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元和十五年,正月十五上元節。
上京城張掛彩燈,街上男女老少摩肩擦踵。車水馬龍。天上一輪明月高掛,地上萬家燈火通明。男女相攜看燈會,猜燈謎。寶馬香車在玄天街上來去都成了問題。八街十三巷子都堵得水泄不通。諸國派來使臣與衆百官都聚集到了承天門前。載歌載舞,煙花不時劃破天際。時辰到,軒轅凌攜一女子上了承天門。
我站在承天門對面的百花樓上,看着那一對璧人。銀花跟秋香互望了一眼,雪顏給我遞來一杯茶:“喝一杯吧。”
我以爲是酒,接過飲了一口。蹙眉抱怨道:“老闆娘的女兒紅不是該給本帥喝的嗎?”
雪顏莞爾一笑:“這兩個月,奴家的女兒紅都快被元帥喝光了,新的還沒到,喝茶不傷身。”雪顏看着眼前一身男裝的楊子吟。想從她身上看一點不悅的神色卻覺得她與平常無意。前幾年都是她偕同陛下上承天門。帝后不和已經快一年,今日這承天門上的女子是否代表她真的失寵了。
承天門上,男才女貌,軒轅凌擁着那位不就是秦子佩嗎?一位昭容的身份卻可以上承天門,軒轅凌,你當真是寵她如命啊。收回看承天門,找話題問了雪顏一語:“軍師爲什麼要買這百花樓?”
雪顏想了下,用絲巾捂嘴笑了道“元帥又不收雪顏,雪顏肯定要找地方棲身。雖然如今朝廷廢除了官妓籍,但是落了風塵哪裡還有那麼容易脫身?”軍師那時有提及百花樓收情報更方便。希望有一日能幫的上眼前的元帥。若是爲她,再墮風塵又如何?
若我是男兒身,就能幫雪顏脫離苦海。若我是男兒,此時何須在這裡看着那城門上男女恩愛。又豈會在這裡喝酒解愁。伸手將雪顏攬進懷中,往她嘴裡送了一杯酒。
雪顏嬌羞飲盡。嗔了一句:“元帥調戲人的本事比那些臭男人要高明多了。”
“是麼?”語言中帶有失望之意。若我是男兒該多好。若我是男兒是否就不會遇到軒轅凌,此刻也能鎮守邊境。
一會,李呆子帶了秋月進廂房。金花隨後而來。
金花說道:“外面擠死了,你們真懂得躲這裡,不去湊熱鬧?”金花一身男裝。束髮。毫無半分國公夫人該有的儀態萬千。我又看自己一身,我又哪裡來的半點女人樣。
李呆子看了我一眼還有我懷裡的雪顏,皺眉,躬身問了句:“娘娘什麼時候回宮?”
我甩下後宮一切事物出了宮,就是出來散心。後宮讓清夢跟鍾離含糊,直接說了我染風寒不宜出門,由三妃陪同太后。后妃們都知道這只是藉口,幸災樂禍。皇后不得寵,今夜天下人正都在恥笑。躲起來也正常。
秋月憤怒打李呆子的手:“回什麼回。不回。我們元帥不回去。”
我還真想不回去,但是我知道自從那年我被軒轅凌從承天門娶進南宮,我哪裡還跑的出來。
我對李呆子說了句:“你帶上親衛外面呆着就是,回去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金花提醒說:“丁照跟韓翼要在承天門下一起朝喝,等完畢了就過來。”
我點點頭,將雪顏放回位置上。自己執起杯子倒了一杯酒。喝了起來。拿起一壺走到窗邊,看着遠處的承天門。承天門上帝妃耳鬢廝磨。我嘴角出了一絲殘笑,軒轅凌,你好樣的。。
轉身出了百花樓。女衛士跟合歡殿親兵都驚訝的看着我走去的方向,那是承天門方向。我一路避過人羣,輕功飛過,女衛士跟隨而來。親兵們不會輕功,一路將人羣衝散。快到承天門前,百官們伏拜在地。天上漫天煙火綻放。我卻止住了去路。承天門上郎情妾意。我笑了一下,問一句自己:何苦呢?
收回目光,轉身而去。
承天門上。
軒轅凌抱着懷裡的秦子佩,心裡想着另一位女子。看着門下百官朝喝,歌舞昇平,卻毫無任何的歡喜之心。懷裡的美人動了下,將頭抵在她的發上。若是此時,是她在,該是多好?可是她不願意。等了她幾個月,她連找我的意思都沒有。太后有意修復關係,她卻不願意上前一步,心裡是不是念着那汴梁城的男子,既然如此,放她離去就好,從此兩不相欠。反正她也爲自己生了三個孩子。有三位陪伴也不枉愛她一場。
秦子佩興奮的指着天上的煙火,十三的年紀開心的歡呼着:“陛下你看,好美啊。”
軒轅凌將她摟緊,懷裡的女子眉眼與她有三分相似,既然她不願意陪我,那我找個跟她像的放在身邊也好。既然她要我愛其他的女子,那朕就寵給她看。心下傷卻眼中寵溺:“愛妃喜歡就好。”
秦子佩享受着帝王的寵愛。將手環上陛下的頸處,語裡含笑:“陛下臣妾爲你生孩子好不?”
軒轅凌震了一下。他心裡只希望一人爲他生子。但是那人卻要離他而去,懷內的美人嬌羞一笑。軒轅凌嘴角掛笑:“好”
將懷內美人樓緊,此時的她在做什麼?今日出宮聽說她病了。是真的病了嗎?什麼病?要是不是病,是不是生氣今日沒帶她上承天門?要是真是如此,她開口,天下都願意給她,何況只是一個承天門?
摟着懷裡的女子,看着下面的百官伏拜,遠處黑壓壓的人羣中有了異動。一個身影后面跟着四個身影一路飛躍而來。是她。一身男子打扮,飛檐走壁,飛過人羣落到百官後面。軒轅凌放開懷內的秦子佩,手趴在城牆上。心裡眼裡樂開了花。只要她來。他就將她抓住,在也不放。
他看她。她望他。她卻止了步伐。轉身決然而去。軒轅凌召來李福順:“把秦昭容送回宮。”
秦子佩看着陛下驚慌失措的樣子,不願意的說:“陛下還沒結束呢。”
軒轅凌再下令,語裡沒有任何的溫度:“李福順,安排人送她回宮。”
李福順示意了背後的少監。跟着軒轅凌一路下了城門。百官們都不解。只見陛下往人羣中而去,消失在了人羣中。許都統慌了神將所有的近衛軍都帶上,跑進百姓中,尋找陛下,保護陛下。
魯國公府:
領着四位女衛士一路去了魯國公府。急躁問了金花一句:“老子的踏雪呢?”
金花指了府後的馬廄。
我一路去了馬廄,看到踏雪。將它牽出。
銀花秋香看着元帥失態,問道:“元帥,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騎上踏雪,想去走走,走到哪裡算哪裡。汴梁城,突然好想回去。“回汴梁城。”
秋月跟金花跪倒地上,知道元帥這一走會讓朝堂震動。她是皇后,不在只是簡單的一軍主帥。她是堂堂的一國之母,生系蒼生。金花急忙言:“元帥不可。”
秋月帶淚言到:“元帥若是真想走,秋月願意以一家性命送元帥離去。”
我本是隨口一說,卻聽了他們話,對啊,我能去哪裡。李呆子是我貼身親衛。要是我一走,軒轅凌就算不想怪罪。李呆子也得人頭落地。我撫順踏雪的鬃毛。眼淚直流,卻怎麼也止不住。四位衛士看我,都陪着我一起哭。
府外人聲鼎沸穿街過巷。舞龍舞獅。火樹銀花不夜天。承天門方向煙花百花齊放。我卻覺得這一夜特別的冷,哭過,擦了眼淚,將踏雪交給金花。說句:“除了銀花秋香,其他人別跟上來。”
出了府門。走過人羣。看着街上男女相好對望共猜燈謎。想起去年此時身懷有孕,軒轅凌關懷備至。軒轅堯,軒轅長樂,軒轅稷。都是我生的孩子,我還能去哪裡?熟悉的地方不多,卻一路到了護國公府外。庭院深深春寂。此處,我也回不去了。佇立許久,看了又看。
銀花秋香對望一眼,見元帥久久不動。看見韓翼與丁照騎馬而來。看我立在這裡。相對一望,今夜陛下攜了秦昭容上了承天門。
我往百花樓方向而去,入了樓直徑上了專屬於我的廂房,我已成了這裡的常客。熟悉的小二給我送來酒菜。韓翼跟丁照坐陪,斟滿酒喝了幾杯。
樓下人在議論今日承天門上的事情。
“聽說陛下今年攜手新歡上了承天門”
“那皇后呢?”
“帝后不和已經將近一年,看來此事非虛啊。”
我聽着,嘴角含笑聽着。韓翼給我送了一杯酒。
樓下繼續議論。
“溼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一文人吟起前朝太白詩覺得特別適合後宮。
“此詩說的只怕就是如今南宮內的皇后”衆人皆是一笑。
“自古多少人一入宮門深似海,可惜了她一位女元帥,要是在戰場上更比在後宮中好。”衆人皆是惋惜。
又有人言:“女子爲帥,功高震主,不嫁帝王,只怕是早就身首異處。”衆人覺得此言有理。
“一身本事卻斷送在了一個女兒身身上。真爲她惋惜”衆人皆是一嘆。
“多情自古空餘恨,最是無情帝王家”大家都覺得此言有理。
“若是男兒身,那百萬飛虎軍定可爲南國再次開疆擴土”
大家又覺得這纔是南國皇后楊子吟真正的歸宿。
丁照與韓翼聽着,覺得懂的元帥的還是這些文人墨客。
我卻聽着這些話。若我是男兒身。此時應該不在南北邊的魏國邊境上。就在去往祁連山殺
敵戎的路上。肯定不會是在上京城上看着軒轅凌擁着其他女人。自斟自飲。幾壇酒都飲盡。
樓下玉傾城又一舞起,百花飄香,懷抱琵琶半遮面,一首霓裳羽衣舞。吸引了議論人的目光。
我將一杯酒飲盡又倒一杯,看樓下美人若仙若靈,身輕似燕,如古詩中素肌不污天真,曉來玉立瑤池裡。流光飛舞。想起雪顏說這女子有禍亂朝綱之美。張軍師有打探過,她就是軒轅允送進齊國,最後齊王死在她牀上的那位美人,真是傳奇,若無她,就沒齊國內亂,沒內亂,就滅不了齊國。若滅不了齊國,我又豈會願意班師回朝。玉傾城,真的人如其名。你傾了一個國,我今日還真想見見這據說可以禍亂朝綱的臉。
自從回了這上京城,荒唐人,蕭瘋子卻從未乾過荒唐事。
------
【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