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快!”先知坦古爾喋喋不休地催促道。由於經常被關在轎子裡,他又累又煩。這樣的禁閉違背了他作爲鼠人的本能,使他無法站起來四處走動,但他確實沒有別的選擇。
在過去的幾天裡,他幾乎什麼也沒做,只是使用通訊咒,然後坐着轎子在地下帝國的地下道路上轉來轉去,只停了足夠長的時間去換轎子和轎伕,甚至一邊坐轎子一邊吃他所有的食物。由於坐得太久,他的屁股上起了水泡,他覺得自己的背要永遠彎曲了。
他的轎伕們不停地發出嗚嗚地抱怨聲,坦古爾想要炸掉其中一兩個只是爲了給他們樹立一個榜樣,但他知道這樣做會適得其反。他要做的就是放慢自己的速度,直到他們到達下一個驛站,在那兒他可以換一批奴隸。然而,他向自己保證,一旦他們到了那裡,這些愛發牢騷的奴隸就會遭殃!
也就是說,如果他能找到氣力的話,他一定會這麼做。這位先知現在感到筋疲力盡,他在這麼遠的距離上不得不花費這麼多的精力與勒克交流,而現在這個蠢貨甚至沒有迴應他的呼喚。
真是令人沮喪!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勒克死了嗎?還是那艘飛艇在一場可怕的事故中墜毀了?這麼長時間的追逐都是徒勞的嗎?這當然不可能,但自從他看到那個可惡的白恩之後,坦古爾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對於那個人類和他那討厭的矮人同伴而言,坦古爾總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他們倆似乎生來就是爲了阻撓他。
順便他還詛咒了斯克瑞氏族的工程師們。爲什麼他們不能利用他們那該死的聰明才智,在鼠人帝國的地下隧道里建造一些更先進的交通工具呢?他們肯定能想出比簡單的散養奴隸用轎子運輸更有效的辦法!
他們不是每天都要花時間去製造更大更好的武器?坦古爾想知道,地下通道的運輸爲什麼不是使用魔石戰車或牽引引擎呢?或者是末日之輪的某種長途版本?這樣的事情,難道他們不能解決嗎?如果他還能記得這件事的話,他將在下一次報告中向魔都委員會提到他的想法。
“快點!快!快走!”他催促着,嗓子都啞了。他知道,他必須儘快到達北方那邊土地,弄清楚那艘神奇的飛艇發生了什麼事。要是他能得到那東西就更好了,他就再也不會缺少快捷的交通工具了。
當他到達那裡時,他發誓,一定會有人爲他所忍受的痛苦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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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躺在船艙的牀上,眼睛盯着金屬天花板。他仍然覺得全身疼痛,而且並沒有隨着時間減弱,這讓他感覺到疲憊不堪,但同時也讓他覺得異常飢餓。在那天和博雷克討論完關於惡魔的事情之後,晚上他生生吃掉了三條麪包和一整隻火腿。這甚至讓矮人們也驚奇於他的飯量,但即使是他的胃已經撐得裝不下任何食物,他仍然感到飢餓。
好在他在法塔林島上的黑塔之中便早就知道如何處理腦海中的飢餓感,他開始向那位老矮人博學者學習,學習關於邪惡勢力的一切。他腦子裡想着今天所學到的關於這片邪惡地域的一切。這個世界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他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他仍有許多東西要向年長種族學習。
他閉上眼睛想要讓自己睡着,卻睡不着。他感到很累,但也很不安。他的肩膀仍然疼痛,儘管瓦里克用了矮人的治療藥膏,還有他自己調配的藥劑。他不確定肩膀的痛疼是否是由於全身的那種怪異的刺痛感,還是真的傷到了。
但他知道這個部分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恐怕還會很脆弱。儘管如此,對於他來說還是有一個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他的鎖子甲還是被馬凱森的一個學徒修好了,看上去比新的還好。
又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發現睏意並不能讓他進入睡眠,於是他詛咒自己的命運,從牀上站起來,穿上靴子。離開他的房間,他走向飛艇的後部觀察炮塔。炮塔的最後面是一個透明圓形罩,裡面裝着一個安裝在旋轉平臺上的風琴槍。
這確實是一件威力強大的武器,矮人的風琴槍是八柄一排,分爲五排。法塔林協會據說也裝備了幾臺由法塔林島的矮人們製造出來的這種武器。但這種武器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在戰場上基本只能用一次,再次裝填幾乎不可能。更不用說因爲連續發射造成的槍管變形等問題。但毫無疑問,這東西在走廊和橋上佈置,簡直威力無窮。
白恩一屁股坐到射擊座位上,踩了踩踏板,炮臺先是左拐,然後右拐。他發現這個動作出奇地令人放鬆,讓人想起在吊牀上盪鞦韆或坐在搖椅上。
他伸手抓住風琴槍的把手。這是馬凱森的另一個不同尋常的設計。它的槍柄像一把手槍,一扣扳機就開了。槍的整個機構是平衡在一個萬向節軸上,可以旋轉向上或向下,左或右,幾乎不需要費力。
白恩不知道矮人們在這麼高的海拔飛行,什麼樣的東西會攻擊他們,但他們顯然不願冒任何風險。白恩又想到了法爾海姆說過的那個傳言,關於龍的。或許矮人們在擔心一條龍會對這艘飛艇感到好奇。
他凝視着他們所經過的那片土地。天空漸漸暗了下來,變成了某種似是而非的黑夜。至少,他們頭頂上的雲更黑了,沒有一點太陽的跡象。白恩對此感到疑惑。他們到達了一個無論他們爬得多高,天空似乎總是模糊不清的地方。
矮人們似乎斷定,這可能是某種強大的魔法,但白恩認爲,也可能僅僅是在遠處的某個地方,有一座活躍的火山正在把一團又一團的魔石粉塵拋向高空,然後被強風吹得四散。就像要證明白恩的觀點一樣,視野中唯一的光亮來自下面崎嶇的地形上的巨大火坑,這些火坑看上去就像火山口一樣,周圍的洞口發出熾熱的光,如同扭曲的人影在晃動。
當飛艇飛過火坑的時候,它被上升的暖流所吸引,微微地顫動着。這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嚇着白恩。他發現輕微的顛簸實際上是相當令人寬慰的。這很奇怪,但他卻沒有在意。他飛得越遠,就越覺得天空和大海差不多。風是它的水流,雲則有點像波浪。
他想知道海洋是否也有不同水平的水流速度,是的,他知道在狂風暴雨的海面之下,水平可能並不如海洋表面那麼狂暴,但在更深處呢?是否也像風在不同的高度以不同的速度移動的方式一樣。這兒有許多東西可供博雷克所說的矮人哲學家研究,他想着,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輕輕地睡着了。
勒克慢慢地、鬼鬼祟祟地爬上了飛艇的走廊。他肚子裡的飢餓就像一個活着的東西正在抓撓,掙扎着要逃走。這給他帶來了真正肉體上的疼痛。在他前面,他感覺到獵物。它沒有矮人的氣息,卻散發着人類的氣息。勒克對此並不在意。他只是想感覺到熾熱的紅色血液涌進他的嘴裡,然後狼吞虎嚥地吃下大塊的鮮嫩、溫熱的血肉,而一個人類就像一個矮人一樣符合他的目的。
他走進飛艇位於後面的房間,聽到前面那個人類的鼾聲。非常好!他那愚蠢的獵物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只是像只豬一樣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即使沒有明顯的危險,也沒任何一個鼠人會允許自己陷入這種狀態。這時那個人類的黑髮腦袋往後一仰,露出了脖子,好像在招引勒克的利齒。
勒克踮着腳尖向前,隱隱約約地俯視着這個人類的睡姿。一想到有新鮮的肉吃,他就口水直流。只要咬一口就能切斷動脈!他會用嘴咬住人類的脖子,來抑制住他的尖叫。再往前走幾步,他就可以動手了。
突然,勒克聽到從甲板上延伸下來的梯子上有腳步聲。有人來了!他靜靜地咒罵着,心裡明白,如果他現在進攻,在吃掉獵物之前就會被發現,飛艇上的警報就會響起。他內心深處的自我保護意識告訴他,這不是一個好主意,於是他快步走回走廊,順着他來時的路返回。
白恩聽到梯子上謹慎的腳步聲,突然驚醒了。他很高興被吵醒了,因爲他剛纔做了個噩夢,夢見一個像老鼠一樣的龐然大物從黑暗、雲霧繚繞的隧道里離他越來越近。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噩夢,是由他之前所見到的那些怪物所引起的。它們已經夠可怕了,足以讓人做一輩子的噩夢。
他擡起頭,看見瓦里克正通往觀景臺的梯子上俯下身子。他一隻手拿着他的書,另一隻手拿着他的筆,當他發現還有別人在場時,他顯得有點失望,好像他很想一個人待在這裡。
“晚上好,白恩。”他強迫自己展露出一個微笑後說道。
“現在是晚上嗎?”白恩朝外望去,發現外面仍然是他睡着之前的樣子,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誰知道呢?”矮人聳了聳肩。“在這個骯髒的地方,這個詞和任何一個詞一樣,幾乎沒有用處。不過天更黑了,地面也被遮住了,所以我想也許可以這麼說。”
“那麼晚上好,瓦里克。”白恩說。“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是來寫筆記的。當你與格雷羅根和斯諾瑞共享一個房間時,這是很難做到的。”瓦里克並沒有掩蓋他話語中不滿的語氣。
“我可以想象。”白恩突然高興起來,因爲他的身高和他是一個人類的事實使他有資格單獨住在自己的房間裡。這是整個飛艇上僅有的三間單人房之一,博雷克和馬凱森則擁有另外兩間房間。
“他們在幹什麼?”白恩有些好奇地問道。
“格雷羅根聲稱斯諾瑞在他們最後一次撞頭比賽中以技術犯規的方式擊敗了他。他們爲此大吵了一場。斯諾瑞想在那裡再舉行一次比賽,然後解決這個問題,但我說服他們放棄了。”
“怎麼可能?”白恩想象不出這個說話輕聲細語的矮人會對這兩個矮人棄誓者說些什麼,才能讓這兩個瘋子放棄他們的想法。
“我提醒他們,輸掉比賽的人通常需要三天左右的時間才能從頭部碰撞中恢復過來,前提是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他們中的一個人將錯過我們到岡特格瑞姆的那一天。當然,前提是我們能準時到達。這似乎奏效了。當我離開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舉行一場喝伏特加的比賽。希望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自己弄暈了。”
“我不會打這個賭,”白恩笑着說道。
瓦里克傷心地笑了笑。
“我也不會。”
“不用介意我,”白恩說。“我只是想在這裡打個盹。”他再一次坐了下來。
“在你開始之前,我想請你和我把那天離開飛艇後活動的所有細節再過一遍。我想確保一切都完全正確。”
“當然,”白恩說道,然後又開始講那一次的故事,只是稍微誇張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