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正事兒吧。聽到消息了嗎?
面對這樣的問題,劉普會滿臉堆笑,趕緊把茶杯放下,說道:
“多謝駙馬爺,多謝駙馬爺!
劉某已經聽到了消息。
要不是駙馬爺仗義出手。恐怕史思明史偏將也沒有機會進宮面聖。
說起來,如果安祿山安偏將,最終性命得救,一定要登門拜會,親口感謝駙馬爺的大恩大德。”
“貴人”哈哈一笑。
“登門拜會就不必了。
你也知道我現在住在公主府。一來二去的、人多眼雜也不方便。
你們只要有這個心思就行了……”
駙馬爺?
姓楊?
公主府?
如今居住在洛陽城中公主,可就是一位,那就是開元二十三年五月份剛剛成婚的咸宜公主。
那麼,這位駙馬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錯!
正是,楊洄!
劉普會爲啥要楊洄,還不是因爲要救安祿山!
安祿山到洛陽受審,幽州總壇讓他這個分舵舵主,趕緊想着拯救一下安祿山,還派了史思明這個護法上他們家鬧騰了一回,劉普會能不上心嗎?
你以爲劉普會就找杜九郎了?
當然不!
他當初他找杜九郎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杜九郎現在這個監察御史的身份,充其量是對三堂會審進行一個程序上的監督。
你說他能搗亂吧,確實能,甚至還能讓三堂會審進行的不順利。
但是呢,對最終的結果能有多大的影響啊?
說句實話,就這個監察御史在三堂會審之中,除非碰上那種完全不按朝廷規定、律法規定辦事的,或者是屈打成招、刑訊過度的審案,要不然的話,一個監督流程的監察御史,對審案的最終結果影響有限——人家大理寺主審官員,規規矩矩地辦事,你就算想找毛病,也得人家真有毛病才行啊,要不然就是純粹找事了,你當只有你監察御史能彈劾人嗎?人家也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真逼急了人家,一紙彈劾送上金鑾殿,你個正八品上的監察御史,能抗住多長時間!?
所以,人家劉普惠就長了個心眼兒,不僅僅找了杜九郎,還通過關係,找到了楊洄。
真要是說起來,劉普會要找這位楊洄,可是老費勁了。
人家本來就是弘農楊氏出身,現在又尚了李老三最爲寵愛的咸宜公主,成爲了大唐有名的富貴閒人,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他區區一個從八品下的縣尉,想要人家,哪裡有那麼容易?
也就是仗着劉普會出身的劉家,世代都是洛陽鉅富,在洛陽城的關係網可謂錯綜複雜,真要是下定決心來找一個人,朝廷捕快都不一定能有他老劉家好使。
即便是這樣,劉普會也是不知道託付了多少人,這纔算是跟楊洄拉上了關係。
現在一聽楊洄這麼說,劉普會趕緊搖頭。
“那怎麼行?那怎麼行?
一定要讓安祿山偏將拜謝纔是!
旁的事兒也就算了,駙馬爺對他,這可是救命之恩!
如果救命之恩都不報的話,那安祿山成什麼了,我劉普會又成什麼了!?
此事還請駙馬爺萬萬不要再提,一定要安祿山參將親自拜謝纔是!”
說到這裡,劉普會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試探着問道:
“不過駙馬爺如今在公主府居住,確實不太方便啊……
那咱們就換個地方!
我看這家酒肆的靜室,也是不錯……
嗯,到時候我帶着他到這裡拜謝吧?”
楊輝嘿嘿一樂,上下打量了劉普會一眼,輕輕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說道:
“劉縣尉,你可是有心了哈……
這麼說的話……
劉縣尉對如今的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劉普會趕緊點頭。
“滿意滿意,十分的滿意。
能在天子面前地上一句話,這已經是我們這些地方官員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我聽說三堂會審結果出來之後,對安祿山偏將直接判了斬刑。
現在,天子傳口諭到政事堂張九齡張相公,讓他謹慎斟酌。
這已經是邀天之幸了!起碼人命還在。
不過呢……”
說到這兒,劉普會還有點兒不好意思。
當初找到楊洄頭上,當時說得挺好,請他救安祿山一條性命。
現在這個結果呢,劉普會嘴上說滿意,其實心裡也有點不高興,說是救命,現在不過是“謹慎斟酌”四個字而已,這算是個啥?人還在大理寺大牢裡面呢,說白了,還是生死未卜,現在就讓他認頭楊洄楊駙馬給幫了大忙,劉普會還真是有點不痛快……
他正想借着這股客氣勁,把……後續的要求提出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看是不是再想想辦法,正所謂一事不煩二主,咱也算是有始有終不是?
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呢……
楊洄的臉,突然就變了!
“啪”!
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剛剛打好的茶湯,竟然撒了一桌子,都已經弄到了這個楊洄的手上。
楊洄看都沒看一眼,緊緊盯着眼前的劉普會。
“你滿意?我可不滿意!”
劉普會都給弄蒙了。大哥!什麼情況呀?我找你辦事兒,事兒也辦了……這個結果,不應該是我們這樣求人辦事兒的,纔能有資格說對結果滿意不滿意嗎?您就應了個事兒,幫着辦事兒的人還有滿意不滿意這一說呢?你怎麼還弄一個不滿意!?你這到底啥意思?是嫌錢少嗎?
只聽得楊洄說道:
“你看我是個駙馬都尉,說到底是公主府的一個屬官而已。
你們找我辦事,要救安祿山,這是什麼案子!?都驚動了天子,這叫御案!
要想把言語遞到天子面前,要不然就得走鹹魚公主的生母惠妃娘娘的路,要不然就得走我自己的路子。
惠妃娘娘那什麼身份?
能爲了你一個小小的幽州偏將開口嗎?
所以,就只能走我自己路!
什麼路子?
那是天子身邊的內侍牛仙童!
真要說起這位牛仙童,對這件事,對你,對我,對安祿山,都真是夠意思!
要不是他今天把話帶到了天子面前,天子都不可能傳召幽州那個偏將叫什麼?史、史、史什麼什麼名,他也沒機會在天子面前搬弄是非,天子更不會傳召政事堂。
可是呢,你們現在高興了,人家牛仙童可就不高興了!
爲了你們那點事兒,在金鑾殿上,磕了不知道多少頭!
過來給我傳話的小內侍說了,他乾爹牛仙童,現在腦門子腫得跟老壽星一樣!
你說,這個事兒怎麼辦吧?”
劉普會一聽,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不就是要錢來的嗎?
聽明白了楊洄話裡面的意思,劉普會忍不住在心中鄙視這位咸宜公主的駙馬都尉,就算他是弘農楊氏這樣的千年華族出身,劉普會也有資格鄙視他!
這事兒辦的,真他麼不地道!
當初爲了求他們辦事兒,劉普會拿了整整一萬貫呀!
當時收錢的時候眉開眼笑,現在翻臉了?什麼東西這是!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當時應事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要磕頭!
嘿嘿,你現在事兒辦了一個半茬子,欸,然後在磕頭這點兒上說事兒?
這不就是又來找補點錢嗎!?
但是呢,劉普會即便不痛快,也不能夠說什麼。
爲啥?
安祿山不是還沒救出來呢嗎?
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下一步救他,還得找找人家楊洄。
說是一事不煩二主,其實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杜九郎那邊兒已經沒轍了!
杜九郎雖然依然代表御史臺,監督三堂會審的流程和程序,但是有謝三郎在大理寺二堂,杜九郎連個說話的份兒都沒有。
今天三大會審的那個情況,杜九郎已經跟劉普惠彙報過了,當時劉普會就感覺到了,只要在謝直在場的情況下,就能死死壓住了杜九郎,就算他硬抗這開始在三堂會審搗亂,謝直三言兩語的,也能打得杜九郎潰不成軍!
這種情況下,根本指望不上杜九郎,就只能指望楊洄,牛仙童這一條路了!
說到底,救人要緊!
不就是點錢嗎!?
給他!
劉普會想明白了這一切,趕緊拱手。
“哎呦,駙馬爺,咱真不知道這位牛仙童牛內侍受了這麼大的罪啊……
咱們也不知道這個事兒這麼難辦呀,對吧?
我早知道的話,那也不能這樣兒啊……
這麼着吧,當初我請您出手,咱們說好了一萬貫!
如今牛內侍把事兒也給辦了,然後又因爲這事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別的甭說了,我再拿三千貫!
另外,還有兩千貫孝敬駙馬爺!”
楊洄聽劉普會這麼一說,頓時樂了,你還真別說,怪不得人家說這個劉普會不錯,確實懂事啊。
本來他跟牛仙童都商量好了,準備藉着這事兒敲劉普會一點兒錢財。他自己也知道這事兒辦得有點兒不地道,但是這個錢就在這兒了,再不地道,也沒有錢重要啊,不過他們兩個也沒有指望着能敲出多少來!所以呢,就想弄點兒是點兒。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劉普會竟然這麼大方!
一萬貫的事情,竟然還能找補出五千貫來!
這還有啥可說的!?
楊洄的臉上重新爬滿了笑容,哈哈一笑。
“老劉,說實話,你這事兒辦的,痛快!
其實我跟你說實話,我也想這事兒有點不合適了,畢竟當初答應你的時候已經收了你的,就算是如何的艱難,頭拱地也應該把這個事兒辦了……
但是呢,老牛爲了你這事兒,實在是太上心,真的,據說偏殿的金磚都瞌碎了!
這種情況下,啥事兒都別說了,怎麼着也得牛仙童牛內侍痛快痛快吧,對不對?要不然咱以後咱還怎麼辦事兒啊?
你現在這麼說了……行嘞,咱也別說什麼別的了,就按照你說的辦!
我替老牛做主了,三千貫,我就替她收下了啊!
什麼時候給我們送來,然後我就直接給他送過去好吧?”
劉普會一聽,連連點頭。
“駙馬爺放心,我現在沒回家呢,等我回了家,立刻安排人送錢!
就給您送到公主府上,還是送送到什麼地方?
另外,您那兩千貫,我也一起送過去,您放心!”
楊洄哈哈一笑,這劉普會還是那麼懂事,直接跟他交代了具體送到什麼地方……
隨後,楊洄可能覺得這位劉普會是個不錯的肥羊,愣是沒催着他去安排送錢,反而再一次開始煮茶。
也不知道是不是劉普會的錯覺,楊洄這一次的煮茶,跟他進門的時候如出一轍,動作還是那些動作,可是……那種飄逸的感覺,可是一點都沒有了……
只聽得楊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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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謝直!
但是,該怎麼說,就得怎麼說,謝直髮明的三郎茶,如今風靡了洛陽城,味道好不好的,另說,但是起碼佔了一樣,便捷!
你看,我本來就是想給你再煮上一杯茶呢,結果這一來二去的,太耽誤功夫了……
如果是三郎茶,重新沏上一杯就是……
這兩廂一比較,我現在煮茶是這叫什麼?就好像慢待你了一樣……”
劉普會趕緊搖頭。
“駙馬爺您千萬別這麼說!
三郎茶那叫什麼呀?便捷是便捷,他怎麼能跟這個駙馬爺您對茶道的手藝相比?
剛纔沒說嗎?您這是靈丹妙藥!
就是您這一套飄逸的手法,讓謝三郎學,他一輩子也學不會。”
楊洄聽了哈哈大笑。
劉普會一見他心情大好,忍着心中的不快,斟酌這說道:
“駙馬爺呀!您看現在這個事兒吧,當初咱們聊的時候,救安祿山一條性命……
您說通了牛仙童牛內侍幫着咱們開口,天子已經遞話政事堂仔細斟酌……下一步,以劉某淺見,就是重開三堂會審。
按道理說,這已經是救了他一命,最少給他續命了三個月。
但是呢,重開了三堂會審最後的結果如何,我這心裡還是沒底啊……
所以,劉某就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駙馬爺送佛送到救人救到底吧。
您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楊輝一聽,眼睛一眯,臉就要往下沉。
劉普會一見,趕緊擺手。
“駙馬爺您放心!
這回事兒,跟上回是兩回事!
您只要答應了,然後再找牛仙童牛內侍,讓他也答應,繼續在爲安祿山續命。
別的不說,一萬貫照常奉上!”
楊洄一聽,眼睛頓時一亮,又是一萬貫?這錢這麼好賺嗎!?他故作沉吟了半晌,然後爲難地搖了搖頭。
“不行啊,老劉……
牛仙童爲了這事兒,已經磕頭磕得跟老壽星一樣了,你再讓他磕頭去?腦門子非磕炸了不可……”
劉普會一聽,有戲啊這是……不拿事情說事,說傷?這不還是要錢嗎?
好辦!
“駙馬爺,咱們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我老劉也不玩虛的。
這麼着!
牛內侍不是有傷在身嗎,這回是,劉某奉上一萬五千貫,跟剛纔提到的五千貫,一起給你送來!
除此之外,我再單獨爲駙馬爺奉上三千貫,還請駙馬爺看在安祿山爲國效力的份上,再和牛內侍好好說說?”
楊洄一聽,一點猶豫都沒有,頓時兩眼放光。
“好!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