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前,夏子凌跪在地上向夏正解釋了自己爲什麼會爲單昌盛求請,他本以爲夏正會爲他爲了國家棟梁之才,甘願背下不忠不孝的罪名而感動,沒想到夏正氣的直接就將手中的墨硯扔在了他的頭上,夏子凌從幼時到成人,從來沒有被夏正打過,墨硯扔在他的頭上,頭角磕碰出血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出於混沌狀態。
李全見了,急忙下跪道:“皇上息怒啊。”
墨的苦味一點點滲入夏子凌的嘴裡,夏子凌將頭磕在地上,對着夏正道:“兒臣不知兒臣做錯了什麼,請父皇明示。”
夏正指着夏子凌:“朕從前以爲你只是念在吳凉是你師傅的份上纔會對他頗多偏袒,可現在你在做什麼,你爲了他,公然違背朝廷法紀,朝廷律例,凡是畜養瘦馬者,爲官要剝奪官位,貶爲平民,爲民要貶入奴籍,你明知道單昌盛不僅知道南郡有人蓄養瘦馬,而且還是他指使的,卻跑來爲他求情。”
夏子凌辯解道:“父皇,兒臣之前確實不知。”
“不要狡辯。”夏正一聲怒喝,接着又道:“朕知道他是你的人,你這麼費心提拔他會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做些什麼嗎?”
夏正從席上起身,跨步走到夏子凌面前:“如果你還是昨天那番說辭,朕還能饒恕你,可是你現在告訴朕你爲了救吳凉而做了這件事,朕無法原諒。”
夏子凌擡頭不明白道:“父皇,這是爲何?”
夏正負手站在夏子凌的面前,他沒有打算與夏子凌說出心中的憂慮與懼怕,但他對着夏子凌一味偏袒着吳凉的行爲感到寒心。他在三年前就看出夏子凌爲吳凉馬首是瞻的趨勢,所以這些年來,儘管大臣一直在提立儲君的事他都是裝瘋賣傻,一直不定。
他那時考慮的不僅僅是夏子凌和吳凉的關係,還有夏子凌也是榮家的子孫,如果他登上皇位,會不會讓外戚奪權,壓制了其他大臣的力量,搞得整個天下都不是夏家的天下,而成了姓榮的。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因爲懷妃當時過世不久,他知道這件事與皇后有關,心中怨恨,卻拿着皇后無可奈何,他也不想助長皇后越發囂張的氣焰。
但他今日才發現,他三年前憂慮異常時沒有解決的這些事,等着三年後,便是夏子凌越發依賴吳凉,皇后越大的膽大包天,他這個做皇帝的想保住自己的江山,保住自己的女人都成了難事,這些年,他真是受夠了。
夏正揮袖道:“李全,傳朕口諭,即刻奪了晟王的王位,剝奪封號。”
李全一驚,哪裡敢傳這個聖旨,只道:“請皇上三思啊。”
夏正正是怒不可遏之時,誰爲夏子凌求請都是火上加油,他一腳踹倒李全:“狗奴才,朕的話你也不聽了。”
李全只道自己說錯了話,連道:“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
說着正想往外走,皇后卻未經任何人通報就擅闖起來,阻止李全,對着夏正道:“慢着!皇上,你真的就這麼絕情嗎?”
夏正冷眼睥睨着皇后:“你讓人通報了嗎?”
皇后一時啞口無言,夏正冷哼:“看看,這就是朕的妻,朕的子,這些年朕是不是太寵你們了,一個敢滿後宮的殺人,一個敢違背朝廷律例爲犯法者求情,朕要是今天不給你們教訓,你們還把朕放在眼裡嗎?”
皇后護住夏子凌道:“皇上有氣衝成妾來,臣妾自己的錯事自己擔,皇上不要撒在凌兒的身上。”
皇后以爲夏正是藉機朝着她之前毒害懷妃和翠蘿的事情發難,夏子凌正值在朝堂之上樹立威信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被剝奪王位。可是夏子凌已經隱然猜測到了是爲什麼,拉着皇后的袖子道:“母后你讓開,這件事是兒臣的錯,兒臣甘願受罰。”
這時從宮外聞風而來的夏子鈺和吳凉讓人通報皇帝,皇帝聽了吳凉就揮手道:“不見。”
那奴才諾諾的說着下半句:“瑢王殿下也在外面。”
夏正猶豫了下來,不管他對夏子凌和皇后有多不滿,夏子鈺都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即使在這個時候他知道他想爲自己的哥哥求請,他也是不忍將他關在門外。
夏正想了想,也冷靜了下來,對着那奴才道:“讓他們進來吧。”
他轉身又回到席上坐了下來,皇后松下氣來,只要吳凉和夏子鈺前來求請,夏子凌一定會有救的。
而三王之中的夏子旭,趁着皇宮裡面的那幾人吵做一團,去了懷妃的錦繡宮幫着慕容夕找到她想要的隨候珠。
夏子旭本來也不相信這個東西真的在皇宮裡,但是他一直都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慕容夕已經幫他讓夏子凌在夏正面前失去歡心,那他就會遵守承諾去拿回慕容夕想要的東西。
這錦繡宮是禁地,儘管沒有人把守,這三年來也沒有人敢踏足這裡。
他捂着傷口翻身進去,看着這宮裡綠草茵茵,乾淨整潔,就知道夏正對懷妃有多上心,一個皇帝,親自打掃整個錦繡宮,還要除草栽花,做一切一個皇帝不可能做的事。
夏子旭進到正殿之內,看着懷妃的畫像,他之前也聽着傳聞懷妃的畫像是穿着皇后的衣服,本來他也不信,但今日看了,也理解了皇后爲什麼想要殺懷妃了,被人搶了寵愛不算,連尊貴的皇后之位都要失去,讓她怎麼不着急。
夏子旭開始翻箱倒櫃的尋找慕容夕所說的隨候珠,因爲知道夏正對這宮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他每翻完一個箱子都是還回了本來的模樣,不讓夏正知道有人來過這裡。
可是等着他翻完整個錦繡宮,連顆珍珠都沒見着,更不用說什麼隨候珠。夏子旭也疑心慕容夕是不是在騙自己,可是他什麼也沒找到也是口說無憑,回頭只怕還會被慕容夕嘲笑自己沒有本事找到,就說沒有這個東西。
夏子旭又翻查了一遍,走到懷妃畫像處,她的几案上放着一個小鼎,用來裝供奉的香燭。夏子旭看了懷妃的畫像一眼,如果隨候珠真的存在,那依着夏正的性子,定然會放在與懷妃相關的地方。
他看着這個香燭,朝懷妃一拜:“冒犯了。”
說着他端起小鼎想要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東西,卻發現根本搬不動,他眼神一凝,知道這是一個機關,他輕輕的轉了轉,聽到了畫像後有東西被打開的聲音。
他摘下畫像,看着後面露出的一個小盒子,他將它拿出來,又將畫像掛上,他打開一看,沒有發現所謂的隨候珠,裡面裝着的,是一卷聖旨。
夏子旭猶豫了一會兒,打開來看,發現這聖旨竟然是夏正的遺旨,上面寫着他死後,繼位的人,不是現在爭權奪利的夏子凌和夏子旭,而是一直逍遙在外的夏子鈺。
夏子旭倒退了幾步,他知道夏正寵愛夏子鈺,想把好的都給他,可是並不代表這裡面也包括皇位這個東西,夏子鈺如此的玩世不恭,怎麼可能能繼位皇帝。
他終於想明白爲什麼皇帝會不斷的給他權利,不是想培養他,而是想借他的手打壓夏子凌,好讓夏子鈺登上皇位。
夏子旭一直以爲自己只要更努力,夏正就會給他機會,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他癡心妄想罷了。
他拿着聖旨一路狂奔到書房,既然夏正根本不中意他和夏子凌,那他和夏子凌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此時夏子鈺終於說動了夏正原諒夏子凌,吳凉也是在一旁請罪,說都是因爲自己夏子凌纔會如此不公正,夏正雖然心裡不滿意吳凉,但面上還是不能現出什麼,對着他們妥協,表示自不會廢了夏子凌的王位。
皆大歡喜之際,夏子旭拿着聖旨出現了,他直接跪在地上,舉着聖旨:“請父皇收了我的兵權吧,我不想再做父皇的棋子了。”
夏正看着夏子旭手上的聖旨,瞳孔一縮,怒斥道:“逆子,你都做了些什麼。”
夏子凌剛剛脫離險境,看着夏子旭走上自我滅絕之路,對着他道:“二哥,你這是做什麼?”
夏子旭將聖旨扔給了他,夏正本想要阻止,可是夏子凌已經打開了聖旨,裡面不光寫的有夏子鈺繼位,還有讓夏子鈺上任之後打壓榮家,切莫讓其興盛。
夏子凌看到了,皇后也看到了,她本來看到夏子鈺繼位也沒察覺有什麼,不管是哪個兒子當上皇位,都可以讓她做太后,可是看到打壓榮家,她就坐不住了。
夏子鈺自身也是訝然的看着夏正,他從未想過皇位,也不認爲自己有能力坐上皇位,他不知道夏正爲何偏偏選擇了他。
吳凉在一旁看着,看了夏正一眼,他知道皇帝的心思了。
夏正感覺全身冰涼,他沒有想過這個聖旨竟然會被這麼快拿出來,他所有的計劃在現在都是毀於一旦,這是密詔,不應公佈,也不該公佈。
他指着夏子旭道:“孽子,你竟然假傳聖旨,來人,押他下去,關入天牢。”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假的,無論是聖旨的材料還是玉璽的印章,都不是僞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