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岑一怔,心頭懊惱一閃,現在看來,司胤和皇后之間,看來真的是有些什麼,只是若被人知道鬧到皇上那裡,於司胤於皇后,都是極不利的,兩個人又都站在高處,高處不勝寒啊,如今皇后身中離殤劇毒,便是一個極好的證明。
青珞其實在陌離將綻兒抱到偏殿時,她就已經醒來,將司胤和綻兒的話聽的一清二楚,自然也聽明白他那句未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聽到腳步聲動,她在牀上撐起身子,猝然擡頭,直直的看住了那個墨發藍袍的人。
依舊是顧司胤,卻少了輕佻之色。那已成墨藍色的眼眸,泛着複雜的怒意。
泛着怒意的眸子,卻在觸及她懵然哀傷的雙眼時,頓了頓,眼裡又浮出些心疼來。
“疼不疼?”他輕輕在她身邊坐下,指腹微涼,去碰她的額頭。
青珞怔怔的看着他的動作,直到額上被溫熱的手掌覆蓋,她纔回過神來,身體一動,整個人就已經往牀內側縮了縮。
司胤看着她的動作,目光漸漸轉的幽深,“看來,還有力氣躲閃吶?”他驟然發難,整個身子盡數覆在她上面,一雙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腰,“就這麼急着想和我撇清關係,她們撞過來明明有能力躲爲什麼不躲?你怎麼忍心,那是我們的孩子?”
青珞咬着脣,心被那幾句話絞的生疼,五臟六腑都要被絞的肝腸寸斷,面上卻只是淡漠的看他,“是又如何?那個孩子,擋了我的路。”
“有什麼擋了你的路的,你就真這麼不信我,素花燒了,扇子燒了,現在連唯一的聯繫,孩子也被你……青珞,你當真這麼不願再與我,有任何的交集,你當真,不肯再放一次真心?”
司胤有些苦澀的質問不像是假,她卻終究不敢再信。
“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沒有任何的瓜葛,你自做你的風流皇子,我做我的六宮之首,承人朝拜,你走吧。”側着身子躺了下來,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淚卻緩緩流了出來,雙手輕柔的按在腹部,她不知道是怎麼了?忽然之間很想哭。那是她的孩子,是她身體裡的一部分,縱然已經做好要失去孩子的準備,可她的心,卻還是不能釋懷。
屋子裡有腳步聲響起,她便想那個人終究還是走了,孩子沒了,他也再沒了理由會對自己好,真心嗎?她很想信,卻不敢再信,也不能信。
迷迷糊糊中,好像身子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盡力包裹着,像是要將她永遠呵護,她動了動身子,往着那溫暖處靠了靠,很想睜開眼睛,卻又怕失去了這份溫暖。
再醒過來時,日已偏西,是五兒枕着腦袋守在她的牀邊,一見她醒來,欣喜萬分的叫了起來,“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綻兒被人扶着進來,一看到青珞便跪了下來,“娘娘,奴婢該死,奴婢……”
“不關你的事。”青珞輕嘆一聲,五兒忙扶着她起身。
青珞慢慢蹲下身,目光與綻兒平視,那一種信任和溫柔的目光,讓綻兒心中一熱,忍不住哽咽出聲,“娘娘……”
青珞慢慢抱住了她的肩,將頭輕輕埋在她的頸窩處,是在安慰着人,卻更是在安慰自己,“孩子,還是會有的,會有的……”她的聲音太過於平靜,淡淡的仿若聽不到,綻兒卻感覺自己頸窩處有灼熱的液體一滴滴順着自己的鎖骨滑落,那是眼淚吧……
“娘娘……”喬岑看着那個站在窗前看着風景的女子,側臉柔和,眸中光華如玉,偏又帶了一絲迷離。
青珞並不轉身,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許久才輕聲道,“你來替
本宮瞧瞧,本宮身體裡,到底還有些個什麼東西。”
喬岑一愣,心知小心駛得萬年船,便上前想要取出診脈用的墊子,只是在他的動作前,青珞的手已經伸到他面前,淡漠一笑,“在本宮這裡,隨意就好。”
“是……”喬岑低頭,蒼白的手指點上青珞的手腕,微涼的肌膚,滑膩的粘人,像是要吸的人的手指挪不開,掩飾性的低頭,錯開自己的臉,他隨即皺起了眉,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帶了不自禁的顫意,“娘娘……”
“怎麼了?”青珞猛然會轉過身看他,已經蹙起了眉,“難不成除了離殤,本宮身上還有別的毒?她們未免也太瞧得起本宮了吧?”
喬岑慢慢的垂下了雙目,聲音有些不自禁的低沉,看着青珞欲言又止,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講。
“本宮連孩子都沒有了,再怎樣深的打擊也能承受,你說吧。”青珞看他一眼,將自己的目光重又投向窗外,心內卻微微抽搐了一下,已經三天,離顧司胤那天來,已經過了三天,皇上賞賜了一大堆的東西過來,也常來鳳宸宮,她卻只是勸說羽成帝往其他宮的娘娘那裡,洛妃德妃賢妃她們送來的補品已經是一大堆,可她卻知道,這個後宮有多少人心裡對她掉了孩子有那麼絲幸災樂禍。
喬岑看她的臉還是如三日前蒼白,眼窩微微有些深陷,只是眼中的眸色好似越加出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待到青珞有所感應,他已經低下了頭,捏了捏拳,深吸了一口氣,他已是低聲開口,“娘娘以後,怕是不適合懷孩子了!”
好似一個驚天霹靂打在身上,青珞怔怔的保持着原先的動作和表情,許久之後,纔好似自己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話,笑了起來,倏的轉過身來,聲音已經有些撕厲,“你說什麼?喬岑,你在開本宮的玩笑嗎?”
喬岑面色一沉,“娘娘體內還留有離殤不能盡數消除,若是再懷上孩子,怕也是會重蹈覆轍。”他看青珞臉上神情一變,不由嘆息的上前一步,安慰道,“所幸這裡已經沒有離殤的引了,娘娘,臣會想盡辦法,替娘娘除去離殤,只是……”只是臣卻擔心,無法根除。
青珞也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一時卻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喬岑心內一嘆,又開口道,“臣還有些擔心,爲何皇上會送雪鮮丸?”
青珞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不想讓自己在最好不要再懷孩子這件事上想太久,只是所受的打擊,讓她的心久久不能平復,連說話的聲音都帶了絲尖利,“皇上這麼做,也只有無心和有意兩種。”
喬岑深深的看她一眼,有一瞬間幾乎都要脫口而出,是不是皇上已經對娘娘和司胤殿下的事有了察覺,但下一瞬,他就自己打消了這種念頭,若顧司胤不想讓人知道一件事,便絕不會讓人知道,更何況還有一個皇后,兩人之事,應該也只有少數幾個信得過的人知曉,只是,皇上若非有意,難道是無心,但那也太巧了些吧?
青珞的指尖死死的扣在掌心,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喬岑心知她怕是還不能接受孩子的事,一時已經有些默然。
“娘娘……”有人一掀紗簾,卻是五兒面色緋紅的過了來,“九皇子殿下來了,吵着鬧着要見娘娘。”
青珞一時有些怔然,她已經不想再和顧司胤有任何的關聯,而那個名叫顧思睿的孩子,更是與顧司胤有些千絲萬縷怎樣割捨也舍不去的關係,纔要冷聲拒絕不見,心中卻忽然閃過喬岑的話來,那個人告訴她,她此生或許都不該有孩子了,想到孩子,她心中不免一痛,卻是開了口,答
應去見顧思睿。
喬岑心想留下該也是沒自己什麼事了,便告辭離開,只是出去的時候才發覺九皇子顧思睿並不是一個人來的,與他同行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笑的天真爛漫的少年,眼神雖是清澈,卻有些呆傻,另一個倒是生的俊朗些,不過看他一臉不耐之色,與剛纔那個少年拉拉扯扯,兩人也不知在幹些什麼,朝思睿行了個禮,他便轉身離了開。
思睿眼兒巴巴的看着裡面,卻久等等不到青珞出來,綻兒拖着病體,忍不住敲敲他的小腦袋瓜子,五兒卻是一個勁的偷眼瞧秦痕,連臉都紅了起來,叫綻兒看了,調侃幾句,走過路過的太監宮娥們俱都是捂着嘴笑,一時間讓綻兒不由感嘆,沉寂了幾日的鳳宸宮,現在倒終於是恢復了些許的活氣。
“你給我放手。”一聲怒吼,終於的讓人將所有的視線唰的一下子轉了過來,喬岑剛纔看到的另外兩人正是秦痕和紅包。此刻秦痕一手拎了紅包耳朵,還連帶着朝一個方向扭了扭,臉色不是很好看,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放開你的手。”
紅包痛的‘嗷嗷嗷’的慘叫,兩隻手拼命的抱住秦痕的手臂就是不肯鬆手,“我不,你就教我武功好不好嘛?”
“休想。”秦痕一張俊臉都要被氣的冒煙,惡狠狠的開口,“你有本事怎麼不讓顧司胤去教,他……”
“纔不要讓孔雀教……”紅包很有志氣的一昂頭,又痛的呲牙咧嘴,讓綻兒她們幾個想笑又不敢笑。忽然間看到青珞的面孔在紗帳處一晃,已經眉目清晰起來,他眼中不由的一笑,一時也不纏着秦痕教他,也忘了自己的耳朵此刻正在秦痕手裡。
“神仙姐姐……”他歡叫着跳了起來,想要朝青珞奔過去,耳朵被扯的生疼,忍不住發出殺豬般的嚎叫。秦痕看到青珞一怔,聽到紅包那鬼哭狼嚎的聲音,慌忙放開了手。
思睿得意洋洋的看一眼紅包,然後在紅包有所動作前,撲上去將青珞的腰一把抱住,像是無尾熊一樣吊在上面,噌一蹭,青珞幾乎被他撞的有些身形不穩,慌忙將他抱緊,一時有些怔怔的,不知道該如何的面對,她不知道,在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後,自己要用何種心態,來對待別人的孩子。
倒是思睿雙手攬在她脖子裡,一口一個母后叫的親熱,見她眉尖輕蹙起,還十分小心的蹭上去,用手摸平了些,“母后還是笑起來好看些。”說着咧開嘴笑的開心,耍着小性子身子在青珞懷裡蹭啊蹭的,“母后,來,笑一個嘛?”
青珞不由失笑,心頭的陰鶩稍稍散開少許,紅包哭喪着一張臉,看看思睿,又看看青珞,“神仙姐姐,俺也想……”
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古怪,然後紅包才後知後覺的加上那麼一句,“可是俺知道姐姐抱不動俺……”紅包一副傷心的模樣,看的秦痕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青珞看着這幾個熟悉的面孔,知道他們幾個怕是努力在想讓自己開心起來,心頭不由閃過一絲暖意,她對於秦痕和紅包會進宮不免有些意外,但細細一想,也猜到或許是顧司胤讓他們進的宮,心頭本有話要問,此刻有顧思睿軟軟綿綿的身體抱着自己,讓她情不自禁感到一絲暖意,心中的戒備也不由自主的鬆了下來。
“你們怎麼會進宮來。”讓人奉上了時下流行的瓜果,青珞淡淡的眉瞥一下秦痕。
秦痕噎了噎,說不出口,倒是紅包‘嘎登’一聲咬了一口蘋果,嘟嚷着開口,“還不是……”他話還未說完,就被顧思睿一下子跳過去捂住了嘴,紅包猛地咬進去了小半個蘋果,嗚嗚咽咽的梗着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