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下北荒,胡馬欲南飲。橫戈從百戰,直爲銜恩甚。握雪海上餐,拂沙隴頭寢。何當破月氏,然後方高枕.
十日後.汴梁城最繁華的大街被百姓們堵得水泄不通。飛虎軍虎嘯營的兵和汴梁城衙役們在路的兩邊築起了人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攔住了蜂擁而來的百姓,留出足夠寬的地方供兵馬和齊國使臣前行。那些百姓們在人牆之後探頭探腦的等待着。大街兩側的茶樓今日爆滿,二樓的雅間全數被汴梁城內有些富裕的鄉紳商賈給包了下來,簡直供不應求,這可樂壞了開客棧,酒樓的老闆們。小二們在忙碌的穿梭中。
人羣中有人在喊了句:“來了,來了,齊國的和談使已經到城門口了。”
百姓們都爭先恐後的往前涌,這可讓攔人牆的衙役們面露不喜:“別擠了別擠了。有什麼好看。不就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嗎?”
“這次可不一樣,這次是齊國睿王爺雲策來。他們可是來跟我們和談的,還是在南國的汴梁城。在齊國誰不知道那雲策就是真正的背後皇帝。”說話的人似乎忘記了汴城城曾經是屬於齊國的,只是一年前纔剛歸入南國版圖。
“聽說這睿王爺雲策長的是風度翩翩,更是大都的第一人,他手握軍權,連齊國皇帝都要讓他三分。”人羣裡傳來一個男聲,尋聲看去卻不知道是哪位.
我與蕭瑜坐在二樓的雅座上,看着由遠而近的齊國使臣團隊。我與蕭瑜詳談起來:“齊國雖然與蠻金都是居於南國北面,但是蠻金人善用武力,民風也是開放.齊國則尊崇儒術,他在法制問題上倡行“以禮入刑”、“德主刑輔更是將孔聖之道灌入人心.雖然元和五年.齊國發生了內亂,皇位更替.但是他們很快就重內亂中恢復過來.他們輕徭薄賦,勸課農桑,鼓勵商業。商人以茶、絲與蠻金交換羊、馬,又經海上與魏國貿易.更是常年的在我南國邊境騷亂.據說他們的國君更喜歡詩詞歌賦,不喜政治,把國政託付給他的親身弟弟睿王爺雲策.這雲策有定國安邦之良策,在他的支持下,這幾年齊國國力大盛,只可惜齊國皇帝的兄弟們都不是省油的燈,明面上相安無事,背地裡聽說鬧的很厲害。”
看着以慕容雲海帶着衆位文臣武將,已經一路將和談使迎進了汴梁城…。面如冠玉,脣若塗脂,丹鳳眼。全身帶着貴雅之氣如璀璨的星鑽,閃閃耀眼。蕭瑜指着那個男子:“那就是雲策”蕭瑜指着與慕容雲海並肩進入的男子。
我隨他的手指望去,用手撫摸自己的肚子,若不是這幾日肚子變大了一些。怕穿鎧甲壓壞了這包子,我本該站在那夥人之中。想着在將自己的肚子給扶好:“果然長的好看,翩翩公子倒是身上的氣質與軒轅凌不相上下,可惜了那眼中的弒殺之色,犀利的讓人害怕。就像翱翔九天的鷹在隨時捕殺出現的獵物。”
蕭瑜伸手欲扶我,我看了一眼,眉頭微皺了一下。避開他的手,雙手叉腰倚靠在欄杆上。大街上誇講那雲策的聲音,不時傳來,更是有大膽的姑娘家將自己手中的錦帕往隊伍中拋去,惹的一陣騷動。只見雲策腳尖在地上一點,飛躍而起輕盈的將錦帕接住,之後走到錦帕主人前。嘴角勾起一絲攝魄人心的微笑,隨後略一頷首.,將錦帕遞給它的主人。那姑娘被雲策這一笑,呆呆的直到旁邊推了一下才歡喜的接過,捏着帕子,雙頰頓時就紅了起來,有種要暈厥過去的樣子。惹的人羣中都鬨堂大笑。誇讚這王爺不僅僅長的好看,武功也是了得。
“要是遇上我們元帥,也得投降。”站在護衛隊內的一名小兵急的回了一句,並沒多少人在意。只是剛好雲策從他身邊走過,眼裡閃過一絲冷色。
待大部隊過後,人羣們才依依不捨的向四周分散而去。約莫一個時辰後,張羽帶着韓翼來了尚悅樓,由青兒紅兒領着上二樓,進了包廂。
“都已經打點好了”我示意蕭瑜給他們倒兩杯水。
張羽接過茶水小飲了一口:“已經安排好他們住在行館處。”
我看向韓翼:“都查好他帶來的是什麼人了嗎?”
韓翼喝着茶水,端正的坐在靠椅上: “剛纔末將已經查過,此次齊國和談一共有侍衛一百二十名,都是武功高強之人,有三人需要特別注意,叫趙普、石守信、周琦。其中趙普善弓箭,石守信一頓要吃十盆米飯。力大無窮,而周琦在齊國被稱爲周公瑾。另外就是陪隨的文臣武將有三十人之多,齊國精兵五千,在汴梁城外安營紮寨。送來三車禮物,裡面是齊國的特產布匹金銀等。”
我細細一思量。泛起一陣冷笑:“這是來打戰啊,哪裡是來和談。”
其他幾位聽了都似有所思。我拂去心中的不快,安排起來:“守衛的工作你們都要安排好,和談大概要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務必做好。而且督令三軍,強加訓練,嚴正以待,加強巡邏。”
張羽點頭同意,卻提醒道: “元帥,還需要竇宵將軍回來。”
我同意的點頭。指了指蕭瑜: “蕭將軍,本帥書信一封,你去寒山關替代竇宵,務必將寒山關給本帥守好,汴梁城內軍中的,地方上衙役捕快全部調度起來,不準任何人休息。這段時間給本帥守好了。一隻蚊子都不準進汴梁城。”
我將手中的拳頭握緊,和談帶了五千精兵,一百二十名隨身侍衛。對上韓翼: “將驍騎營與虎嘯營的將士抽調一部分,在暗中保護汴梁城。若有差池,本帥拿你質問。”
將所有的城防布守安排好後,我書信一封讓蕭瑜與韓翼下去安排。只獨留我與軍師二人在泡茶。
我將一杯溫白水拿起,清濁了一口。白水入喉嚨,讓心頭回蕩一股溫暖: “軍師,可有話說?”
張羽將茶水倒去。重新拿起桌子邊的碧玉茶盒,盛了一小勺西湖龍井茶放入紫砂壺中: “元帥站在樓上都能感覺到那睿王爺雲策的殺伐決斷之氣,元帥應該心裡有數了。”
見張羽優雅的在茶具中來去。我抓過手中的白水壺往自己的杯子中倒了一杯:“你說他們這次來真的是有意和談?”我還是不相信,這是一種威脅的感覺,最少帶了一點警示。
“七分真三分假。”張羽將已經倒好的茶水,舉起小綴了一口:“茶香四溢,可惜,元帥沒辦法同享。”
我奪過他手裡的杯子,放到桌子上,許是在軍營中久了,這文縐縐的說話方式,有些刺耳:“說人話。”
張羽取過桌子上的摺扇。站了起來,看向那樓下大街上,幾位齊國來使正在街上閒逛。他招手讓我一起來看。
“他們不像是來和談的。”我再次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那些齊國人雖然看似漫不經心,可是他們的眼角所看的都是在巡邏的城防守軍。我們剛好居高臨下,能將他們的動作都看在眼裡。
張羽贊同的將手中的摺扇合上:“末將也覺得,本來只是一個和談的事情,卻讓雲策親自前來,何況我們南齊和談幾乎幾年都要來一次,前幾次也都是派個齊國的二品文臣。要不就是他們想趁着這次的機會裡應外合將我們給滅了。要不就是他親自來打探虛實,要是看到我們的實力強大,他們也就願意乖乖和談,要不只怕兵戎相見之日不遠。” 恭敬謙卑地在我身側,用醇厚的嗓音細語。
見到那幾位齊國人拐進了旁邊的小道,我們已經看不到。我與張羽都收回視線。我坐到靠椅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現在還不知道齊國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我們城防守備做好,量他們也找不到縫隙可進。”不管這老鷹雲策有什麼招數,只要我們穩固好自己。畢竟現在是在我的地盤上,也翻不出什麼大浪。
“末將一定安排好,只是今日元帥沒有出現在城樓前,只怕過幾日的使臣大宴,元帥必須出席。”張羽想起今日雲策曾經多次問及元帥,在看一眼我肚子。心裡有些許擔心。
我將手撫上肚子,雖然我故意將長袍穿寬,但是隻要一走動,還是有些許微微隆起:“那隻能到時候在披鎧甲。”
“實際上,那鍾離大夫,元帥還沒跟他說明你自己的身份嗎?”張羽想起陛下派來的大夫,那人醫術高超。更是心似玲瓏。陛下給元帥送一個特別好用的人。只是好幾次前來追問尋人,都被他給含糊的帶過。元帥有令,不能相告,要不以鍾離那樣的人才,張羽倒是很樂意交個知己良朋。
我雖然自從那日後就未見過清蓮跟鍾離他們。但是也一直都有關心他們的事情。清蓮被我指去照顧蕭瑜的生活起居,因爲這樣還特地在汴梁城給蕭瑜安了一個將軍府。巧眉還是跟着柔佳。讓鍾離進軍營。鍾離的醫術我早就已經領教。讓他入軍營就是希望可以讓軍中的軍醫們跟他多學習一下。他三番四次在軍營中請求見我,都被我推回去。一想都知道是奉了軒轅凌的皇命來保我肚子裡的包子。只是我自己也沒空去跟他們閒話家常,要是讓鍾離知道我如今懷孕還偶爾需要喝酒,又披鎧甲。他那榆木腦袋怕是以命相抵都不准我做任何事情,這麼麻煩,帶在身邊也不方便,還不如原來咋樣就咋樣。何況。我身邊有那十二衛士天天陪伴。也不缺人照顧。想過扶着自己的身子:“讓他們現在這樣挺好的。等我這段時間事情忙完可以好好養胎的時候在與他們明說。我們回頭還是說起齊國使團。慕容雲海有什麼意思?”
兩方和談,肯定需要在細斟酌細節,自從那日花滿樓後,慕容雲海倒是很殷勤的送來三十幾萬軍餉。說是之前欠的補下。我也很給面子的,命人去找了一個素有“羣硯之首”之稱的端硯送過去,這樣來去幾個回合,算有些許薄面。
“不如,入夜後趁着黑夜,末將隨元帥一起去拜見慕容雲海。穿黑色寬大長袍。外披一件戰披。月色昏黑只需要進去後元帥坐在椅子上。不站起來,沒人能發覺。”
“還是你代本帥去,我這身體懷孕的不是時候,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出面。”我一想起衆多事情,又想到肚子裡的包子。尤其今日見了雲策,更是覺得懷孕的時機不對。
張羽心中認同但是這孩子是軒轅凌的。如果是其他人的以他的品性也早就派士兵們去揍一頓。可是天子,也只能認了。只能對蒼天說一句。坑死老夫了。自從元帥懷孕他是忙的暈頭轉向。腳不着地。卻也只將一切放進心中,誰叫他遇到了一個女元帥,而且還懷了孩子:“元帥。只怕不行,你身爲主帥。遇這南齊和談。久不露面。只怕讓人起疑。”
今日不出城門迎接。藉口是剛好遇上軍中檢閱。那慕容雲海本來還不同意。但是又細一想關係剛剛緩和也不願意多生事端。何況雖然來的是雲策。但是聊的只是和談的事情 ,和談的事情文臣爲主。武將只是輔助起威懾之力。所以最後他也同意。不出席就不出席吧。老子也很識趣,給了他天大的面子。派了韓翼張羽帶上軍中十數名上將軍一起陪他出城迎接。
一番細聊下。入夜我跟張羽按照之前商量來行館與慕容雲海還有一衆上京文官,一起徹夜細聊。也談了幾個可行方案。將和談的目的都給說明。
我坐在側首位子上。將心中的想法:“既然是齊國提出的和談。那麼我們有主導權。君子以誠信立天下,末將雖然是一介武夫。馳騁沙場才能建功立業,但是衆位同僚。本帥真正的心願是天下無戰,朝廷永無戰事,從此以後四海之內皆可太平,百姓們手中揮舞的是犁鋤而不是刀劍。百姓們皆能日出而坐。日落而息。百姓們都能快樂的過上他們的太平日子。但是若是爲了這粉飾的太平犧牲我們的城池。犧牲我們的百姓,送上我們的姐妹。那麼本帥也只能說一句。戰,是爲了止戰。本帥絕不做千古罪人。”
約末到了亥時我與張羽才步出行館。韓翼已經立在門外。我跨上踏雪。韓翼面露一絲不喜。我與張羽互望一眼。今夜已經把話說盡。接下來和談終究是文官的事情。我只需佈置好護衛之職。
一路人回了將軍府。青兒與金花爲我褪去身上的戰披。替我整理好牀鋪。收拾好躺在牀上準備睡覺。韓翼在門外敲門遞給了金花一封書信。我接過看了起來。軒轅凌在信中將一腔相思訴盡。關心我身體的言語更是頻頻關切。我看完信只覺得心中暖意襲來。軒轅凌。在心中輕輕呼喚。將手放在肚子上。包子。孃親已經偶爾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你在我肚裡遊動。
五日後。慕容雲海在尚悅樓宴請和談使臣。戌時時分我穿上戰甲與韓翼一起出席。來時。衆位使者與上京文官們都已經早已入座。我坐到慕容雲海側首坐下。韓翼坐在我旁邊。尚悅樓中燈火錯影下,從花滿樓請來的歌姬們手持各色樂器輕彈淺唱,舞姬裙裾翩翩,再有酒香四溢,笑語連珠,宛若人間仙境。
笑聲中,三杯兩盞後,雙方的氣氛也輕鬆了不少。相好的官員們或對酒,或吟詩,我因爲懷有身孕不便多飲。對着來敬酒的各位使者文官大人們淺嘗即止。其中幾次都由韓翼代勞。我看着大家都相談甚歡。正欲先行離去。
雲策拿着酒杯站在我面前,擋住了我正要離去的道路。韓翼將雙拳握緊,擋在我前面。我伸手將他一拉,站在身後 。
雲策含笑,語中皆是敬佩之意:“蕭元帥。本王聽聞你英勇善戰,所向披靡。連這汴梁城也是蕭元帥拿下的。本王更是多日前路過寒山關。那裡早沒了曾經荒蕪卻修建起了銅牆鐵壁一般的城樓。只可惜本王此次前來會讓元帥的寒山關從此又要無人問津了。”
我微微頷首應允的將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本帥倒是最希望寒山關從此能無人問津。那樣子一來是表示我們南齊兩國從此進入和平年代,這也是兩國百姓最喜歡的事情,你說是嗎?”我將酒杯碰雲策一下。
喝完酒杯中的酒,我手握酒杯。豪爽地大笑幾聲,舉杯再道:“當然如若從此寒山關無人問津,不是因爲兩國和平的話,那麼本帥想來肯定是我那不爭氣的飛虎軍過了寒山關,不小心收了徐州城了。”
空氣中頓時被一股冷凝寒悶充斥着。
自從雲策來到我面前,尚悅樓內的衆人都已經將視線盯在我們兩人身上。衆人聽後都一陣唏噓。。
雲策的目光也變了變,微愣,笑了起來不容拒絕的語氣與神態:“如今齊國與南國和好,元帥所言的肯定不會再出現。我們爲了兩國和平共處。應共飲此杯!”
我倒過一杯只要真的誠意和談:“爲了天下福祉。爲了百姓不在遭受戰亂,敬王爺。”
慕容雲海看着一場一觸即發的硝煙消散後,舉起酒杯走到我們中間:“王爺。我們蕭將軍多飲了幾杯,有些醉意,本官陪你多飲幾杯。”手搭上雲策的肩膀,雲策被帶着轉身。離去幾步,轉頭回望我一眼,目光轉爲深沉,最後將暗瞳中最後一絲戾氣散盡。
我將他所有的神色看在眼中,在韓翼的陪同下離了酒席,出了尚悅樓。卻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快樂不知時日過。尚悅樓裡陣陣鶯聲燕語,推杯換盞之聲不絕於耳,出來卻已經將近子時。我在大街上一路小走,韓翼跟在身側。等待門外的衆衛士都跟了上來。雲策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即使此次和談成功,也只能暫時休兵一段時間,早晚這場戰還是要打的。我邊走邊將剛纔雲策的那一眼在心裡深深想起。我想起先父楊遠知。楊家從不懼怕戰爭,因爲他們都知道。戰,是爲了止戰。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大將軍府,我拾階而上。守夜的小廝將門打開,我轉身跟韓翼說了一句:“你回尚悅樓吧,看好他們”說完轉身入了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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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戎裝束甲徵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