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膳開始,藩王府就大擺筵席,除卻燕城,自元京而來的王孫貴胄也皆在今日逐漸到達,藩王府裡高朋滿座,熱鬧非凡。來客的賀禮也十分隆重,藩王府的家丁將賓客的賀禮一一錄入在冊,而後入庫。藩王府裡所有的下人幾乎都忙的不可開交,便是幾個侍妾也在幫着招呼客人。
而在別院裡的夏沐瑤卻是安安靜靜的。別院雖不似藩王府那般大氣奢華,卻也別緻靜謐,夏沐瑤在別院裡轉了一圈,用過午膳,實在無聊,便眯了一會兒午覺。
婢女們忍不住暗自偷笑,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新娘子,酉時便要坐上花轎了,竟還睡得着。
在夏沐瑤午憩之時,別院外的暗處裡,甄裕與幾個復國會的義士正在尋找機會救夏沐瑤出去,他們逃散之後,各自隱匿於世,雖然也曾找機會想要解救夏沐瑤,怎奈藩王府戒備森嚴,他們一直苦於無機會下手。最好的機會便是那次夏沐瑤被逼出燕城,可惜當他們得知消息時,呼爾赫已經出城去尋找了。
這次,呼爾赫與夏沐瑤大婚,滿城皆知,他們便決定在路上下手,卻不料夏沐瑤的馬車前後竟有百名精兵守護,未免打草驚蛇,便一直伺機再動。
但呼爾赫將一切安排的實在是天衣無縫了,別院裡竟也有密密匝匝的侍衛全副武裝的守護,單憑他們幾人之力,無異於送死。
時間便如此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酉時快到了。
夏沐瑤起了牀,兩個婢女拿着嫁衣,從裡到外,一層層穿上,長髮按照北胡的嫁娘髮式梳好,戴上出嫁的頭冠,穿好鞋履,臉上施粉,化上新娘妝容……半個時辰之後,夏沐瑤已經活脫脫一個嬌豔的新嫁娘,連婢女見了也不得不讚嘆這位王妃的國色天香。
這一日對呼爾赫來說,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每隔半個時辰便會有侍衛將別院那邊的情況報告給呼爾赫,他不在夏沐瑤身邊,便總是擔心她會有危險,畢竟那些爲抓到的送親護衛們隨時隨地都會重新出現,尤其是這樣一個人多眼雜的時候,他必須要防備着他們會趁亂而入。
一直到了酉時,呼爾赫騎上高頭大馬前去迎親之時,他的心更是急迫不已,他的瑤兒就快成爲他的新娘,見到瑤兒前的每一刻都漫長如年。
燕城幾乎是全城出動,大街上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呼爾赫在馬上,偶爾對兩邊大聲說着祝福之語的百姓揮揮手,一路風光無限地往別院去了。
別院裡,早已有侍衛前去通報,婢女得了消息,便急忙將夏沐瑤重新打量了一番,確認完美無缺後,才讓喜娘候着,一會兒要將夏沐瑤背到喜轎上。
呼爾赫到了別院外,埋伏在暗處的復國會義士也有些急了,一會兒夏沐瑤坐上花轎,從此想要救她出來也便難了。
甄裕擰眉看着已行至別院門口的呼爾赫,他是藩王,手中握有兵權,即便此刻救了夏沐瑤,她也不可能做北胡王的妃子了,倒不如……甄裕的眉頭倏地展開,倒不如就讓夏沐瑤嫁給呼爾赫好了,嫁不到北胡王,退一步嫁給呼爾赫,也是上上之計。
甄裕在這一刻豁然開朗,對隱蔽周圍的復國會義士做了個收的手勢,於是幾個人便離開了。
呼爾赫站在別院前,不大一會兒便見到被喜娘背出來的夏沐瑤,臉上全然是情不自禁的笑意。
待夏沐瑤坐上花轎,呼爾赫走到花轎前,輕輕掀起紅蓋頭,見到紅蓋頭下那張總能令他心花怒放的小臉正是夏沐瑤沒錯,這才放心地起身,一揮手,鞭炮便噼裡啪啦地響了起來。
坐在花轎裡的夏沐瑤嚇了一跳,而後微微嘆了口氣,暗道,爲何北胡人娶媳婦竟和漢人一般的規矩?
鞭炮響盡,司儀便宣佈起轎子,喜樂響起,一路吹吹打打的往藩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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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府那裡,早已聚滿迎接之人,連北胡王都出來看熱鬧了,花轎一路,便是噼裡啪啦的鞭炮響起來。
夏沐瑤在轎子裡又嚇了一跳,又聽到司儀在外面什麼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地念着喜文,簡直覺得繁文縟節得囉嗦。喜服箍得她發熱,頭冠也很沉,令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感覺去到新房,將這一身給脫下來。
好容易待喜文唸完,呼爾赫這才掀開轎簾,也不說話,直接將夏沐瑤從轎子裡抱了出來。人羣中立刻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放我下來。”聽到人羣爆出的歡呼之聲,夏沐瑤雖然蒙着紅蓋頭,也覺得有些窘迫,她小手捶了呼爾赫一下,輕聲道。
呼爾赫怎肯聽她的,兀自抱着她往迎賓堂走去。
迎賓堂裡,呼爾赫與夏沐瑤按照漢人的習俗,拜了天地,而後夏沐瑤便被送去騰衝院的洞房了。
暮色四合,藩王府的喜宴正式開始,呼爾赫穿梭賓客之中,推杯換盞,因着打心底裡高興,他今晚喝的實在有些多,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有了醉意。或許不必喝這些酒,單單娶了夏沐瑤這件事,呼爾赫就已經有了醉意。
夏沐瑤在新房裡,紅蓋頭下是一派沉悶的時光,她幾次伸手想要揭去那蓋頭,都被一旁的喜娘阻止,“王妃,這可是燕王按照你們漢人的規矩舉行的大婚,紅蓋頭萬萬不能揭開,要等燕王親自來揭開。”
夏沐瑤聽了這話,心裡這才恍然,不覺便安靜了下來,呼爾赫竟然是特意用漢人的習俗迎娶她,他如此用心,也屬實難得。
但此時,她真的是又乏又餓,只想早點歇着。
但今日賓客屬實太多,一一應酬下來,漸至深夜,大家這才一點點散了,管家將遠道的親朋在藩王府裡一一安頓下來。呼爾赫終於可以回自己的騰衝院了。
新房裡,夏沐瑤倚在牀畔邊,昏昏欲睡,連呼爾赫走了進來,她也渾然不覺。
喜娘在一旁對呼爾赫屈了屈膝,“王妃可是累壞了,一直等着燕王您呢。”
呼爾赫笑笑,走到牀邊,彎身輕聲喚了句,“瑤兒。”
夏沐瑤迷迷糊糊地坐直了身子,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而後抱怨道:“爲何纔回來啊?我要餓死啦。”
喜娘在一旁忍不住啞然笑了,忙遞了一根秤桿道:“新郎揭蓋頭,相伴到白頭。”
呼爾赫接過秤桿,深呼吸了一口,這才慢慢揭開紅蓋頭。
夏沐瑤在紅蓋頭上睜着黑亮的眼眸,第一眼見到呼爾赫穿着紅色喜袍,與他素日深色的嚴謹十分不同,她感覺有些滑稽,竟忍不住笑了笑。
這一笑,透着嬌俏與頑皮,加上夏沐瑤今日上了豔麗的新娘妝,簡直美的令人恍然。
見呼爾赫愣了神,喜娘不由也笑了,“燕王,新娘再美往後可有的是時間端詳,趕緊喝了交杯酒,讓新娘子用膳吧,新娘可是餓了一晚上了。”
呼爾赫這纔回過神,忙伸手將瑤兒從牀上扶了起來,在喜娘的指引下,飲了交杯酒,而後,呼爾赫給了喜娘賞銀,那喜娘說了一大串吉祥話,便歡天喜地地退下了。
新房裡,只剩呼爾赫與夏沐瑤,夏沐瑤將頭冠摘了,喜服脫了,而後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撲倒桌子前。
呼爾赫的目光都在夏沐瑤身上,而夏沐瑤的目光則在滿桌子的點心食物上打量,而後挑了自己喜歡的食物吃了起來。
呼爾赫見了她這模樣,有些哭笑不得,他在桌子便坐下,雙手抱胸看着夏沐瑤,果然,很久過去了,夏沐瑤的所有專注力都在桌子的食物上,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瑤兒……”呼爾赫不由喚了一聲。
“嗯?”夏沐瑤應了一聲,伸手爲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喝完了才發現自己剛剛倒的是酒,她吐了吐舌頭,“好辣。”
“吃飽了嗎?”呼爾赫忍着笑意,輕聲問道。
“差不多飽了。”夏沐瑤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而後摸到陶瓷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小聲道:“剛剛喝的那杯酒,好暈啊。”
呼爾赫這才起身,將夏沐瑤摟在懷裡,伸手擡了下她的下巴,“瑤兒,看看我,從今日起,我已經是你的夫君了。”
夏沐瑤靜靜看着呼爾赫,沒有言語。
呼爾赫從懷裡掏出一張精緻的紙張,展開給夏沐瑤看,那是一張用漢字和北胡文字書寫的婚書。
“我呼爾赫願與夏沐瑤相伴白頭,此生不離。”呼爾赫指着婚書最後幾行字,輕聲念道。
夏沐瑤聽着,頭越發暈得厲害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呼爾赫,“你這什麼酒啊?又暈又熱。”
呼爾赫笑笑,他們剛剛喝的交杯酒,裡面放了少量的燃情散,是呼爾赫怕夏沐瑤洞房夜太過緊張才放進去的,但他沒料到夏沐瑤自己剛剛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此時又暈又熱是正常反應。
“熱,就將衣裳脫了。”呼爾赫說着將夏沐瑤的腰間束帶解開了。
夏沐瑤推開呼爾赫,“別動我,”而後她轉身上了牀,吃飽了喝足了,“好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