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騎士規則,休·亨利·布萊肯瑞吉著。
凱瑟琳自從安妮夫人被處決後就沒見過安布羅斯。因爲安布羅斯讓她整夜睡不着。他們只是互相看了一眼,但她知道這並不能阻止佩弗利或者諾耶斯對她採取行動,或者更可能是對安布羅斯採取行動。
與她的恐懼交織在一起的是死刑場上揮之不去的震驚。凱瑟琳想把這件事忘掉,但這是不可能的。她還記得安妮小姐做的手勢,凱瑟琳回想的次數越多,就越相信自己不會弄錯。安妮小姐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一直試圖和凱瑟琳交流些什麼:用右手親吻,左手握拳,然後是“男孩”,然後是她沒能看到的其他東西,伴隨着她父親的眼神。這是否意味着這一切都與國王有關?
當凱瑟琳穿衣服時,她問莎拉她是否知道這個親吻和拳頭的手勢的意思。莎拉總是她的女僕中最具邏輯性和實用性的一個,她回答說:“把一個吻和另一個符號配對會改變意思,儘管通常親吻從來不會和拳頭配對。但如果她的手骨折了,也許她就不能正確地做出這個手勢了。”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說明她想說的是‘呼吸’或‘空氣’。”
“也許她的意思是兩條信息,”莎拉暗示道。
“沒錯,”尼婭插話道。“給安布羅斯和塔爾坎一個吻,給你們其餘的人一個拳頭打在腹股溝上。我覺得差不多。”
對凱瑟琳來說,這聽起來完全不對。但是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它。她非常想見安布羅斯。她不敢給他捎口信,怕被人截住,但她必須提醒他注意諾耶斯和佩弗利的情況。儘管如此,她還是得儘可能地表現得正常些,過她平常的生活。
她去吃早飯,吃得又少又快,然後向馬廄走去,在拐彎處加快速度,避開了城堡的視線。莎拉和尼婭陪着她,但如果她能先到馬廄,就有時間和安布羅斯單獨談談。
凱瑟琳回頭瞄了一眼。她的女僕們還沒有轉過拐角,她突然想到她們是故意放慢速度的。他們知道她很喜歡安布羅斯,但也許連她們自己都不知道她對安布羅斯有多着迷。她就是這樣看待自己的感情的。不可能是愛。她幾乎不認識他,儘管他在她身邊當了兩年護衛,但他們在一起的短暫時光意味着,她想要的只是更多。
肯定是上癮了吧?她讀到過這樣的事情——有些人對葡萄酒也有同樣的感覺。但是,不管是什麼——愛、癮、迷戀——她都無法停止對安布羅斯的思念。昨天晚上她也想起了他,想起了他臉上的淚水,想到她多麼想輕輕地吻去那些淚水。她的女僕們肯定不知道。
凱瑟琳走進鋪着鵝卵石的院子。安布羅斯獨自站在她的馬藏紅花旁邊,當她走近時,藏紅花轉向她。安布羅斯凝視着她,幾乎皺起眉頭,然後鞠了一躬。他爲什麼要那樣做?是和她有關嗎?還是因爲他妹妹的死刑?還是其他什麼事?
“殿下。”他低聲說道。
安布羅斯抓住繮繩,拍了拍薩弗倫的脖子,彎下腰來,把馬鐙穩穩地放在凱瑟琳的腳上。他在馬鐙上的手被曬得黝黑,乾淨而光滑,儘管他的指關節上有擦傷和結痂。她故意不戴騎馬用的手套,現在她把左手的指尖放在安布羅斯的手上,輕輕地碰了碰他的傷疤,然後又碰了碰他的手背。凱瑟琳的呼吸哽在喉嚨裡。她的皮膚貼在安布羅斯的皮膚上。這是不允許的。不得體的。一位淑女不應該做的。
安布羅斯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儘管他的皮膚似乎要燒着了。
凱瑟琳湊近他低下的頭說:“我不可能說出我對安妮小姐的感情,安布羅斯爵士,除了我爲她的痛苦感到難過——也爲你的痛苦感到難過。但我擔心恐怕諾耶斯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扳倒你。如果你和你妹妹遭遇同樣的命運,我會感到絕望的。”
安布羅斯擡頭看着凱瑟琳的眼睛。
“謝謝您,殿下。”他低聲回答。“我感謝你的好意和關心。然而,此刻我關心的更多的是你兄長,而不是諾耶斯。請把你的腳放在馬鐙上,表現得特別想去騎馬。佩弗利王子來了。”
凱瑟琳很快擡起頭來,看見佩弗利從馬廄裡走出來,眼睛盯着她。
“你一個人跟這個人在一起嗎,妹妹?”
凱瑟琳勉強笑了笑。“不,當然不是。我的使女與我同在。她們有點磨蹭。看到了嗎?”
令凱瑟琳大爲寬慰的是,這時莎拉和尼婭從拐角處出現了。
“她們需要鞭子才能清醒過來。”佩弗利不滿地說道,雖然那倆女僕現在幾乎跑到凱瑟琳那兒去了。
凱瑟琳騎上藏紅花說:“她們只是不像我那麼喜歡騎馬。”
“嗯,我會加入你在你今天早上騎行。如果你不反對的話。”佩弗利叫人把他的馬牽出來。
凱瑟琳能想出許多反對的理由,但她說:“我很榮幸我的哥哥能和我一起乘晨騎。你的陪伴對我來說更寶貴,因爲我知道一旦我結婚,我就不能享受這種快樂了。”
佩弗利笑了。“確實很珍貴。”說完,他縱身躍上馬背。
彼得,她的另一個護衛,爲莎拉和尼婭牽着馬。
“你的女僕不需要加入我們,”佩弗利說。
“但是她們總是和我一起騎行。”
“不是今天。我是來陪你的。我和這兩位優秀的騎士。”他指了指安布羅斯和彼得。
公主出行沒有女僕,這是聞所未聞的事,不過,如果她和哥哥在一起,就不會有人抱怨她行爲不端了。儘管如此,她還是確信佩弗利有什麼企圖。她說:“當你厭倦了我的陪伴時,我的女僕可以逗我開心。”
“厭倦你,妹妹?這永遠不會發生。你有着無窮無盡的魅力。但我不是在等她們;就像你說的,她們磨磨蹭蹭。你的人可以守在後面。”佩弗利率先騎出了院子。
凱瑟琳緊跟其後。佩弗利的出現使她猝不及防,不過謝天謝地,只有他一個人。諾耶斯不見了。對於佩弗利的行爲,她幾乎無能爲力,但當她騎馬走出院子時,她轉身向薩拉和尼婭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跟我來。
他們兩人立即做出手勢作爲答覆。看到確認的答覆後,凱瑟琳笑了。女僕們給了她勇氣,但她在哥哥面前又犯了一個錯誤。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她對戴安娜的婚姻發表了輕率的評論,在行刑時盯着安布羅斯看了太久,現在卻發現她和安布羅斯在一起,沒有她的女僕。不過,也許最好的防禦方式還是進攻。她踢了藏紅花一腳,讓它騎到佩弗利身邊。
“今天早上有你作伴真是太高興了,兄長。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像訂婚後那樣經常見到你。我不知道你自己是不是也想到結婚了?”
佩弗利笑了笑,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你一定想要孩子吧?”凱瑟琳繼續問道。
“我想要一個安靜的旅程。”佩弗利心不在焉地說道。
凱瑟琳嘆了口氣。“我警告過你,你會厭煩我的,我是對的——我們幾乎還沒有離開城堡。不過,沒有了我的女僕,你就有責任讓我整個旅程都開心。”
“哦,我確實打算這麼做,妹妹。”
凱瑟琳望着佩弗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佩弗利不理睬她,踢了踢他的馬。
凱瑟琳跟在他後面,說:“好吧,你能回答我嗎?”
“過去的一年時間,甚至今天,我所有的活動都圍繞着讓你嫁給洛泰爾王子,妹妹。這是父親給我的任務,我打算確保沒有什麼能阻止婚禮的舉行。不久你就會有一個丈夫。”佩弗利轉向她,微笑着。“或者更確切地說,他會擁有你。我的職責是確保沒有人先擁有你。”
凱瑟琳瞪着他。她哥哥真的說了這麼粗俗的話嗎?
但接着他繼續說,好像他沒有說什麼不尋常的話。“只要確保你在婚禮前和婚禮期間按照要求去做就行了。在那之後,你就是你丈夫的問題了。”
凱瑟琳仍然對哥哥的第一句話感到震驚,她堅持說:“我不想成爲任何人的問題。”
佩弗利哼了一聲大笑,搖了搖頭。“你是一個女人。女人總是個問題。不服從是你的天性,被榮譽誘惑是你的天性,撒謊是你的天性。”
“我凡事都順服。”雖然凱瑟琳知道她被安布羅斯誘惑了,但她也知道她永遠不會屈服於誘惑。
“爭論是你的天性。”佩弗利補充道。
“每個聰明人的本性不就是反對錯誤的事情嗎?”
“我並沒有錯。”佩弗利踢了踢他的馬,喊道:“現在別嘮叨了,讓我們騎馬吧。”
凱瑟琳回頭。她的女僕不見了,她別無選擇,只能跟在佩弗利後面。他們沿着小路慢跑到海灘上,穿過沙地來到淺水區,佩弗利騎在前頭。海灘又長又窄,他們飛快地騎到對岸,水和溼沙濺了起來。她和佩弗利已多年沒有一起騎馬了。他是一個比她更好的騎手,一如既往,但現在他已經是一個男人,她幾乎記不起他多年前的樣子了。
佩弗利穿過沙丘,穿過一片灌木叢和草地,回到城堡。凱瑟琳、安布羅斯和彼得跟着它來到一條小溪和一座搖搖欲墜的木橋前。令凱瑟琳吃驚的是,那兒有三個騎馬的人在遠處等着。他們都穿着王家衛隊的制服,所以凱瑟琳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但總覺得不對勁;這些人不是偶然來到這裡的。
“這些人是誰?”他們走過來時,凱瑟琳壓低聲音問佩弗利。
佩弗利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說道:“這是朗多子爵,這是帕金斯,費弗根公爵的次子。那邊那個年輕人是格倫-戴維斯爵士。”
凱瑟琳認出了他們的名字,卻認不出他們的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有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和侵略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