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女人是不能信任的,她們狡猾、詭秘、惹人煩惱。男人彼此之間形成牢固而誠實的關係,而女人與男人之間形成軟弱而短暫的關係。那些與女性有強烈關係的人就會因此變得軟弱。如果你的妻子在任何方面不聽話,必須立即接受懲罰。通常用一根短手杖在手掌上敲三到五下就足夠了。把頭浸入一小桶冷水中也可能有幫助。對於持續性的不服從,建議在狹小的空間隔離。一些女性會從一天的梳妝打扮中受益,而購買一個棺材大小的盒子可能會產生強大的威懾作用,以至於可能根本不需要使用它。(如果使用的話,確保有通風口。)
——《婚姻:給比爾巴利紳士的指南》,查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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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坐在城堡的圖書室裡,眼睛盯着窗外,腦海中想着安布羅斯。他已經逃走很久了,她沒有聽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她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好兆頭,這表明他沒有被抓住,因爲她相信如果安布羅斯被佩弗利抓住了,他一定會告訴她的。當她想到佩弗利一定很樂意第一個告訴她的時候。凱瑟琳打了個寒顫。
“你還好嗎,凱瑟琳?別在窗口着涼了。”
凱瑟琳瞥了母親一眼。“我不冷。我在想……洛泰爾王子。”
凱瑟琳從來沒有接觸過洛泰爾,甚至沒有見過他,更不用說和他說話了,但是幾個月後她就要嫁給他了。
“你能告訴我更多關於他的事嗎?”
她的母親笑了。“他是布爾坦尼亞國王查理的獨生子。王后在他出生時去世。”
“是的,這我知道。”
“布爾坦尼亞富有而和平。一個需要管理的大國,儘管那裡有許多的領主,但據我所收集到的資料顯示,那裡的領主們都很忠誠。通過你們的婚姻,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將得到改善。在上一次的戰爭期間,布爾坦尼亞人的船隻把給養和軍隊運到了瑪格瑞塔。你父親花了很多年才原諒這一點,你即將到來的婚姻則可以讓雙方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
這一切凱瑟琳以前都聽過。她知道布爾坦尼亞,貴族制度和比爾巴利的差不多。她還知道,直到去年,她父親才考慮讓她嫁給一個布爾坦尼亞人。他改變了主意(人們幾乎不敢用“軟化”這個詞來形容國王),允許一個布爾坦尼亞人進入她的追求者名單,這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但接下來還有新郎的健康問題。
比爾巴利的每個人都知道,洛泰爾王子是個醜陋的殘廢:一隻耳朵聾了,身上有可怕的傷疤,也許還瞎了一隻眼。她的父親從不容忍任何疾病或殘疾,儘管也有其他合適的追求者,但洛泰爾王子已躍居榜首。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不久,凱瑟琳就被告知他們已經訂婚了。
“是的,我瞭解這個國家,也瞭解他的家庭,但我想更多地瞭解洛泰爾王子。”
“你的意思是,這個男人本身?”
“是的,就是關於他本人。”
“一個有地位的人與他的角色是分不開的。洛泰爾是最高級別的。不出意外的話,他會是布爾坦尼亞王位的下一位繼承人。”
“是的,我知道,但是除此之外,他呢?”
“我實在想不出什麼別的話要對你說了。”
凱瑟琳肯定她母親現在在戲弄她,她知道的還不止這些,但顯然她要讓她爲此付出努力。這幾乎是她們之間的一場遊戲。凱瑟琳從最重要的一點開始。
“他多大了?”
“這真的重要嗎?”
“這對他作爲繼承人的生育和成熟至關重要。”
王后強忍住笑了。“我相信這是你問這個問題的唯一理由。他二十三歲。”
還不算太老。他本可以像她的其他追求者一樣,年紀大一些。
王后繼續說道。“我想,洛泰爾是十二月出生的。在新月上。有人說,這導致了冷漠的性格。”
“你見到他時他冷漠嗎?”
“他不是沒有魅力和智慧。”
這聽起來像是在說“是的”。
“冷靜而不是冷酷。我感覺到他除了那冷冰冰的外表之外還有更多的東西,但是,即使有,他也不想讓我看到。”
“驕傲。”凱瑟琳猜測道。
王后聳聳肩。“他是一個男人。”
“我聽說他有一隻耳朵聾了,還可能瞎了一隻眼。”
“也許你聽錯了。我想他的聽力和你我一樣好,儘管他可能會假裝聽不見。”
“所以他很詭詐。”
“我的印象是,他更容易感到無聊。”
這聽起來令人擔憂。他會覺得凱瑟琳無聊嗎?
“他對婚姻的態度呢?對我?”
“態度?”
“你認爲他會溫柔善良嗎?會考慮我的想法嗎?”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總比殘忍好。”
“溫柔和善良通常不會造就偉大的統治者。”
“我想要一個丈夫,一個王國的統治者。”
“很難兩者兼得。但我相信他會適合你的,親愛的。布爾坦尼亞人和比爾巴利人是不同的。近些年他們越來越多地受到馬爾努斯帝國的影響。例如,他們對確實對女性的角色有更開明的看法。”
“開明?”
“洛泰爾告訴我,他去過瑪瑞恩伯格,那裡的女性甚至經營自己的生意,擁有自己的房子和財產,這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趣,凱瑟琳想,但與我無關。她經營生意的機會完全是零。她要住在王子的城堡裡,就像住在城堡裡的其他東西一樣,就像他的財產。
她把小冊子遞給母親,小冊子上建議婦女因不聽話而被鞭打。“我一直在讀這篇文章。我不知道他們在布爾坦尼亞是否同意這一點。”
王后看了看它。“你不應該在這上面浪費時間。沒有人應該這麼做。”她把它扔在桌子上,好像它被弄髒了。“你需要爲一個新的國家創造一些新的東西。鼓舞人心的東西。你應該讀一讀《洛伊斯的瓦萊利亞王后傳》。她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人,有着有趣的生活和婚姻。我想這就是你所需要的,親愛的。”
“書還是婚姻?”
王后微笑着走向高高的書架。“我去找那本書。但你必須塑造你的婚姻。”
凱瑟琳不敢說她真正想要的是不要像她母親那樣的婚姻——冷漠、無愛、實用。關於這點,最好不要讓洛泰爾知道。但這就是她想要的。既然她沒有其他選擇。她必須充分利用這一點。
但她的婚姻中會有愛情嗎?她會愛她的丈夫嗎?他會愛她嗎?這重要嗎?她曾經對安布羅斯有過感情,強烈的感情,雖然她以前對自己否認過,但現在她知道再也見不到他了,她可以承認這是一種關於愛的感情。
但這就是她所擁有的一切,她對他的感覺和記憶。她也從中學到了一些東西,儘管她也不確定——主要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她的父親和哥哥。她決心不忘記安布羅斯:他的脆弱和他的力量,他的頭髮在微風中飄揚的樣子,他站立、行走的樣子,他歪着頭的樣子,他騎馬時看東西的樣子,他的肩膀,他騎馬時的大腿。
有一次她看到安布羅斯在院子裡訓練,他脖子上的汗珠,他的襯衫鬆了,但卻粘在了背上的汗珠上……但這些想法是出於愛還是慾望呢?她會喜歡洛泰爾嗎?
她母親回來了,遞給凱瑟琳一本薄薄的皮面書:《洛伊斯的瓦萊利亞王后傳》。“你還有什麼別的問題要問嗎?”
“嗯。是的。愛……是怎麼樣的?”凱瑟琳大膽地說,當她對她母親說這話時,臉漲得通紅。
“愛?”
“我讀到它可能在兩個人之間成長。”
“洛泰爾可能愛你,你也可能愛他。向他展示你的善良和溫柔,向他展示一點你的智慧,發展你的魅力,你就會在布爾坦尼亞茁壯成長。”
“我根本想象不出在那裡會是什麼樣子。或者任何地方。那裡有女人能茁壯成長?”
“布爾坦尼亞不是比爾巴利,洛泰爾也不是迪尼仕。”她母親走到凱瑟琳跟前,撫摸着她的臉頰。“你不是我。找到你自己的生活方式,凱瑟琳。它將會和你在這裡看到的非常不同。我知道你覺得我的生活很壓抑,但我已經盡我所能去適應了。我的建議是,從一開始你就要做出適合自己選擇。在布爾坦尼亞,你們將擁有許多自由,這是你們在這裡所沒有的,也是我永遠無法擁有的。你可以去旅行,離開城堡,和其他人混在一起。”
“你確定嗎?”
“布爾坦尼亞就是這樣。”
“等我結了婚,還會再見到你嗎?”
“你知道你父親永遠不會讓我離開城堡。我用盡全力才讓他允許你騎着馬走出宮殿大門。我的位置在這裡,我接受這一點,你的位置在布爾坦尼亞。我會想你的,凱瑟琳。”
在王后的聲音裡很少能聽到感情的流露,但凱瑟琳當時聽到了。她的母親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就像國王控制着她的生活一樣。凱瑟琳渴望自由,希望她的母親也能體驗一下。希望和渴望是一回事,行動是另一回事。
“但是我怎樣才能使我的生活適合我呢?我有幾個女僕,幾件衣服,僅此而已。沒有權力。沒有影響力。”
“你是一位公主,是比爾巴利的迪尼仕-阿維斯的女兒,你將成爲未來布爾坦尼亞國王的妻子。這就夠了。沒錯,你沒有錢,沒有土地,但瓦萊利亞王后一開始也只有這麼一點。她用了她能影響的一件事。可能最重要的事情。”
“哦?你要告訴我這是什麼東西嗎?”
“人民”。
凱瑟琳感到有點泄氣。她還記得安妮小姐被處決時人羣帶給她的恐懼,他們大喊着要血,呼喊着迪尼仕-阿維斯的名字。
“瓦萊利亞贏得了人們的支持。人們愛她,送她禮物,宣誓效忠。人們想見她,想沐浴在她的儀態中。他們愛她。”
這聽起來當然比人們大聲要求處決要好得多。
“你認爲我能做到嗎?”
“你會實現的,凱瑟琳。關鍵是你有多想要它,你就會爲此付出多大的努力。”
“比起關在城堡裡度過餘生。我當然寧願要它。”凱瑟琳立刻爲自己過於強烈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內疚,但她母親笑了。
“那麼你應該計劃一下。當你到達布爾坦尼亞時就開始行動。。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準備的。”
一個僕人進來了,輕輕地敲了敲門,手裡拿着給王后的一卷書信。
“王后,是佩弗利王子寄來的。”
凱瑟琳感到非常難受。這封信是因爲安布羅斯嗎?他被抓住了嗎?她忍不住問:“這與我有關嗎?”
“是的”王后看着她。“它是你的出發令。”
“出發令?”
“佩弗利把你的婚禮計劃得像一場軍事行動。他送來了旅行安排的細節。”
凱瑟琳鬆了一口氣,因爲這是一件相對次要的事情,儘管佩弗利認爲她的角色絕不是那麼重要,但他正以驚人的勤奮努力來籌備她的婚禮。
“我可以知道計劃是什麼嗎?”
王后點了點頭。“你必須在一個月之內離開這裡,在你哥哥的保護下,坐船到布爾坦尼亞去。一旦在布爾坦尼亞,你將前往蘭開斯特的王家城堡,並被介紹給重要的家族。你要隨時聽從你弟兄的指教。在夏季麥粒飽滿的時候,也就是你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你就要嫁給洛泰爾王子了。”
王后把信遞給凱瑟琳,說道:“佩弗利對婚禮的安排很詳細,把所有參加婚禮的人和介紹給你的人都列了出來。他爲此付出了努力。”
凱瑟琳把信瀏覽了一遍。在衆多細節中有這樣一句話:“按照傳統,國王要求所有布爾坦尼亞的貴族在凱瑟琳的婚禮上被介紹給她,並給予她應有的尊重,她是比爾巴利國王迪尼仕-阿維斯的女兒,也是未來布爾坦尼亞的王后。”
凱瑟琳很驚訝。她的一生都被鎖在城堡裡,除了一些朝臣和她的護衛,她幾乎不允許見任何人。她甚至從來沒有被介紹給她的追求者。
但她父親一直很務實。把凱瑟琳關起來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直到她結婚,一旦結婚,她的父親需要她履行一個新的角色,她必須成爲比爾巴利和布爾坦尼亞之間的橋樑。
國王的目標是她母親早就教給她的:他想要瑪格瑞塔,他想要爲他的失敗復仇,奪取伊斯塔尼亞整個王國,他認爲這是他應得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目標,包括他女兒的婚姻。凱瑟琳最好的用處是把她嫁給布爾坦尼亞王子。
這樣一來,不僅雙方的關係可以緩和,最重要的是,兩國之間貿易就能得到改善國王的經濟狀況,國庫的黑洞就能被填滿,這樣他就能恢復與瑪格瑞塔的戰爭。
凱瑟琳對她母親笑了笑。“這樣看來,我肯定不會在婚禮前被鎖起來。”
“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凱瑟琳,還有,盡你所能把你的婚禮辦好。”
凱瑟琳可以充分利用它;她可以幫助促進貿易,促進其他事情,儘管她不確定這些事情會是什麼,但她可以有一個不像她母親那樣被關起來,與世隔絕的生活。她可以幫助她的父親、他的王國和她自己。她知道她永遠不能和安布羅斯在一起,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但也許他會繼續逃避諾耶斯,而她可以在布爾坦尼亞找到她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