間的事情的具體細節。
“陛下知道覃衛侯爲長孫皇后畫的這副畫嗎?”他盤腿坐在連縱的對面。
“母后生前有一幅畫很是珍視,但是她從來沒有打開看過。”連縱想了想,然後低聲說道,“這幅畫應該就在長樂宮的密室之中。”
說完,連縱就站起來,想去長樂宮的密室一探究竟。
但是顧放攔住了他。如果把畫拿出來就可以解決問題的話,剛纔在長樂宮他就這麼做了。
顧放盯着連縱說:“長樂宮中有着奇怪的東西。”
“什麼意思?”連縱慢慢地坐回去。
“陛下可知,你今日的情況其實非常危險。”顧放面色凝重,把他看到的情況敘述給連縱聽,當然也沒有忘了連橫身上的黑線。
他補充:“如果真有人在長樂宮中施法,就在解釋得通爲什麼那些守宮之人會昏睡了。”
“所以現在還不是母后現身的好時機。”連縱嘆了一口氣,他明白了裡面的輕重緩急。
想通了這點,他對着顧放輕鬆地微笑:“我還要感謝國師救了我一命。”
“不用。”顧放不吃這一套。
就這樣,他們兩個坐在國師塔的茶室之中,一邊品茶,一邊看着窗外的景色,倒也安寧。
這時,連縱突然說道:“我或許知道這背後施法之人是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