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放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開始對連縱有了特別的關注,或許是從連縱在國師特醉酒開始,或許在瞭解了這個男人內心深處的愛與恨之後,他忍不住地,想要離連縱的心再近一點。
顧放蒼白着臉,突然就想到了上元節那日,他在“神樹”之下許下的,有關連縱的願望:願你一生平安喜樂,願你一世無所畏懼。
但是他現在面對開元帝的提問,忽然覺得需要無所畏懼的那個人應該是他自己。如果他有勇氣,他又信心,就應該在此刻明明白白地告訴開元帝,他相信連縱不會讓他失望。
可是顧放做不到,所以他只是直直地跪在那裡,面對着連氏一族祖宗的牌位,說:“我沒有想過。”
開元帝看着失魂落魄的徒弟怎麼能夠不心疼,所以他無奈地搖搖頭,然後道:“放兒,我是師父,也是縱兒的老祖宗。我自然不希望你們兩個過得不好。但是放兒,若是日後羣臣逼着縱兒要一個孩子,你該怎麼辦?”
顧放突然心裡一動,但是他剛想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但是最後還是嚥了下去。
見他這個模樣,開元帝心裡就算有再多的話,立刻了不忍心說出來了。
他們兩人正沉默着,忽然就有一個不該出現的聲音在顧放和開元帝的耳邊響起。
“老祖宗不用擔心。”連縱從祠堂的門口大步走進,然後和顧放一起跪在他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用堅定不移的聲音說道:“我若是日後有了孩子,那孩子必然是由我和放兒一起撫養。”
顧放原本就被連縱的突然出現給驚到了,現在聽他這麼說,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連縱見狀溫柔地握住顧放垂在身側的,與他相鄰的那隻手,然後無奈地用自己的另一隻手環住顧放,讓他可以方便地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剛剛在乾元殿和連橫商討好怎麼給青城觀釜底抽薪之後,心裡就一直不定。他思來想去,就來了國師塔。
因爲在三層顧放的書房裡沒有找到顧放,連縱好自然地就一層一層往上走。路過祠堂的時候,他正好就聽到了開元帝對顧放的發問。
同時,他也聽到了顧放無助又低沉的聲音。
連縱想,這時候他要是沉默的話,那真的是不配握住顧放的手了。是他把這個不似凡間,不染凡塵的人拉下雲端,他又怎麼可以在這時放棄。
所以絲毫沒有猶豫地,連縱在所有祖先的面前,宣告了自己的決心。
“老祖宗,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那些大臣怎麼是能夠逼迫我的人?”連縱笑得溫柔,他在顧放的耳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然後直視開元帝。
開元帝此時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了。他看到了連縱的心,也正如他先前自己所說的,他一個死人,又怎麼能夠干涉活人的決定?
因此,開元帝只是在連縱和顧放的頭頂一人給了一下,然後就去了內室。
已經是靈魂狀態的開元帝當然傷不到連縱和顧放,但是他們兩個人還是莫名地感到頭疼。
連縱故意作出齜牙咧嘴的樣子逗顧放開心,然後在顧放的冷眼中,戀戀不捨地送來了環着顧放腰的手。不過那隻和顧放的手掌握的手,他卻是一點鬆開的意願都沒有。
顧放此時是顧不上連縱在想什麼的。
他微微動了動嘴脣,然後問連縱:“你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那些大臣逼迫不了他?連縱難不成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孩子?
聽到顧放這般問他,連縱哭笑不得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有些挫敗地說:“是我不好,竟然給你這麼多的不安定的感覺。”
顧放不語。
他和連縱在一起的過程太快了,快到他覺得他整個人就像在夢中一般。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在面對開元帝的提問是這麼的不確定。
“那麼,我現在同你保證。”連縱收緊握着顧放的手,另一隻手也是擡起顧放的下巴讓他直視他的眼睛,然後才神色嚴肅地說:“要是我讓你失望了,你就殺了我吧。”
“我爲什麼要髒了我自己的手?”顧放嘲諷狀地說。但是他冷冰冰的神情沒有維持多久就破功了,顧放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
“這樣不是很好嗎?”連縱眼神裡充滿了溫柔,他輕撫着顧放隨意的用一根繩子紮起的黑髮,然後在上面落下了一個吻。
誰知顧放突然掙開連縱然後站了起來,徑直往外走去。走到祠堂的門口之時,顧放回頭,道:“我還有功課要做,一起嗎?”
“自然。”連縱這時才站起來,追着顧放的腳步去了三層的書房。
連縱這裡解決了一個大問題,連橫那裡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得到了自家皇兄指示的連橫在自己的王府裡一邊撓着後腦勺,一邊思索。
這次連縱雖說是讓他去“打草驚蛇”,可是這“驚蛇”這不是那麼好做的,他雖然和連縱已經商量好了方案。但是如果有一個出了錯,他說不定就交代在青城觀了。
連橫把他和連縱商量好的事情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這才昂着頭,哼着小歌去休息了。
翌日,正巧就是這月的十三日。連橫身着便裝,帶着一隊小廝,以及許多的香燭去了青城觀。
當然他不會就這樣去闖那個龍潭虎穴,在暗中還有許多連縱安排的侍衛和暗衛跟隨他。就連連縱安排在明心湖和青城觀附近的暗衛在此時也得到了他們主子的命令,讓他們全力配合沁陽王的行動。
可以說,爲了確保連橫的安全,連縱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是以,連橫漫不經心地走上去往青城觀的臺階,在面對周遭去燒香的老百姓們疑惑和好奇的目光時,他也是昂首挺胸的,沒有一點的退縮。
到了青城觀,連橫也沒有急着進去,他隨便找了一個老人問道:“老人家,你們一般什麼時候來這裡燒香?”
“時常來,這裡的香火很靈的。”老人一見連橫是和陌生人,就知道他是第一次來這裡,所以他滔滔不絕地對着連橫講述起青城觀的神奇之處。
說到最後,老人家纔有些可惜地說:“不過每月十三和二十五的時候,青城觀到了午時就關閉了。”
“那不就是今日?”連橫道。
“就是今日。觀裡的道長也是要休息的。”老人家點頭。
連橫謝過這位老人家,然後示意提着香燭等物的小廝跟着他,其餘的人都不用跟在他身邊。
他帶着小廝進了正殿,發現青城觀的正殿裡供奉的也是三清,只不過在三清的邊上,還多了一朵盛開的蓮花。
連橫知道,這就是青城觀最最有名氣的蓮花圖騰了。
他看了看四周煙火繚繞的情形,想了想也在香爐之中上了一柱香。
雖說如此,在上香的時候,連橫心裡卻一點波動都沒有。他不是對三清不尊重,只是供奉在青城觀裡的三清,他怎麼看都覺得失去了原本的神聖。
這時,突然有個小道士走了過來,他對着連橫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後道:“這位施主,貧道看施主上的香都是佳品,就知施主心懷虔誠。”
連橫轉了轉眼珠,然後搖頭晃腦地露出牙齒笑道:“不虔誠這香燒了也沒用,小道長,我說的可對?”
“自然如此。”小道士面對連橫的嬉皮笑臉不爲所動。他說完之後又給連橫鞠了一躬,就想離開。
連橫當然不會就這麼讓他走了,他連忙攔住小道士,然後笑得曖、昧:“道長,我可是聽劉大人說你們特別好纔過來的。”
連橫把那個“好”說的百轉千回,充滿了暗示的意味。
那個小道士自然是聽懂了連橫的話,只是他在觀裡的地位實在過於低下,在這件事上也不好作主,是以他只能爲難地說:“這,施主請稍等,貧道這就去找貧道的師父。”
連橫很爽快地點頭。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一試還真的讓他給試了出來。
他會說“劉大人”其實只是胡說的,隨意拉了一個名頭,誰知還真的有用。看來這青城觀和朝中大臣確實有聯繫,只不過到底怎麼回事,就需要他再查下去了。
這個小道士定是纔來的青城觀,不然也不會這麼不知所措了。
這麼想着,連橫志得意滿地帶着小廝就往觀外走去。沒錯,他就是準備離開這裡了。
本來在連橫和連縱的計劃裡,也沒有期望在第一天能查出什麼來。那個小道士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他們的計劃可是持久戰,所以連橫纔會有這般舉動。
還沒等連橫走出青城觀的範圍,另一個“意外之喜”就主動出現了。
“救,救我。”一個身穿紅色薄紗的女子突然從竹林中跑了出來。她一頭栽倒在連橫的面前,然後讓他救自己。
連橫霎時被嚇了一跳,他再一看那女子,可不就是上元節那日被他們從明心湖中救起,然後由青城觀衆人帶走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