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猛地一張,手上一直捏着的竹扇子在這一刻更是被他當做了利器,疾點而出,卻在看清楚那個人時,動作生生的頓在那裡。
“青珞……”俊眉一挑,那上面還有些水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下來,他也顧不得擦,眉毛都要高興的飛了起來,“你來看我?”
尋常日子,都是他往青珞那邊跑,插科打諢,說盡了好話,只是換來的,都只是那人的不搭理,有哪一次,是她主動過來他的營帳的?所以,就算自己的好夢被打斷,大冷天的還被潑了一大盆水,他都忍。
青珞淡淡的看他一眼,脣上的笑意不減反增,“夢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
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卻只摸到滿臉的水,司胤臉上難得的露出些尷尬神色,但心情卻不自覺的好了起來,只覺得那北風吹進來,也是暖洋洋的。
青珞看他幾眼,發覺這人只顧着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擦乾淨自己的臉,忽然間就覺得原來陌離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這個人,若是放他一個人,怕也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主。
嘆口氣,她無奈的拿起營帳中的布巾替他擦臉,誰曾想那人卻不老實起來,偷偷摸摸的動手動腳,一旦她臉色不對,又很是識趣的退了開去,讓她有火也不能發。
幫着將一碗熱湯端了進來,司胤不由感慨這有妻子的日子,過的真是爽,不僅會給你擦臉,還端湯給你喝,他說這話時,臉色紅了一大片,連眉梢眼角耳朵根都微微紅着,偷偷的看一看青珞,卻發覺她已經背轉過身子在縫着一件外袍,顯然有種不想再管他的趨勢,眼神黯了黯,卻在瞥見她手中的戰袍時,心又‘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他用眼睛瞄一瞄那戰袍的大小,又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感覺應該是給自己穿的,心內已經美開了花。
在帳內其實也沒什麼事幹,他就託着下顎專注的看她,卻越看越覺得看不夠,磨蹭了一會,竟然是越湊越近,到最後,幾乎是若有似無的貼在了青珞的身上。
青珞正專心對付着手裡的戰袍,倒沒怎麼注意司胤,只是等她縫好了袍角,才意識到營帳裡安靜了好多,再沒了那個人的聲音,心中一慌,“司胤……”
慌忙轉過身去想要看那一個人,脣上卻劃過了一片柔軟的地方,軟軟的,她一下子僵直了身體,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司胤同樣也是愣在那裡,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蹭到了青珞身後,而她突然轉過身來喚他,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兩人的脣就已經觸在了一起。
看着那人眼中的驚愕和慌亂,他起了覬覦之心,趁她失神的這會,溫柔的捧住了她的頭,脣在她嘴角上輕輕柔柔的咬着,像是對待這世上最珍貴的寶,溫柔的無以復加。
‘啪’一聲,手中的戰袍落地,青珞驚愕的臉上慢慢的爬滿了紅暈,卻在反應過來後,想推開他,司胤自然不肯,好不容易纔有這麼個機會,他怎麼能放過。
抱着她緩緩倒下的那會,青珞從他頸旁看到那麼幾縷的血絲露出來,不由怔在那裡,連他的手扶在了她的腰間也不作理會,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幾縷快要灼傷了她眼角的血絲。
她記得那一個晚上,她也曾看到他脖頸上的一大片紅色,像是要燃燒起來那般紅豔,她還能從那晚司胤的眼裡,看清楚他是如何的痛苦。
不知爲什麼,看着這幾縷血絲,她的心就慌了起來,疼了起來,比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還要更甚。
“顧司胤……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故作平靜的聲音,在人聽來,也有讓人不能忽視的輕顫。
司胤的動作一僵,只有看向她眼裡的那些深邃溫柔還沒來得及褪去。看她的視線只在自己的頸間停留,他
不動聲色地側轉了身子,半真半假的笑道,“有啊!”
“其實……”他頓了頓,幽幽的看向她,雙眼的眸光亮的逼人,“第一次是我不懂,第二次是我不願承認,第三次,我是真的冤枉。”
青珞一怔,卻在剎那之後面色微白,她也只是愣了愣後,便明白他說的三次是什麼,第一次她坐在馬車上聽他只是遊戲話,第二次卻是在芳華樓,而第三次……忽然間想起他曾問過,若第三次只是誤會呢?她的選擇,卻只是不信……
看她有些恍惚的看過來,目光幽深的,幾近複雜,他深深嘆息着,將她重又摟進了懷裡,“再試一次不行嗎,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再試一次……”
青珞的手微微的顫抖着,腦海中迴響的,只有那個人的聲音,再試一次,再試一次……像是一個魔咒般要將她吞沒,她也想,可她還有時間嗎?想到自己身上的離殤,她的心卻再難平靜下來,皇宮向來都是無情之地,而皇族之內,更是殘酷,沒有什麼,比現在她要弄清楚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事更重要。
一手飛快的探出,她靜靜的盯着那幾縷血絲,“這是什麼?”
司胤一愣,不想她還想着這個,驚疑間,身上的衣袍就已經被她拔下了一大半,心中一亂,他閃身躲了開去,嘴一抿,眉一挑,已經多了些不羈和歡欣,“大白天的那個,我雖然是男人,可也會臉紅的……”
青珞愣了愣才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臉一紅,不由嗔道,“過來。”
司胤扭捏着不肯過去,故意將衣袍拉下了好多,挑逗的看她,“怎樣?心動了嗎?”
他看青珞的臉已經沉了下來,忽而又換了笑,衝她擠眉弄眼,“怎麼,今天你來我這,那小鬼怎麼不跟過來護着你了?”
“不要想着轉移話題。”青珞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愈見不安的神色。
司胤故意大聲嘆了口氣,可憐兮兮的看她,“青珞,我快死了……”他露出頸上少許的紅色,嘟囔着道,“也不知這黔北的蟲子這麼厲害,咬我脖子,好癢啊,癢死我了,我可從來沒這麼苦過啊,你要補償我……”
青珞皺眉,卻是不信。
司胤臉色一黯,眼中的水藍似乎也跟着沉溺下來,喃喃着,極是委屈,“你終究還是不信我,我說真話也好,假話也罷,你都不再信了嗎?”
“喲,咱們的司胤殿下,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有人挑了帳簾進來,不屑的哼一聲,“整個一妻奴。”
青珞的臉一紅,司胤卻是笑了起來,認真的摸摸下巴,“當妻奴啊……”笑着看一眼青珞,他點點頭道,“秦痕,你終於說了一句人話。”
秦痕怒瞪了他一眼,旋即轉向青珞,不悅的皺起了眉,“這傢伙命硬的就跟有九條尾巴的狐狸,他會可能死?青珞,跟我回去。”說着轉身就出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總之,他就是看某人不順眼。
青珞聽話的抓起在縫製的戰袍要跟着走,司胤眼中閃過受傷的神色,抓着她衣袖不肯,“怎麼這樣,只不過表哥而已,幹嘛這麼聽他的話。”
看着他緊緊抓住自己衣袖的手,青珞有陣恍惚,怎麼看這顧司胤都像是一個要被拋棄的小孩一樣,那麼固執的不肯鬆手,她笑了笑,騰出手將他額上的發拂開了些,微微一笑,“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司胤渾身一震,心激動的快要從喉嚨口跳出來,原來那個夢是這個預兆,他欣喜若狂,猛地撲上去想要抱住她猛親,卻不料被她輕輕推開。
她笑着看進他的眼裡,“我想信你……”可我已經沒有時間。
司胤怔怔的看她轉身離去,俊朗的臉上,笑的燦爛,她剛纔說什麼……
她
不會丟下他一個人。
她相信他。
她還愛着他。
知道的這些,確信的這些,將他上半個夢中,滿心微澀的恐懼感衝唰了些,慢慢的擡手撫上自己的脖頸,他輕輕的笑着,眼中卻已見急迫,“喬岑……”求你快一些,他從來沒有這麼地想要求一個人,他想要活下去,跟那個人,過一輩子。
是夜,難得沉默了多日的司胤竟然破天荒的下了一道軍令……夜襲敵營。
幾個將軍愣是瞪了眼多時,才聽明白過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嘛!”司胤一晚上都是樂的眉開眼笑,捻着竹扇子的手一顛一顛的敲着自己掌心。
“可……”李和皺起了眉,這也太沒了道理了,感覺就像是顧司胤雖然想出來的一個遊戲。雖然早先司胤卻是下過一個命令,讓各位將軍加緊訓練自個手下的士兵。
司胤眯眼一笑,“李和你先留下,鄭將軍,你帶着五千人,咱們去和冥月西蒙的人玩玩捉捉迷藏,攪的他們睡不好覺就行,當然,長點眼色,看到情況不對,打不過就跑,知道不?”
鄭將軍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回過神,點點頭,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哪有這樣的啊,去夜襲敵營,只給五千的兵,還什麼打不過就跑,殿下這是要晟天的男兒學會做逃兵嗎?
他心中雖有些想法,但只能領命,腳步要踏出營帳時,卻不料司胤笑着叫住了他。
“且慢!”眯着眼將扇子抵在自己下顎,他恣意的一挑眉,就是羨煞人的風流,“叫上各位副將,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什麼是夜襲敵營的感覺。”
“是。”鄭將軍領命,快速的退了出去。
李和隱隱看出些什麼不同來,看向司胤。
“李和。”將扇子一合,司胤臉上的笑意已經帶了些冷意,“傳我的密令,飛狐團由李和領隊,直逼敵營,只不過,是要專燒了冥月他們的糧草。”
李和眼中光亮一閃,這飛狐團據說是九闕禁軍統領鍾禹爲顧司胤秘密訓練的奇兵,難得有機會見到,他自然有些興奮,更何況司胤此舉卻是明着夜襲敵營,暗着卻是要毀了敵軍的糧草,按捺下心中的激動,他轉身挑帳離去。
笑眯眯的等着營帳裡又只有自己一個,他瀟灑的將扇子重又打了開來,他這麼做,只是懷疑那些奸細是出在那些副將上面,若不是,那就暫時只能猜測是跟着他來黔北的將軍中的人了。
本是寂靜的夜,天上還有零星的雪花晃悠悠的飄落,給人的感覺安謐而又靜美,然而卻突兀的響起士兵的叫囂聲。
“衝啊……直搗敵營……”
漫天的火把,如同燒開了水漫向了冥月西蒙的帳營,四處都可見的,是晟天士兵一臉興奮堅決的臉,只是等衝到了那裡,他們才發覺這裡一直都是安靜的,沒有任何的人聲和動靜。
“沒人,怎麼沒有人……”
“鄭將軍……”
五千多的人齊齊看向了高馬上臉色已經沉下來的鄭將軍,只是話還沒問出口,忽然間沖天的叫囂在他們四周響了起來,無數的西蒙冥月士兵從藏身的地方衝了出來,齊齊圍住了他們。
冥月和西蒙的主帥滿面紅光的從各自的帳篷裡出來,笑的得意,“放下你們手中的兵器。”
“放下兵器……”
“投降不殺……”
“放下兵器,投降不殺……”
“冥月萬歲,西蒙萬歲……”
鄭將軍咬牙,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胯下的馬似是受了驚,可是不安的在原地亂踏,他猛地收住了繮繩,“晟天的士兵聽令,全力突圍。”說完,率先掉轉了馬頭,瞥見一個漏洞,猛地朝那裡竄去,晟天士兵更是跟着他突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