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人面色凝重匆匆的跑,見到他亦是慌忙行了個禮,便跑了開去,神色惶急,無意中聽遠去的人這麼說話……
“據說都流血了……”
“難不成孩子會保不住了嗎?”
“都說先後那會其實是被人害的,孩子不保自己也無辜殞命,所以怨魂在鳳宸宮裡作祟……”
“胡說,分明是麗貴人使壞,推了娘娘,還有鳳宸宮裡那個被麗貴人收買的宮女……”
司胤的腳步猛地一頓,一手託着蓮燈的手有些不穩起來,那本舒緩開的眉梢重重擰在一起,連心都痛的似要斷了肝腸。
插在腰間的描金扇子‘啪嗒’一聲摔在地上,被急急的人一腳踩過,那扇面就已經斷裂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雖是細微,卻像極了心碎的聲音。
鳳宸宮裡,早已是亂成了一團,洛妃,德妃賢妃暫時穩住了鳳宸宮裡的各人。幾乎是將喬岑迎了進去。
喬岑匆匆進去,一見那個躺在牀上的人,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如紙,不由慌忙過去探手把脈,這一把,心中卻不知該是喜是憂?照脈象看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麼他心心念念勸的皇后把孩子捨棄也算是成了,只是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若沒了這個孩子,皇后該是會傷心到何種地步?
取出參丸,先灌入青珞喉中,這離殤之毒,也不知道清乾淨了沒有,看來自己得去好好翻翻醫書了,只是既然皇后現在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中了毒,他也只好去外面說,皇后因爲被人撞了,胎盤不穩,纔沒了孩子,只怕是苦了殿中跪着的麗貴人和綻兒。
只是若皇后醒來,綻兒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至於那個麗貴人,說話尖酸刻薄,對這宮裡的奴才不當人看,充其量也只會被關押在冷宮,讓她受些教訓,也比將來不知死在誰手上要好。
只是他一出去時,看到在殿中一張怒臉,一剪明黃,不由一愣,慌忙跪下去,“參見皇上。”
“皇后如何了?”羽成帝皺着眉,眼中滿是怒氣,跪在不遠處的麗貴人澀澀發着抖,就連綻兒也是驚慌失措着。見到喬岑出來,雙眼不由的一亮,喬岑知道她是擔心皇后,此刻看來,也只能微微搖了搖頭。
綻兒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皇上,娘娘腹中的孩子……”喬岑跪了下去,不由嘆息,“已經沒了。”
“砰”的一聲,是羽成帝一手重重的拍了下去。
“皇上,娘娘年輕,孩子還是會有的。”喬岑此話說的有些勉強,但一時之間也只好這麼說。
“來人吶,麗貴人涉嫌謀害朕未出世的孩兒,着即刻剝除貴人封號,打入奴籍,充入浣衣局,終生不得出宮。”羽成帝眼中似是盛了冰,本要轉身離開,卻不料洛妃上前一步,“皇上,綻兒怎麼處置,她和麗貴人……”
羽成帝早在到了鳳宸宮時,便七言八語的聽了個大概,此刻連眼皮子都不擡,冷冷道,“沒用的奴才,五十宮棍杖責了了事。”
綻兒的身子一抖,臉色已經褪盡了血氣,只剩一片慘白,“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皇上……”德晉猛地擡頭,“這……”會不會太重了?尋常人都受不了,綻兒這樣被打下去,不死也會去了半條命啊。
“皇上,這……”喬岑也想開口說話,卻被羽成帝一下子轉過來陰沉的神色嚇到,“讓主子出了意外,這個懲罰已經是輕了點,六十宮棍如何?來人,還不執行?”
他此話一出,便無人敢求情,喬岑此刻不由的極是後悔沒有將青珞弄醒,若是她醒來,必定能救綻兒一命,六十宮棍,綻兒此命,休矣……
綻兒哭喊着被人拖了出去,鳳宸宮外,一下重過一下的慘叫聲讓人聽了心驚膽寒,只是裡面的人大多沒有表情的聽着,這樣的事遇着的太多,她們都已經快要麻木,反正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於她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
德晉和喬岑聽的有些擔憂,卻根本沒有立場開口。
羽成帝親自下的命令,執行的又都是隻忠於帝王的衛隊,那一下一下的杖責自然是落在了實處,纔打了不到四十,綻兒的聲音已經漸漸趨於嗚咽,到最後,便是什麼聲音也沒有,只剩下那‘啪啪啪……’棍子敲在人身上的聲音,沉鈍而又尖銳。
“你們在幹什麼?”清脆的童音憤怒的響起,隨即是一兩聲整齊的‘九皇子’,只是那棍子的聲音還是沒有停下。
“你們做什麼,快停下……”顧思睿的聲音已經尖銳起來,看到這一幕時,猛地跑着竄進了鳳宸宮,在看到羽成帝一臉陰沉的坐在上首,他也不由的嚇得縮了縮脖子,但素來羽成帝都極疼他,他便壯着膽子撲進他懷裡,“父皇,不要打綻兒了好不好,綻兒看着兒臣長大,求求父皇了……”
“可是她害得你做不成哥哥了。”羽成帝面對思睿時,臉色稍稍緩和,冷着臉將他的手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來,冷淡的樣子讓小孩眼神有些受傷,“可,可打死了綻兒,兒臣也做不成哥哥了啊……”他哭了起來,綻兒從小就伺候他長大,就好像第二個母親一樣,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綻兒被打死。
羽成帝的眼睛已經危險的眯起,“一個奴才,你竟然看的比皇家血脈還重?”
有幾個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倒是認真的看起了這場好戲來。她們倒要看看這個皇上一直寵愛有加的最小的皇子,今日是怎麼觸怒龍顏。
顧思睿一下子被嚇到了,眼前的人,哪還有以往那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父皇模樣,他吶吶的不知該如何開口,門口卻已經傳來一兩聲的悶哼,隨即便是驚慌失措的求饒哀叫,“司胤殿下……這是皇上的命令,莫要讓我們難做……”
“司胤殿下饒命……”
“殿下……”
思睿眼中一亮,小臉上害怕的表情已經被一抹欣喜和期盼所替代,“哥哥……”歡叫着跑了出去,他卻沒有發覺羽成帝的臉色在一瞬間陰沉的難看。
一身寶藍色錦袍的人從外面慢慢走近,司胤脣角冷笑張揚,水藍已凝結成墨,透着幾分危險光芒。
他的身後,黑衣的陌離抱着血肉模糊的綻兒,泛着冷意的黑色映襯着綻兒的臉色越加慘白,渾身上下已經冷汗連連,連衣裳都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只消看過去一眼,誰都能瞧得出來,綻兒此刻進的氣都沒出的多。
“綻兒……”思睿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傷心的摸摸她蒼白的臉,在司胤面前,卻不好意思哭出來,只是小聲的抽噎,“綻兒你不要死,不要死啊……”
綻兒虛弱的擡起眼皮,想要衝他笑笑,卻抽動着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額頭更是沁出些冷汗來,嚇的思睿慌忙去擦她額上的冷汗,“不要動,綻兒不要動,好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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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胤的目光在綻兒身上一掃,眼中慢慢滲出點笑意來,“父皇好興致?”
羽成帝冷哼一聲,“你又搞什麼鬼?”司胤做這樣忤逆他的事已經不止一兩次,他現在只覺得一看到他,心裡就悶的難受。
“要折磨人也不帶這麼折磨的。”司胤抿嘴輕笑,眼角向着陌離一擡,陌離便抱着綻兒朝着喬岑走去,喬岑看一眼羽成帝,眼見羽成帝並沒有反對的意思,也便示意陌離將綻兒帶到偏殿。
司胤的目光在殿中轉了一圈,心有些顫縮,卻還是笑着朝羽
成帝走去,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便一屁股在羽成帝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父皇啊,尉遲將軍折磨人的手段一流,兒子有幸跟了尉遲將軍三日,若是父皇信的過兒子,便讓司胤來玩玩,恩?”
“不知所謂。”羽成帝冷哼一聲,猛地起身,本想要進青珞寢殿,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面對,有些煩躁的來回走了幾步,德晉在旁,忙上前小聲道,“皇上,不如先回乾清殿,等娘娘醒了,奴才馬上派人請皇上過來。”
“這樣也好。”羽成帝沉吟半響,目光在殿中諸人身上掃過,“你們該回哪便回哪去吧,省得在這裡吵了皇后歇息。”衆人自然不敢怠慢,慌忙跪安,便結伴着離開。
司胤卻不走,眼見德晉在這裡低眉斂首的待着,不免笑着走近他。
德晉不由自主的生出些怯意來,想要後退卻並不敢。
“司胤殿下……”他小心的擡頭看司胤,蒼白的臉上,一絲惶惑飛快的閃過。
“喲,本殿下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避這麼急做什麼?”雖然心裡極想進去看看她現如今到底如何了?但向來任意妄爲的他,在這一刻卻猶豫起來,再怎麼說她如今也是皇后,只因爲明瞭自己真心,所以纔會有了猶豫,若是被人發現了,她會如何?
德晉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殿下說的哪的話,奴才只是……”
“好了好了。”司胤衝他搖搖手,眼角餘光看到陌離出來,“綻兒怎麼樣了?”
陌離冷着的臉依舊沒有表情,兩人眼神在空中交匯,彼此便明白該說些什麼,“殿下還是進去看一下吧。”
司胤當即沉了臉,朝德晉似笑非笑的看過去一眼,“綻兒怎麼說也是皇后的人,德晉你怎麼也不攔着父皇點?”
“這……”德晉額上虛汗直冒,奴才可是攔着了,可再攔自己的腦袋就要攔不住掉了,他看司胤華麗的一轉身,就要往着偏殿走去,雖然去看一看綻兒無可厚非,但那裡偏偏也是通向皇后寢殿的方向,讓他不由的在心裡生出些異樣來,下意識的想要去攔住司胤,一邊陌離的劍並不出鞘,卻已經掃了過來,“主子要見綻兒,你湊什麼熱鬧。”
德晉只覺得難得,難得這個人一下子說了這麼多的話,但陌離明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也不敢往裡面闖,只好站在外邊,伸着脖子往裡面看。卻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喬岑在裡面替綻兒治傷,見司胤已經斂了笑意進來,慌忙站起身,綻兒掙扎着要起來,“殿下……”
“躺着罷。”司胤緊走幾步,擡手示意她,眼神卻是無可抑制的朝着青珞那裡瞟過去,“她怎麼樣了?”
喬岑一怔,愣了一時才明白他問的是皇后,眼中疑惑頓現,卻還是無奈的搖搖頭,“孩子不保。”
司胤的目光一愣,眼中慢慢透過一抹哀痛之色,卻又慢慢鬆了口氣,“人沒事就好。”
喬岑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心內有一絲不安閃過,還想說什麼,司胤已經蹲下身,與綻兒的目光平視,柔聲道,“綻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綻兒艱難的擡頭看他,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只是看到司胤越來越冷的臉色,她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下去。
“你說有人在背後推你,麗貴人突然撞了過去?”司胤冷笑一聲,“而她竟然……”沒能躲開?
綻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喬岑卻已經看出些端倪,正在心裡盤算着該不該把皇后中毒的事說出來,眼前寶藍色的影子一晃,司胤就已經走入了青珞的寢殿,喬岑心中一動,也要跟上去,綻兒卻痛苦的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子,艱難的說道,“不要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