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理查德爵士向他的父親彙報道。阿基坦公爵把他的指揮所搭在了可以俯瞰卡姆蘭菲爾德的小山上,就在墓地的旁邊。對於他司令部的位置將被證明是詩意的正義還是殘酷的諷刺,只有即將到來的戰鬥的最終結果才能證明這一點。
“他要來了,而且人數比我們擔心的還要多。”理查德爵士繼續說道。“我們必須考慮到,除了他現有的部隊外,他還會加上那些在戰鬥中犧牲的人,那些爲抵抗他的前鋒部隊而戰的死難者。”
蓋爾斯公爵搖了搖頭,想到那些英勇地爲保衛他的領地而犧牲的人現在正在被那個怪物所奴役,他便感到很難過。然而,他不能責怪理查德放棄遺體的決定。要找回他們的屍體需要付出更多的生命,而且,正如他的兒子所說的那樣,蓋爾斯公爵需要他能找到的每一個身體健全的人。
“我們已經採取了預防措施,防止血鷹公爵對屍體的進一步的掠奪。”蓋爾斯公爵說道,他的聲音強硬得像鋼鐵。他指了指帳篷的開口處。在早晨涼爽的空氣中,可以看到一羣羣農民在古老的墓地裡勞作。他們是一羣形形色色的人,有上了年紀的男人,有憔悴的女人,有營養不良的孩子,似乎把全阿基坦最不強壯的工人集合在了一起。這些農民被認爲太弱小,無力拿起武器對抗那個怪物和他的亡靈大軍。因此,蓋爾斯公爵爲這些人找到了另一種幫助他們保衛土地的方法。
這羣農民們正在用鐵鍬和鐵錘挖開墳墓。從貴族到平民,沒有一個墳墓是不受侵犯的。每一具屍體都被拉到陽光下,被拖到墓地中心熊熊燃燒的篝火旁。慈悲與治療女神的修女們和莫爾的祭司們在屍體被扔進火裡的時候舉行儀式,乞求死者的寬恕和衆神的理解,因爲這種褻瀆的行爲是迫不得已的。
在阿基坦的每一個村莊和小鎮,同樣的場景正在上演。“在我的信使們可以到達的地方,都已經接到命令,要焚燒掉他們死者的屍體。”蓋爾斯公爵說道。他垂下眼睛,一股羞愧的紅暈籠罩着他的臉。“甚至連阿基坦城堡隱藏的地下墓穴都被砸開了。我寧願我們祖先的屍骨化爲灰燼,也不願他們的身體被血鷹公爵的巫術所褻瀆。只有羅蘭德公爵的墳墓完好無損。女預言家安妮斯頓擔心,如果墳墓被破壞,那麼羅蘭德公爵的靈魂將會離開,隨之而去的還有那位女士的祝福。但是所有其他的墳墓都必須被摧毀。”
聚集在一起的阿基坦將軍們陰沉地點點頭,對蓋爾斯公爵孤注一擲的絕望行爲表示支持。他們知道他們的封君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多麼的艱難,也知道這給他的個人榮譽帶來了多麼沉重的負擔。
“我們必須在這裡阻止他!”蓋爾斯公爵咆哮着,用拳頭捶着橡木桌子。
“不管勝利還是失敗,我們都必須保持冷靜的心態和頭腦。”女預言家安妮斯頓對他責備道。女預言家從她坐着的天鵝絨鑲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把目光投向聚集在一起的騎士們。“不要指望血鷹公爵盲目地走進我們的圈套,就象理查德爵士在河邊時那樣。他活着的時候是查理國王身邊最偉大的軍事領袖。你必須要爲那個怪物可能施展的詭計做好準備。”
“我們的女預言家不能預言那個怪物的戰鬥計劃嗎?”蓋爾斯公爵的衛隊長老羅吉爵士問道,他說出了每個騎士心中都有的那種不虔誠的想法。
女預言家安妮斯頓嚴厲地看着老騎士,直到他轉過身去。“血鷹公爵的瘋狂是他對抗我能力的盾牌。從現在到過去,他的瘋狂引領他走上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道路。把他帶回卡姆蘭菲爾德本身就是一個小小的勝利,但它是否會帶來最後的勝利,只有那位女士自己才能說。”
當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女預言家安妮斯頓把目光轉向了雷蒙德爵士和梅爾森子爵。昔日的敵人現在肩並肩站在一起,爲了消滅一個更爲強大的敵人而團結起來。然而,她能感覺到隱藏在表面之下的緊張氣氛,以及古老的世仇所引起的猜疑和怨恨。
“我們必須忠於我們的目標,永遠不要忘記我們不僅在爲阿基坦而戰,同時也在爲那位女士而戰。”女預言家安妮斯頓說着,同時注視着兩位騎士,這兩位騎士的命運爲她提供了通往那個怪物未來的唯一實質性線索。不,不止一個,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寒顫。還有另一種可能,自從那個怪物被放出來後就一直縈繞在她心頭。這種可能性註定了她自己的最終命運。
蓋爾斯公爵抽出自己的長劍,把劍放在桌子對面。他發誓說:“除非是在那個該死的怪物的黑色心臟裡,否則我的鋼鐵就不會再被塞入劍鞘了。”他的話引起了聚集在一起的貴族們的抗議。他憤怒地把他們的反對意見拋到一邊,大聲地反駁道。“我還是阿基坦公爵嗎?”他咆哮着。“還是那個怪物已經掌握了我的權力?這該死的怪物掠奪的是我的土地!”
“但您不能拿自己冒險,陛下,”一個來自葡萄酒之鄉的男爵堅持說道。“你是阿基坦的心臟。沒有你,誰來引導我們呢?”
“如果無法戰勝這個怪物,就沒有阿基坦了!”蓋爾斯公爵反駁道。“你以爲我會躲在這裡,看着別人爲我的領地而戰嗎?不,我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願體驗這樣的恥辱!也許我已經老了,但我至少還有一場戰鬥要打!”
理查德爵士宣佈:“那麼我也會參加戰鬥。”年輕騎士受傷的手臂被綁在胸前,用結實的木夾板裹着。即使是阿基坦最年長的貴族也從未見過如此殘破的手臂。他們中的許多人認爲斷肢最終會壞死,需要截肢,儘管他們很聰明瞭,不會向蓋爾斯公爵提及此事。理查德爵士會帶着這樣的傷騎馬上戰場,這種想法在他們看來是一種病態的荒謬。
蓋爾斯公爵並不認同他們的看法。他可以從兒子臉上看出他的決心。他的面頰上泛起了敬佩之情,激動的淚水順着他的面頰滾落下來,他竟能培養出這樣一個有如此勇氣和堅定信念的人。“你來指揮左翼,”他對理查德爵士說。“做我的盾牌吧,我的孩子。如果今天將會見證我們的最終結局,那就讓它成爲在我們之後的歌謠和讚美詩中永垂不朽的一個結局吧。”
理查德爵士低下頭,對父親給予他的榮譽表示感謝。他轉身離開了蓋爾斯公爵,向雷蒙德爵士和梅爾森子爵走去。“我知道你們的心靈是堅強的,你們的勇氣是偉大的。我不會命令你騎行在我的身邊,但如果你同意跟隨我去戰鬥,我保證你的劍很快就會被用到。”
雷蒙德爵士在公爵繼承人面前單膝跪下。“大人,我很榮幸能盡我所能地爲您服務。”
梅爾森子爵沒有像雷蒙德爵士那麼熱情地接受理查德爵士的邀請。“如果它能讓我接近血鷹公爵,我就和你一起進入混亂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