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說起當年那件事,心中依舊是深深的自責,沉沉嘆息:“楚大少的車是直衝我而來,如果他們不讓我,我們全家必死無疑。這一讓,我們活了,他們走了,他們替了我們一家四口的命。當時我也聽見了後面的撞車聲,可小寶吐血太嚴重,一口接一口都不知道他哪有那麼多血吐,我害怕,也有私心,想救完小寶再回來。可是,等我把小寶送到醫院脫離危險之後,再回去的時候,一切都歸爲了零。我什麼線索都找不到,一切就像一場夢,哪怕我堅持二十年不斷地尋找,依舊是零,什麼都結果都沒有。
當時避車的時候,我有看見讓我車的司機是個中年男人,以他那種年紀家裡不定有孩子。我想找到他們,找到他們的孩子,以我的能力我可以撫養他們長大成人。可是沒有找到,卻陰差陽錯的還是讓我撿了便宜,認了他們的女兒做乾女兒。
一切都是天意,或者是他們冥冥之中的安排!
但是,這個天意之下,我還有看見,當時撞向我車的司機,並不是一個人!!!也就說,楚大少不是一個人在開車!”
全場震驚,目瞪口呆!
“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是一個人在開車?他被鬼附了身?”楚博不知道這句話要怎麼理解,但似乎能看見另一種希望,也是他所渴望的那種希望,他希望楚雲睿不要背全職。
楊老卻是搖頭,腦海一晃而過的亮光伴着一閃而過的圖像:“具體的,我也沒有看太清楚,速度太快,遠燈刺目,就看見一個個很奇怪的形狀團在一起,體形很大,絕對不是一個人開車那麼簡單。”
“那倒底是什麼意思?有鬼附了身,還是丁二少和他在一起開車?”
“這個我就不知道,當時的速度真的是非常非常快,他快我也快,他們用的又是遠燈,刺眼的很。看不清楚,只在拐過去的時候掃到一眼,然後不知道了。具體的真相,應該只有楚大少知道。”
所有的視線都聚在楚雲睿的身上,楚雲睿受驚過度,頭痛欲裂,冷汗淋淋,視線無法聚焦,看什麼都是重影,也在重影中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雲睿,雲睿……”各種尖叫,各種手忙腳亂,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楚雲睿的身上,車禍的事情反倒被衝散了注意力。一直沒有說話的楚老也在他們離開之後,站起身不冷不熱地說了幾句:“車禍的事情,雖說雲睿有很大的責任,但真相具體是什麼,還要等雲睿恢復記憶才知道。楊老先生,不是我們欺負程婭璐,但事情要調查,就要按事實去調查。程小姐,你也稍安勿躁,等雲睿恢復了記憶,我是一定會還程家一個說法。”
程婭璐哧的一聲冷笑:“楚老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當年的車禍是我撞死你的全家,你還會說不要急,還會等我恢復記憶嗎?楚老,楚大少的記憶什麼時候能恢復?這件事情您準備什麼時候能給我答覆?您不會想讓我等到死吧?”
“你……”
“楚家的聲譽與我無關,楚家的生意與我無關,楚家明天是死是活更與我無關。與我有關的是,我的父母死了,死在楚大少的車輪底下,我不管楚大少是一個人開車,還是兩個人開車,他都有逃避不了的責任。所以,我不會等,一天都不會等,你不用在我身上用緩兵之計,更不要用楚家長輩的身份來壓我。我向來我敢愛敢恨,我不會因爲向禹寰是楚家的人,就白白犧牲我父母的生命,就白白犧牲叔叔嬸嬸一家的幸福。你別想,永遠別想!”
楚老只是想穩住她,也已經講得很客氣,可她一點面子都不給,連向禹寰的面子都不給,這讓他怎麼辦纔好?真讓她捅出去?楚家的生意怎麼辦?楚家的股票怎麼辦?楚家新簽約或者即將簽約的合作要怎麼辦?
全會黃了,還會讓楚家一夜敗落,打回到剛起步的時候,或者更慘!
“那你想怎麼樣?你總要給我們時間讓我們……”
程婭璐再次打斷:“不是我沒有給你們時間,而是你們不需要我給的時間,二十年的時間是我給你們的,如果你們真的願意查,早就該查到了,又何必等到今天在我面前訴苦。我告訴你們,你們一點不苦,苦的是我爸爸媽媽,英年早逝。苦的是我叔叔,高科技人員卻只能在牀上醫院度過痛苦的一生。苦的是我嬸嬸,一生願望盡毀,從白領淪爲村婦。苦的是我妹妹,難逃家庭的噩夢,生生把自己逼瘋。苦的是我,未成年就可以打工,受盡別欺凌和白眼。楚老,你們不苦,真的不苦,至少在我們受苦的時候,你們還能辦宴會,還能全球旅遊,還能走訪朋友品嚐聊天,過着人外人天外天的好日子。所謂的山水輪流轉,現在也輪了你們。”
說完,抓起向禹寰的手,要帶他離開,可是剛走兩步,她又忽的想起,向禹寰是楚家的兒子。是楚家的兒子,又會不會願意跟她走?不敢替他做主,停下腳步看着他,目光復雜。
向禹寰卻是懂她,重新握緊她的手,反帶她離開,一邊走一邊說:“在你沒有提出離婚之前,我們都是夫妻。既然是夫妻,那就是一條繩的螞蚱,你苦我苦,你甜我甜。我知道楚家欠你的我還不清,但是我可以幫你打贏這個官司。在官司結束之前,我希望你能勉強的接受我。等完事之後,你再考慮要不要我。我不勉強你,真的,不會勉強你。”
程婭璐剛止的眼淚又嘩嘩地往下流,本來是幫他查丁二少的案件,本來是想把他解脫出來,可誰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坐進汽車,她嗚嗚地哭,哭着說不知道要怎麼辦:“離開你,我好捨不得,我是真的很愛你,真的很想跟你過一輩子,你對我的好,我也知道。可是,你爲什麼要是楚家的兒子?爲什麼要是他的弟弟?向禹寰,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說我爸爸媽媽會不會罵我?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麼可以和殺父仇人的弟弟在一起生活?我怎麼可以受一個仇家的男人?向禹寰,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向禹寰心裡好溼,淚水全部倒流心田,他不想放手,他想死守着她,可是理智不允許他這樣做。這樣做,只會讓她更痛苦。把車停到路邊,把她抱到腿上,輕輕地擁着她,用掌心溫柔的爲她拭淚:“先不要想太多,我們先一步一步的走,走到哪步再說哪步的事情。我們現在要做的是立案,立完案之後,就和他們在法庭對峙,法院會結出判決。判決之後,纔是你和我的問題,我們到時候再來想再來決定,好嗎?”
程婭璐想說好,可是又覺得這樣不對,想說不好又說不出口,她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哭,哭得昏天黑地……向禹寰把她帶回家,她還在哭,也沒有上樓進他們的臥室,而是直接去了以前她的房間,把房門反鎖,一個人關在裡面……
向禹寰沒有吵她,抱着膝蓋坐在她的門前,一身頹廢地等着!
楊曉和楊曉趕過來,看到這樣的局面,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傍晚,楊曉做好晚餐,敲門叫程婭璐出來吃飯,她也沒有迴應。叫向禹寰多少吃點,他也說吃不下去。
一裡一外,兩個人,兩個世界!
程婭璐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着哭着就睡着,睡着睡着就夢到自己回到了車禍的現場,她看到了冒煙的汽車,撞在一起像兩團廢鐵。她也看到爸爸媽媽,躺在裡面一動不動,一身都是血。
徐露過來拉她,說別怕了,都死了,拉出去直接燒了吧!
她說不要不要,攔着徐露,可她根本攔不住,柳獻滌把她推到一邊,說邊去邊去,不要礙事。之後,向雨嫣、楚博、楚老,楚雲睿,還江依夏全部出來了,都把她推開,把她的爸媽堆到柴火堆。
她說不要不要,不要點火,不要燒!
可他們根本不聽,還朝她猙獰的笑,一張張扭曲的臉逼到她面前:“燒的就是你,誰讓你們沒錢,誰讓你們沒權,誰讓你們是一羣賤民……”
她說不是不是不是,掙扎着爬過去,可是爬不動,回頭一看,是向禹寰,他拉住了她的雙腿,不讓她往前爬,還說:“不要動,他們是我的親人,不要難爲他們……”
熊熊大火在半空燃起,她的爸媽在火中燒得扭曲,一陣陣哭嚎:“好痛好痛,女兒救我,女兒救我……他們是你的仇人,記住,他們是你的仇人……你不能嫁給一個仇人,你是我們的女兒,你要替我們報仇報仇報仇……痛,好痛,好痛,女兒,媽媽好痛好痛啊……”
“不要不要不要……”程婭璐陷在夢中久久醒不過來,淚溼了枕頭,頭不停的搖,她恐慌的求,哀嚎的求,可是沒有人幫她。臉上傳來疼痛,耳中飄來熟悉的聲音,沙啞中透着焦急:“璐寶,醒醒,璐寶,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