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胤扒拉着人羣,找了多時,直到在一個字畫攤前徘徊的青珞,緊張的心在看到她的一瞬間而鬆了下來,笑着走過去,就是將手中的梅花放到她面前,“喜歡嗎?那邊的大娘說要我送給我家娘子的。”
青珞冷哼一聲,扭頭便要走,旁邊字畫攤上的老頭便捻着須,“這位小娘子啊,看小兄弟對你這麼好,可不要和他慪氣了,人生在世難得遇到有情人,不把握可要後悔終生的。”
青珞本要走的腳步一僵,司胤的臉上也是表情瞬息萬變,老頭一時沒有覺察到自己是哪裡說錯了,眨了眨渾濁的老眼,眼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的轉動。
司胤一時只能尷尬的笑笑,卻還是涎笑着靠過去,板着她的肩,柔聲哄着,“大娘好不容易纔肯送的,乖,你就收下啊。”青珞一怔,隨即頭上便多了一物,愣愣的摸上頭去,摸到的是一朵紙花。
見她沒有摘下來,司胤那一泓水藍凝成深色,快要破開了眼眸。
老頭在一邊笑的連皺紋都要舒展開來,“這就好了嘛,小倆口牀頭吵架牀尾和嘛。”說着笑眯眯的拿起一個空白的扇面畫了山水。
司胤的眼光在他手上的畫上一掃,又飛快的閃開,臉上卻因爲他的話,難得的紅了些。
青珞的脣勾着,戴着頭上的花在攤前坐了下來,“老人家,這扇子怎麼賣?”
“不賣。”老頭搖頭笑笑,見到青珞驟然失望的臉色,不由笑道,“小娘子喜歡可以送給你。”說着,已經將扇子遞了過來,青珞鄭重的接在手裡,又笑道,“可否借筆一用?”
老頭笑着遞了筆過來,青珞思索一番,便在那畫着山水的扇面上寫下了兩行字,司胤在一旁時不時偷看幾眼,眼中的笑意已經盈滿了眼眶,在她剛放下筆時,就已經笑着一把奪了過來,‘譁’的一聲甩來,扇一扇,剎那間便是一副風、流倜儻模樣,笑的好不俊朗,“娘子,你真好,知道我離不開扇子,這份大禮爲夫就收下了。”
在老頭瞭然的笑聲中,青珞不覺是紅了臉落荒而逃,司胤不緊不慢的跟着她,一手將扇子一下下打開,又慢慢的收攏,握緊,嘴角上的弧度,一直都是上揚的,他看着那個人頭上的花,握着手中的竹扇,心頭都要柔軟下來。
忍不住心頭暖意激盪,他緊走幾步上前與她並肩,向來都是任意妄爲的,一下子就牽住了青珞的手,青珞的身子一僵,掙了掙,卻掙脫不開。
“放開。”
“不放。”那人側過來一雙水藍色的眸子,眸中笑意璀璨,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相公,我們交換了各自的信物,就要一輩子在一起。”
渾身一震,青珞怔怔的看他,卻見他還是一臉輕佻的捏着手裡的扇子,搖的歡快,不由冷笑一聲,“我不喜歡欠人,你予我花,我予你扇子,這樣才能兩不相欠,別忘了,你是皇子,我是皇后,你該喚我的,不是娘子,不是青珞,而是母后。”
司胤眨眨眼,眸中的色彩已經沉寂下來。
青珞慢慢掙脫開他的手,轉身離開,她強忍着沒有回頭,直到走到一棵樹後,纔將背死死的抵住那乾枯的樹,用那隻被他交握過的手,死死的按住心口,好像要把那殘存在手心的暖意,融進心裡。
一輩子啊!又在癡心妄想了嗎?若他說只是一時,她或許還會相信,可是一輩子,不是顧司胤能夠做到的承諾。
青珞和司胤回去時,自然是沒有帶回去米和油鹽,除了一人頭上多了一朵花,另一人手裡多了一把竹扇子。
秦痕眨眨眼看他們兩
個,終於是嘆了口氣,“幸好我和大娘有先見之明。”說着,背了米拿了油鹽放好,不過他偷眼看這兩個人,怎麼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又變了很多。他不由的朝兩人眨眨眼,小聲道,“大娘好像有些不舒服。”
兩人一聽,不由的有些慌了,老人對他們極好,什麼都會爲他們設想,更何況那從內心發出的暖意,讓他們感動,只想永遠保有,所以司胤纔不會這麼急着回去,青珞也並不急於一時回宮,去找要害她的人。
“娘,你怎麼了?”司胤一進去,便向着牀上躺着的老人走去,面上的焦躁,倒是真心。
青珞亦是跟着,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娘,你哪裡不舒服,讓我看看!”
“咳咳咳,老毛病了。”老人咳嗽着撐起身來,聽着兩人的聲音,辨認着方向,便朝他們虛弱的笑笑。青珞忙過去,坐在牀上扶起她。老人也就順勢抓住了她的手,緊緊的握着,“青珞啊,娘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看着小司成家立業,咳咳咳……”
“娘不要說了。”司胤慌忙也跟着坐上來,勉強笑笑,“我不是已經成家了嗎,你看,都有媳婦兒了啊。”
青珞拍着老人的後背替她順氣,聞言不覺眸光一凝,慢慢的,卻是跟着笑道,“是啊娘,我……”
“那不同的。”老人一臉可惜的搖搖頭,“你們沒有拜堂,那就不算。”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又飛快的移了開去,都不說話。
老人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面上的神情不由越加的苦澀,“想我一個老婆子,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雙眼一閉,兩腿一蹬就這麼歸了天,我的要求也不高啊……”
司胤沉默下來,一雙眼卻只看向青珞。
察覺到他的眼光,青珞不由斂眉,想了片刻,才反握住老人的手,微微用了力道,笑着說道,“娘喜歡,要我們做什麼都可以。”
老人那渾濁的眼裡射出幾縷灼亮的光芒,“好,好,真是乖孩子啊。”
司胤一臉若有所思的看向青珞,一直都不說話,直到青珞將老人哄的睡了,跟着她一同離開後,纔開口道,“這次爲了什麼,你會答應?”
“是因爲娘給了你想要的溫暖,所以你便許她這樣的願,沈青珞……”他慢慢踱步到了她的面前,白皙的手指,因爲近幾日已經多了些粗糙,細細的摩挲着她的下顎,連水藍色也慢慢的變得迷離,“這些年你都是這麼過來的嗎?這樣活着,難道不累嗎?別人給你的好,受着便罷,不用想着怎麼對那人好,費盡心機的來還。”
青珞慢慢別轉開頭,“這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手上的力道驀地一重,接着又飛快的一輕,下顎上那粗糙又輕暖的溫度驟然消失。
秦痕正從外面匆忙的過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不好了,找皇后的人都已經找到小鎮上了。怎麼你們……”
司胤慢慢走過去,一手重重拍在他肩頭,眯着眼笑道,“家裡要辦喜事了,你還不去準備?”
“真的?”秦痕喜道,一邊在心底直樂,孰料那人又笑眯眯的望過來,不陰不陽的看他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那是你教孃的。”
秦痕臉上的笑意一剎那便僵在臉上,看向青珞的臉上,訕訕。
鎮上已經多了些王朝的侍衛,其中不乏混雜着君侯府,尚書府,宸郡王府及靖王府的人。大多數的人找的是失蹤了的皇后,然而靖王府找的人,卻是那個據說王朝最放浪的紈絝子弟,二皇子顧司胤。
秦痕是小心翼翼的從小鎮上按照青珞和司胤身上的
尺寸,在早就說好過的裁縫店裡取了喜服出來,不由鬆了口氣,還好沒叫那兩個人出來拿。
他疾步匆匆的離開,就已經有靖王府的人閃身進了裁縫店,對着那老闆問道,“就是那個人?”
“是啊,我上次還看到他和你們畫像裡的那位公子在這裡閒逛,不過那個時候,這位公子……”裁縫店老闆絮絮叨叨的還要講,那個人已經不耐煩了,“我只問你,你確定是畫像裡的這個人?”
老闆又恨仔細的看了,點頭,“我很確定。”
“那好。”那人終於滿意的笑了笑,將一錠銀子放在老闆的櫃檯,轉身出去,對着一旁的同伴笑道,“找到了,向郡主稟報吧。”
老闆在裁縫店裡看看自己櫃檯上的銀子,又瞧瞧秦痕走遠的方向,不由摸摸下巴,“這是怎麼回事?應該不會鬧出什麼吧?”他下意識的向剛纔那人看去,就已經看到那人帶着幾人,縱身上了馬,轉瞬間,已經飛馳而去。
狹小的茅屋,外頭雖然還是日頭當空,但裡面還是幽暗的很,就算裡面已經點起劣質的紅燭,但關上了門,還是帶點陰暗。
司胤一身大紅的喜服,面上帶着笑意,愈見俊朗,眼底真心的笑意隨着水藍幾乎都要氾濫成災,那滴淚痣,幾乎就能與那紅燭淚媲美。秦痕笑着衝他擠眉弄眼,一邊還不忘瞧瞧老人的肩,笑道,“大娘啊,小司今天不知道要多俊啊。”
只是到青珞從屋子裡出來時,他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豔,一時不由暗歎,幸虧自己粗心大意忘記了拿紅蓋頭回來,否則也看不到這樣令人挪不開眼的絕色美人,一時間倒是有些得意,“大娘啊,新娘子更是漂亮,連我都有點嫉妒那小子了。”
老人笑着拍拍他的手,“各人都有各自匹配的人,小痕啊,你也是會找到的,這次還要謝謝你。”
秦痕慌忙笑着在她耳邊說盡些好話。
司胤的目光看過去,見到那個略有些羞澀的人,在暈黃的燭光下,更是讓人心動,不由一陣心馳盪漾,忍不住便想將她擁進懷裡,誰知道腳步一頓,秦痕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一拜天地……”
司胤不由涼涼的看一眼秦痕,害的他慌忙的縮腦袋,拼命的想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
青珞倒是聽話的很,背朝着老人跪了下來,司胤見她的動作,忙笑着跟着跪下,向着門外的方向磕頭,直讓老人臉上盡開笑顏。
“二拜高堂。”
兩人又轉過身來,朝着老人磕頭。
秦痕一臉興奮,“夫妻對拜。”
兩人不由跪着面對着彼此,看着對面的人,白皙如玉的臉上俱都是劃過紅痕,纔要下拜,卻不料此刻茅屋的門被人重重一下子踢了開來,燦爛的陽光便一下子灑了進來,身着緋紅色錦繡衣袍的人一步一步走來,“要成親,怎麼也不通知一下本郡主?”
司胤的臉色一時間差的可以,老人亦是一臉不安的站起來,“怎麼了?小司……”
秦痕一看這架勢,自以爲是的在老人耳邊嘀咕,“沒事,大娘,都要怪小司太花心,好像招惹了別的女人來搶親來了。”
老人此刻不由頓足,“怪不得青珞生氣了,小司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司胤本要解釋的話全被堵在喉嚨口,不覺向青珞看去。
青珞此刻已經慢慢站起身來,與顧清馨靜靜對視。
“我想了多時,能想到的人還是隻有你。”顧清馨冷冷的看着青珞,“爲什麼,已經得了全天下女人最想要的東西,爲什麼還要來拿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