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夜不由瞥了他一眼,低笑一聲,“這宮裡,坐在金座上的那個人如今要怎麼說話,不還要看你的意思嘛?”
面上徐徐的笑意揚起,他有些好笑的道,“不過就是現在長琴的呼聲也高了起來,德妃派系的人可都在催着四處遊山的顧長琴回九闕呢。”
他見司胤只是沉默着不說話,又不拍死的送上來一句,“這要讓你家那位聽到了,必定會想要回去,見……”
‘譁’一響,司胤輕佻的展開扇子一搖,“要去見誰,恩?”
“嬋娟吶……”舒夜忙改口,笑的不知死活,“這嬋娟可是這世上,秦青珞除了沈容岑外,唯一還掛在心上的人。”
“咳咳咳……”不輕不重的低咳聲響起,舒夜只當沒有聽見。
司胤不免咬牙的看他,“不該還有一個嘛。”
舒夜故意東張西望,對於司胤拼命拿着扇子指着自己也視若無睹,然後,很嚴肅的看他,搖了搖頭,“沒看見。”
兩人的目光在帳內相撞,面上俱都是會心一笑。
司胤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來,修長的手指不易察覺的動了動,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要你準備的,你可備好?”
“恩。”淡淡恩了聲,舒夜臉色有些凝重起來,“我將你讓人送來的資料都仔細看過,也對西蒙國主的喜好研究了番。”
他頓了頓,又笑道,“西蒙國主這個個性,其實幫了咱們一個大忙,他這種人只圖眼前的利益,於國不利,在商也不能做大。”
見他閉了眼不說話,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多大變化,舒夜悶聲笑了笑,“我們這次準備充分,相信我們提出的條件,會比冥月的更加讓他心動。”
司胤這才低聲笑了起來,緩緩睜開了眼,一泓水藍,無比的灼人,“去吧,憑你的本事,難道還怕搞不定那個西蒙國主麼,恩……”
舒夜的臉色一整,旋即神色嚴肅的起身,對着他緩身一拜,“那麼,我去了。”
他說完,深深看了司胤一眼,便轉身往帳外走去,等到手觸到帳簾時,不由垂頭笑了笑,“天寒,凍的可以,貂錦袍子,就送給青珞,算作我晚到的賀禮。”
那懶散不已的男人這才擡起頭來,眼中的笑意氾濫,那性感的薄脣開合,吐出兩個字,“多謝。”
帳外的雪,倒是難得停了下來,晴空萬里,天上有飛鳥掠過,在軍營上方掠過,長鳴一聲。
錢義聽到有些熟悉的鳥鳴聲,一手拿起放在近旁的弓箭上,飛快的衝出了自己的營帳。
他雙眼微眯,引弓搭箭,箭頭直指方向,是那一隻越飛越遠的鴿子。
扣住長箭的手指猛的一鬆,卻有一個黑金色的影子飛快一閃,修長的手指在那箭羽處一拉一拽,生生將那支羽箭的力道泄去,隨手丟在一旁。
錢義眼中神色閃了數閃,有些不甘心的上前,“殿下,剛纔飛過去的那鴿子,是冥月軍中專用來傳遞消息用的,它此番飛向九闕方向,定是與九闕中的人……”
“我知道。”司胤笑着轉過身來,衝他擺擺手,“它愛往那裡飛就讓它飛好了。”
“可是,這或許會對殿下不利。”錢義眼中閃過掙扎。拿着弓的手緊了緊,眼中還有些受傷的痕跡。
司胤笑着拍拍他的肩,“既然說要信你,我自然會深信不疑的信。”
錢義聞言,眼中灼光一閃,本來黯淡下去的雙眼此刻也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可……”
“好了,那個東西,我倒是想它能送到九闕去。”司胤雙眼之中,也是一片灼色,他勾脣低笑。
突然間有長梆子‘突突突’的敲了四聲,隨即又不緊不慢的響起,響了又五聲,隨即又是重複的四五四五
這兩個數字。錢義的身體不易察覺的一震,低低叫出了聲,“殿下……”
司胤本要回轉過身的腳步一頓,臉上似笑非笑的浮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倒是別緻的敲梆子聲。”
他故意拖長的聲線,悠悠的讓人覺得心裡有些發磣。
錢義慌忙湊近他道,“這是沙圖於與我商定好的暗號,以便我們傳遞消息之用,也不用擔心我會認錯人。”
“呵,這法子怕是是你想出來的吧,沙圖於近年來可都是忙着找女人找樂子,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沙圖於了。”司胤不客氣的嗤笑出聲。錢義臉微微一紅,“只是雕蟲小技,比不上殿下的……”
“好了好了。”司胤揮手製止他的應承話,“在我這裡,哪那麼多規矩,你還不快去,免得讓人等急了起疑。”
“是。”錢義慌忙低頭,整了整臉上的表情,轉身朝着那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你來了!”冥月派來傳遞消息的人一身送水士兵的裝扮,早已在暗處敲着梆子等了片刻,他一雙眼睛露出在帽檐下,直到確定這周圍沒有晟天士兵時,才略略鬆了口氣,“這晟天軍營這裡,怎麼加強了戒備,看他們兵強馬壯的,我們勝出的機會……”
錢義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經冷笑起來,這連冥月的小兵都能看得出來兩者的差異,沙圖於他們卻還異想天開的以爲,單憑一場夜襲,就能將一切扭轉過來。
他對於這人的話並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湊近他,低聲道,“可是元帥有什麼消息過來?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
那人見他這麼小心翼翼,自己也不由的跟着緊張起來。
慌忙愈加小心的湊近些,他將嘴巴貼在錢義耳朵上,小聲道,“元帥讓我來此,只是讓我來傳一句話。”他小心的舔了舔乾澀的嘴巴,輕聲道,“元帥說,要錢副將留下一個叫十五的小兵,將她獻給元帥。”
錢義聞言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抖,腦海中忽然冒出了這麼個念頭,若是此刻站在這人面前的是顧司胤,他絕對懷疑這個人是否還能這麼站着說話,他暗暗冷笑了一聲,沙圖於他這一次,簡直是自掘墳墓。
那人見他只是冷着臉不說話,不由皺起了眉,“你怎麼不說話,只是一個小兵而已,也不是很難啊。”他說着,目光中倒是多了些疑惑之色,“我聽元帥嘀咕着說這個十五長的美豔動人,比元帥帳中的奴姬還要美上好幾分,我倒真想看看,什麼樣的男人,能長的這般好看,只是……”他費勁抓了抓腦袋,“只是,咱們元帥什麼時候也喜歡上男人了?”
錢義低頭冷笑,“十五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
“啊!女人?”那人眼中閃過驚訝,眼底的試探之意卻已經暗了下去。
“是,確實是個女人,還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錢義在心底冷哼一聲,以爲他是傻子嗎,看不出這人在試探自己。
“奇怪,晟天軍中怎麼會有女人在?”那人明顯有些好奇。
“我們冥月軍中不是也有女人麼?”錢義似笑非笑的看他,“而且還不止一個。”
那人有些尷尬的笑了起來,旋即臉色一亮,“難不成這個美人也是被晟天軍搶回軍營的?”
錢義並不答話,只是壓低了聲音問,“難道除了這事,元帥就沒有別的吩咐了?”
“哦,對了……”被他一提醒,那人才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瓷瓶,眼珠子轉了轉,確信安全後,纔將它塞入錢義手裡。
“這個藥,是慢性的迷藥,你將它下到晟天軍中的酒裡,到時候,還不是醉的迷迷糊糊,任我們擺佈。”
“哦……”拖長了這個單音,錢義笑着掂量着手中的瓷瓶,低低一笑,“我知道了。”
“元帥
他們可是已經準備好了?”他本要轉身離去,卻想起了什麼,忽然開口。
“沒,我們與西蒙那裡出了些小摩擦。”
“怎麼還沒準備好?”錢義冷不防拔高了音量,那人慌忙竄上來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連話說的都有些顫音在裡面,“你做什麼,想把我們兩個都拖下死沼啊。”
錢義慌忙又是皺眉又是搖頭,更是點頭保證自己不會再大聲了,那人才鬆開了手。
“這都快過去一天了,怎麼還沒準備好?若是晟天突襲的時候你們還沒準備好,那……”
“哎呀,你說的我也知道。”可這有什麼辦法,元帥和木狼元帥那裡……哎,他長長嘆息一聲,卻突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小隊士兵巡邏過來,他慌忙將身子縮在錢義身後,低聲道,“我先走了,你記着將這藥放進去啊。”
他小心的說着話,身子慢慢的在陰影中退去,直至人影最終不見。
錢義一手慢慢捏緊了手中的瓷瓶,嘴角的笑容,一時有些詭異。
“殿下……”有些磨蹭的蹭回了司胤的營帳,錢義將手中的瓷瓶放在了他面前,有些訕訕的笑道,“這是冥月的人交給末將,要讓末將下到酒裡的迷藥。”
司胤稍稍擡眼,冷哼了聲,“他們倒是想的周全。”
錢義心裡掙扎不已,在心中糾結一番,要不要將沙圖於的要求說出來。
司胤挑眉看向他,淡淡的一眼,又飛快的移開,讓錢義一時壓力大盛。
“有話就說。”將手中的東西放落了下來,他站起身,擡頭往外張望了一眼,像是在等什麼,只是沒有看到自己想見的人,他有些失望的背轉過了身子。
錢義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悄悄的後退一步,才道,“呃,沙圖於,他想要十五。”
司胤的後背猛地一僵,周身一寒,錢義下意識的又後退了一步。
“我是不是聽錯了?恩?”他冷笑着轉過頭來,目光中隱約泛着寒意。
錢義額上一滴冷汗滑落,卻愣是不敢擦,“殿下並沒有聽錯,沙圖於的意思,確實是要十五這個人,而且他似乎已經知道十五是女人的事。”
營帳外,青珞本笑着要掀開帳簾的手一頓,聞言,臉上的笑盡數僵在脣角,一點一點落了下來,手悄悄落下,那拉開一角的帳簾飄落下來,而帳內那一個神情複雜,顯然正在盛怒中的男人,並沒有發覺。
只消仔細想想,司胤便猜到沙圖於會知道青珞,該是顧清馨這女人在搞鬼,恨恨的一掌劈下,錢義眼睜睜的看着那桌子‘嘩啦’一聲,斷了只腳,然後盡數傾倒下來。
不易察覺的後退一步,他只覺得現在還是不要說話,不要再刺激這個男人爲好。
司胤看他的動作,不由陰沉沉一笑,“本來還想留下沙圖於的命有別的用處,現在看來,他是活的不耐煩了。”
“既然他不想活,那我怎好不成全。”眉眼間飛快的閃過一抹煞氣,再回望過來時,他眸中已經又是一片笑意涔涔。
錢義看着,不覺暗自吞了一口口水,慌忙道,“那十五……”
“什麼十五,那是我娘子。”司胤漂亮的眉毛那麼一挑,錢義慌忙跟着笑笑。
“派幾個可靠的人,好好護着她,我不要看到她有事。”
“是。”錢義額上冷汗冒着,只覺得自己決定說這件事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找抽,慌不迭的竄出了營帳,猛然見到那在帳外站着的人,他心中一駭,忍不住就要慘叫出聲。
青珞慌忙擺手示意他不要出聲。錢義捂住自個兒的嘴巴,忙點點頭。
青珞這才淡淡一笑,臉上的蒼白已經褪去好些,只淡淡的漾着一個笑意,衝他點點頭,她的手才伸向了帳簾,一挑便撩了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