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沁陽王府回國師塔的時候,顧放坐在馬車裡,問了連縱一個問題:“你可想好了,在祭祀之前把那些大臣扣留在青城觀的後果?”
他這麼問是有理由的。從大曜開朝以來,每年的祭祀都有文武百官的參與。他們需要在早朝的時候在金鑾殿祈禱明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這次連縱把暗中去青城觀取樂的大臣們都扣了下來,那些大臣必定慌亂。要是他們狗急跳牆可就不好了。
“唔,我只是讓人在明心湖搜索逆黨不是嗎?”連縱笑着捏了捏顧放的臉頰,“我可不知道他們都在青城觀,這都是巧合。”
說着,他狀似留戀地拿手在顧放的臉上拍了兩下,笑得像個狐狸一樣。
顧放實在是看不過連縱死皮賴臉的樣子,便瞪他一眼,然後揮開連縱還留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而且我也沒說一直把他們留在那裡。”連縱也不惱,他微笑着湊近顧放,道:“消磨一下他們的意志不是很好?這樣他們可就沒有辦法在祭祀上搗鬼了。”
他一邊說着,眼裡閃爍着些許莫名的光亮。
顧放不語,他過了好久才又說:“等祭祀過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要對青城觀下手了?”
“你知道的,我已經忍耐得足夠久了。”連縱笑着撫弄顧放的頭髮,並且放到自己的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顧放明白連縱的未盡之意,所以他不再接話。他也不管連縱把他的頭髮當玩具玩,只是在連縱笑得實在奇怪時,他用手在連縱的連縱臉上拍一下,讓他清醒些。
連縱一愣,然後很容易地就從顧放眼裡讀出了顧放沒有說出口的關心:“沒看到你身上的煞氣又重了一分?別仗着自己不會被煞氣侵襲就膽大妄爲了。”
他這次終於笑得有些真誠了,讓顧放的心情也稍稍明媚了一點。
連縱和顧放這裡一路氣氛溫馨地回了皇宮,被留在青城觀裡的那些大臣和權貴們了苦惱得差點沒有白了頭。
他們這些人,都是礙於朝廷的法度,只敢在青城觀這種設有隱蔽風月場所的地方尋歡作樂。
起初有些人對於這件事頗爲排斥,但是每當他們這些廢太子的支持者聚會或者商討事情的時候,中書令上官大人每次都會把時間定爲十三或者二十五日,而地方也總是在青城觀。
這一來二去的,他們這些原本心裡還有些堅持的人也就漸漸地放棄了。他們墮落成了自己最不願意看見的樣子。
但是美色的誘惑真的不是所有都可以抵制的。他們已經習慣了每月十三日和二十五日的尋歡作樂,就算中書令不再組織,他們也會不由自主地去青城觀這個讓他們沉迷的地方。
但是這並不代表着他們放棄了自己的臉面。這些大臣們在一個個抒發了自己內心的欲、望之後,就準備離開青城觀,繼續道貌岸然的活着了。
如果廢太子順利登基的話,青城觀或許就是他們埋在心裡共同的秘密了。但是連縱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這位從地獄回來的大皇子幽禁了廢太子和太上皇,在和他們的一次次交鋒中也縷縷取得勝利。
許多原本支持的廢太子和太上皇的人都動搖了。就連中書令這段時日也收斂了不少。
但是他們一到每月休沐的時候就管不了自己的腿,總歸會到青城觀相聚。
一次兩次之後,他們發現,皇帝陛下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行爲。所以他們膽子大了,也繼續放縱了。
可是現在,這些人就要爲自己的放縱付出代價了。他們被落在了明心湖的區域中,又不出去,也不能和外界聯繫。
有的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兩股戰戰地讓手下的人打探消息。他們得到的迴應都是,皇帝陛下命禁軍在明心湖區域搜查逆黨,暫時封鎖了明心湖。
“啊!”一聲慘叫打破了衆位大臣的沉默。
“瞎叫嚷什麼!”李家少爺不耐煩地看向那個跌倒在地上的人,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大理寺少卿王恆。
王恆面對李少爺的呵斥也不在意,他只是指着明心湖的方向,不停地發抖。
李少爺更加不耐了。他先前插手皇帝陛下選秀的事情被家裡人發現之後,一直被困在家中不能出來。這次好不容易被他找了個空隙來青城觀放鬆一下,就遇到了這種事,他心裡自然是不爽快的。
李少爺說着王恆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明心湖波光粼粼,透露着說不出的美麗和清冷。
“什麼都沒有,你瞎叫什麼。”李少爺瞪了王恆一眼,頗爲看不上他的樣子。
其他和李少爺,王恆站在一處想辦法的權貴重臣們也都不屑地哼了一聲。但是他們這種不屑並沒有維持多久,王恆的一句話打破了所有人的心防。
“我,我剛纔看到,看到有女孩子在湖裡對我笑。”王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語氣裡帶着恐懼,“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還在流血!”
“你胡說什麼!”李少爺一腳將跪在地上的王恆踹到在地上。不過別看他現在氣勢很足,其實他心裡也是沒有底的。
因爲他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上的由青城觀訓練的女孩子。
一時間,李少爺只覺得明心湖處傳來的風聲裡都夾雜着那些女孩子的哭訴和吶喊。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他也是這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手上已經是血跡斑斑。
“啪!”
有人關上了他們所處房間裡那扇面對明心湖的窗戶,似乎這樣做了,他們就不用被自己的心魔和恐懼纏繞了。
另一邊,青城觀的觀主也因爲連縱的這一系列舉動而大爲惱火。
他一掌將面前的桌子拍碎,然後對自己的大弟子怒氣衝衝地說道:“你們竟然讓人逃了出去!現在朝廷注意上了這裡,你說怎麼辦?”
大弟子抖了一下,然後才顫顫巍巍地回答:“那個紅雲先前表現得都很忠心,讓她去執行跳湖的任務她也去了,所以我也就沒有多懷疑……”
“哼!”觀主顯然不接受他的大弟子的解釋,他兇狠地抓住大弟子的衣領,道:“要是朝廷發現了青城觀的秘密,我們都要完蛋!你去把那些女孩子都關起來,近期就不要訓練她們了。不許留一點的蛛絲馬跡!”
說完,他才鬆開抓着大弟子的衣領,然後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是。”大弟子見狀連忙去執行觀主的命令。
等大弟子推門出去了,觀主又緩緩地掙開眼睛。
他面露猙獰之色,然後又很快收斂了起來。
他或許真的可以考慮起退路了。皇帝陛下比他想象得要不好對付的多啊。
就在青城觀和那些權貴大臣爲了明心湖被封鎖這件事焦頭爛額的時候,原本駐守青城觀的禁軍突然減少了一半,並且由駐紮一個地方變爲了分小隊在明心湖周圍巡邏。
這就爲那些急於離開的大臣權貴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這些往日裡昂着頭走路的人,現在一個個都像過街老鼠一般地,悄悄地躲過禁軍的巡邏而去了。
這些人可不知道,他們自以爲的神不知鬼不覺,其實都在禁軍的掌控之中。
這不,國師塔裡,顧放側臥在小榻上,聽連縱轉述禁軍帶回來的關於那些權貴大臣逃走時的模樣。
顧放聽得忍不住笑起來,然後對連縱說:“虧你想得出來。”
連縱見顧放清冷的臉上綻放出難得的笑容,他心裡一動,手腳不停使喚得往顧放身邊湊。
“離我遠一點。”顧放懶洋洋地閉着眼睛,“陛下沒有國事要處理嗎?”
“不急。”連縱拉起顧放,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中書令的心思收起了不少,我自然也輕鬆了。”
顧放剛想說話,就聽到開元帝的冷哼聲,他連忙從連縱的懷裡坐起來,問:“師父怎麼來了?”
先前他們從連橫那裡回來,連縱第一時間到祠堂對開元帝他們講述了隱藏在明心湖和青城觀中的罪惡。
開元帝聽完之後,的心情就不好得很不光是開元帝,晉王爺和燕王爺也對這件事痛心疾首。
這三位老祖宗心情不好,顧放和連縱自然不好貿然湊上去。他們把老祖宗留在祠堂之中,自己則是輕手輕腳地回到了國師塔三層。
現在開元帝想必是緩過來,不然也不會下來了。
“要是我,我直接就帶兵把那裡一鍋端了。”開元帝翹着鬍子,惡狠狠地說。
連縱無奈地向開元帝解釋道:“祭祀馬上就要到了,要是這時候出了這麼大的事,怕是要影響祭祀。”
開元帝怎麼不知道這個道理,他會這麼說,只是心裡實在憤怒,又難以抒發。
這時,連縱又說:“這又是放兒第一次舉行祭祀,不能出錯。”
顧放一愣,他之前沒有想到連縱的這一系列舉動中還有這樣的考量。他心裡有被心上人放在心上的歡喜,也有自己彷彿成了魅惑君王的妖精的憂愁。
“你不必……”顧放想了想說道,他神情裡帶着焦慮,並且很快被連縱打斷了話語。
“你聽我說。”連縱安撫顧放,“所有人都知道國師是我這個皇帝選出來的。你代表着我,我們早就分不開了。”
顧放被連縱的話戳到了心窩,他不由自主地軟和了神情,對着連縱一笑。
一旁的開元帝卻被兩人的互動閃到了眼睛。他默默地離他們遠了一點,總覺得有些心塞。
你們不要欺負我老頭子的皇后死了快幾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