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兒似乎對趙元廷很頗爲喜歡,雖然他小,但是可以分辨氣味,有時候,奶孃抱着他,他也哭鬧不止,但是趙元廷一抱過來,他就停止哭鬧,睜着一雙純淨的大眼睛看着趙元廷,咿咿呀呀說着什麼。
這孩子跟他親。每當這時,趙元廷的心簡直就像開了花一般。
張雅嫺出了月子,去公主房裡看自己的女兒,不知爲何,她對自己的女兒就是沒法有那種充盈的母愛。
“皇上來看過公主幾次啊?”張雅嫺垂眼看着躺在嬰兒牀裡的小公主,問一旁的奶孃道。
奶孃愣了下,而後小聲微弱地回答:“回稟娘娘,皇上未曾來過。”
張雅嫺心裡一陣絕望的恨意,卻只是靜靜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心裡暗道,今兒個可是小公主滿月,她倒是要瞧瞧趙元廷會不會記得。
趙元廷下了朝,李富生便在一旁小聲提醒道:“皇上,今兒個是小公主滿月之日,您看您?”
“哦,”趙元廷點了點頭,“去命內務府爲小公主備幾份滿月之禮,順便也給皇后備幾份送去,朕待午膳時去鳳儀宮。”
李富生忙應了,轉身下去吩咐了。
趙元廷卻不由想起顧兒,他滿月的時候,還在回皇宮的路上,他不能爲他半一桌喜宴,再過些日子便是顧兒的百天了,他定要好生操辦一下,闔宮歡慶。
內務府將選好的禮品送到鳳儀宮,又傳了聖旨,說皇上午膳來鳳儀宮,張雅嫺擡眼看了看,這才緩了緩糟糕的情緒,接了旨。
***
北胡。
老鐵匠在中秋之後的兩天,忽而求見了呼爾赫,他答應幫北胡鑄劍。
呼爾赫對老人家深深一頷首,卻沒有說話,他知道,老鐵匠之所以會答應,是爲了幫夏沐瑤,幫南夏。
“不過老朽還有個條件。”見呼爾赫不語,老鐵匠又道。
“您請說。”呼爾赫點了點頭。
“我想見見把我綁來北胡的那個小子,問他討要一樣東西。”老鐵匠沉聲說道。
“人我可以給您叫來,其餘的我便無法保證了。”呼爾赫聽到老鐵匠準備給甄裕要東西,不禁如是道。
老鐵匠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呼爾赫便離開了,他一面派人去請甄裕來,一面給北胡王發去密函,安排鑄劍一事。
待回了府,呼爾赫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夏沐瑤,並問夏沐瑤,“你猜他要跟甄裕要什麼東西?”
“自然是甄裕身上的佩劍,那應該是老人家先輩的傑作,能再度得見是一種緣分。”夏沐瑤笑了笑。
“嗯,你和我猜的一樣。”呼爾赫讚許地看了看夏沐瑤。
事情也正如呼爾赫與夏沐瑤猜測的那般,老鐵匠正是想要甄裕的那把青龍劍,那把青龍劍是他祖輩所造,他想要回去做個紀念,他也承諾,會爲甄裕另造一把稀世之劍。
甄裕雖然有些不捨,但也成全了老鐵匠的心願,將那把青龍劍送給了老鐵匠。
老鐵匠接過青龍劍,感激地道了謝。
***
鑄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要挑選原料,各種金屬的配比是十分講究的,這些,老鐵匠自然都是保密的,而後融化金屬,去除雜質,再提煉,倒進模具裡,經過不斷捶打,最後一步還要經過淬火。
以這樣的過程加工幾十萬把劍,所需的原料與功夫,那都是極其漫長的。
呼爾赫問過老鐵匠,最快能多久完成?
老鐵匠伸出兩根手指,“不是兩個月,是兩年。”
兩年,呼爾赫暗暗嘆了口氣,兩年的時間,顧兒已經認得人了。他可不想讓顧兒認賊作父。
“我們可以多加工人,還能再快點麼?”呼爾赫問了一句。
“最快也要一年半。”老鐵匠謹慎地估算着,“不能再快了,不然造出的劍無法保證鋒利。”
呼爾赫點了點頭,如此巨大的數字,他也知道定是耗時良久的。
回到藩王府,呼爾赫跟夏沐瑤說起此事,聽到最快也要一年半的時間,夏沐瑤也不由暗暗嘆了一聲,面子上卻仍是未露出急切,只輕聲說了句:“慢慢來吧,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呼爾赫也沉默地點了點頭。
鑄造刀劍,這是一筆龐大的開支,若再開戰,又是一筆龐大開支,北胡王如今應該也很難吧。
呼爾赫暗暗嘆息一聲,真是不管坐在如何高的位置,各有各的難處。
***
大康。皇宮。
小公主生日已過,過了些日子,便是顧兒的百天,趙元廷在宮中大擺筵席,請來了所有嬪妃祝賀。
這些妃子自然是順着趙元廷的意思,紛紛給顧兒送來了賀禮,直誇顧兒可愛,也有幾個心思活絡的,見顧兒沒有母妃,便試探着想要將顧兒要到自己宮中養着。
誰都知道,只要得了顧兒,便是得了趙元廷。
“朕已經說過了,繼兒的母妃在庵院裡爲國祈福,終有一日會回到宮中。”趙元廷冷聲道。
妃嬪們便不再言語,各自訕訕笑着,心裡卻在想,也不知小皇子的母妃到底是何人物,看皇上如此寵愛這孩子,想必對他的母妃也是極其疼愛的,若回了宮,皇上更不會正眼瞧她們了吧。
只有張雅嫺知道顧兒是夏沐瑤的孩子,她冷着眼看着這些蠢妃嬪,而後將目光望向趙元廷懷裡的顧兒,心裡恨的要死,一個小屁孩,打趙元廷一進來便抱着,疼的跟什麼似的,他有四個孩子了,還從未見過他對哪個這般疼愛過。
“讓臣妾抱一抱小皇子吧,臣妾瞅着他真是滿心歡喜。”雖然心裡極度不悅,張雅嫺仍是做出歡喜狀,對趙元廷道。
“不必了,繼兒認生,除了朕,別人抱他會哭的。”趙元廷沒有答應。
“果真是尊貴的皇子,這麼小就知道皇上的懷抱是最舒適的。”張雅嫺笑着誇讚道。
卻只有她心裡知道自己有多恨。
因爲宴席人多,顧兒有些好奇,睜着大眼睛看着面前這些花枝招展的嬪妃,又時不時看看趙元廷,伸出小手,摸着趙元廷的臉,咧着小嘴笑了。
顧兒一笑,趙元廷的臉上便滿是不自覺的笑容,這笑容是後宮嬪妃極少見到的,此刻見了,皆是在心裡暗暗嘆息一聲。
張雅嫺扭頭看了看趙意,他如今已經三歲了,但至始至終,趙元廷都未曾問過一句暖心的話,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是趙繼身上,偏心的也太過明顯。
張雅嫺臉上一直是面具的笑容,心裡卻在盤算,待趙繼長大,自己能走路了,那思瑤宮便關不住他了,他總會滿宮裡跑的,那麼他會摔到池塘裡淹死,還是不小心從假山上掉下來摔死,那便不好說了。
***
北胡。鑄劍工程正浩浩蕩蕩地進行中,呼爾赫除去軍務,隔幾日便會親自去鑄劍所查看進度。
有時,呼濯也會一道去看看,見到那個不苟言笑的老鐵匠,便對呼爾赫道:“我一看便知他是有本事的。”
“爲何?”呼爾赫問道。
“有本事的人大多不屑於溜鬚拍馬,你看我這王爺來了,他都沒正眼瞧過我一眼。”呼濯悻悻道。
“堂兄您就別往心裡去了,他又何嘗正眼看過我?”呼爾赫笑了笑。
呼濯聽了這話,也笑了。
而後,隨手拿起一把老鐵匠鑄的劍,在手裡比劃了一下,又將一旁的木頭砍了一下,木頭當即被削去一塊。
呼濯怔了怔,而後看了看呼爾赫,讚許地眨了眨眼,“這劍夠鋒利。”
呼爾赫笑笑,沒有言語。
得知鑄劍很順利,夏沐瑤也很高興,這預示着離救顧兒的計劃又進了一步,一想到顧兒,夏沐瑤的心便一陣絞痛,她的顧兒如今該認得人了吧,可是他連自己的父母都沒見過,定是將趙元廷認作了親人了吧。
思及此,夏沐瑤也只能是一聲長嘆。
入冬後的十二月,北胡下來第一場大雪。
一向難得出門的多婭也穿了棉斗篷,與夏沐瑤一道去靜水湖上滑冰賞雪。
還兒也在,穿着厚厚的棉衣,像個小球一樣在冰面上跑着,時不時便摔倒在冰面,也不用人去扶,自己就一骨碌地爬起來,開心地咯咯笑着。
大雪整整下了一日,呼爾赫黃昏回府時,那雪仍是下着。
夏沐瑤在騰衝院,穿着小棉靴在雪地上走着,聽着咯吱咯吱的聲音,見到呼爾赫的聲音,便擡頭對他笑了笑。
夏沐瑤穿着披風,披風的帽子滾了一圈紅狐的皮毛,雪裡分外惹眼,更將她一張小臉襯的清麗無比。
“也不嫌冷麼?”呼爾赫走過去,伸出大手摸了摸夏沐瑤的小臉,她的小臉涼涼的。
“不冷,只覺得清冽的空氣如此痛快。”夏沐瑤笑着道。
“那我陪你在府裡轉一轉吧。”呼爾赫說着,牽着夏沐瑤的小手,走出了騰衝院。
茫茫白雪之中,藩王府的大紅燈籠漸次亮了起來,紅燈白雪,有一種寧靜又悠遠的美,整個世間彷彿無聲,他們牽着手,走在大雪紛飛中,那畫面美的無法形容。
“好希望時光就在此時停下。”許久,夏沐瑤這樣輕鬆感嘆一句。
呼爾赫溫柔一笑,沒有言語,只將夏沐瑤的手攥的更緊。
時光怎能在此刻停住呢?他還要去救他們的顧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