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明雲裳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手裡拿着衣裳也左右不是,卻也能輕輕應了一聲。

鬱夢離半躺在那裡,見她站在那裡不動,便淡淡的問道:“怎麼呢?還有事嗎?”

“這件襖子我縫了七日,世子試試吧!”明雲裳輕聲道。

鬱夢離的眼睛也未擡一下,輕輕點了點頭後道:“嗯,知道了,遲些讓碧瑤來服侍我換衣便可,你若是沒事便先下去吧。”

明雲裳輕輕咬了咬脣,一雙眼睛裡有了淚水,看着鬱夢離道:“自從我與世子大婚之後,世子便對我無比冷情,若是心中無我,又何必娶我?”

鬱夢離聞言眸光卻更冷了三分,眼睛卻是連瞟她一眼都不曾,只緩緩的道:“我爲何娶你,你心中不知嗎?原是被你所逼,你又期望我如何對你?”

明雲裳的身子顫了顫,輕咬着脣道:“世子平日從不正眼看女子一眼,縱是成親之事是我逼迫的,但是世子心裡若沒有我的話,完全可以直接拒絕的……”

“放肆!”鬱夢離的聲音依舊很輕,卻透着一分寒氣,他的眉毛微微一動後冷着聲道:“該如何做我自己心裡清楚,用不着你來教,你若是覺得跟着我太過委屈,大可以自行離開,我不會攔你。”

明雲裳的身子顫了顫,擡眸無比委屈的看了鬱夢離一眼,她自小跟在鬱夢離的身邊,對於他的爲人她心裡極爲清楚,雖然溫和無比,但是心機卻極深,對女子也素來冷情,從來都沒有對誰有一點特別。而之前鬱夢離之所以同意娶明雲裳,她只道是鬱夢離極喜歡明雲裳,所以才決定鋌而走險,沒料到這一步卻讓她悔恨不已。

因爲她對鬱夢離的背叛,她知道她是斷斷不可能再回到鬱夢離的身邊了,此時用明雲裳的身份跟在鬱夢離的身邊還遠不如用以前的身份守着他,至少以前的他還對對她笑,溫和的對她說話,而如今他整日蒙着臉,對她說話也是一日冷過一日。

她的心裡無比的落寞,只是一步走錯,日後步步都是錯,她以後的日子要如何度過?

她看了看鬱夢離,頭微微低下,只是微微一想又終是覺得她以前怕是想岔了,鬱夢離娶明雲裳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像鬱夢離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愛上明雲裳那樣一個鄉野女子。這所有的一切,到如今也不過是她的虛影。

只是如今的境況也不算太壞,至少她還能每日守在他的身邊,能夠看看他,這對她而言,便足夠了。

她緩緩朝外走去,鬱夢離的眸光森冷,卻看了她一眼,就在她即將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鬱夢離終是緩緩的道:“天冷了,你也衣裳也薄,也替自己做一件吧!”

明雲裳原本心裡已滿是失望和落寞,此時聽到他這一句話時心裡頓是滿是歡喜,她忙將眼角的淚珠抹去,然後輕聲道:“多謝世子關心。”

鬱夢離輕輕擺了擺手,她這才走了出去,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心裡暗想:他許是在生明雲裳那次逼婚的氣吧,如今不過是把那些氣撒在我的身上,心裡卻還是有我的,否則又豈會說出這般關心的話?往後只要我對他多花些心思,多多關心他,想來他的心裡也會慢慢的接受我。

這般一想,她又豁然開朗,只覺得再苦也值得了。

鬱夢離在屋子裡卻幾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他自小見到母親的苦楚,從不願欺騙任何一個女子的感情,因爲不願意害她們,所以在他的心意未動的情況下,無論對哪個女子都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只是對眼前的這個女子,他終是用了些許手段。

每個人都得爲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不是嗎?

若非因爲她,他和豈會和真正的明雲裳相見卻不能相認?

鬱夢離的手指輕輕釦在一起,眸子微微一合,仲秋從簾子後走出來輕聲道:“世子可想好日後如何處置她嗎?”

“想是早已想妥,只是念及她跟在我身邊十幾年的好,覺得那樣對她似乎太狠,只是她除了那條路再沒有其它的路可以走。”鬱夢離淡淡的道。

仲秋將襖子拿起來看了一眼後道:“她是真的花了些心思,這件襖子的針腳很密。”

鬱夢離的眸光微微一擡,看了仲秋一眼後打了個呵欠道:“仲叔若是喜歡,這件衣裳便送給你了。”說罷,他轉身便朝一邊的房間走去。

仲秋笑了笑道:“雖然我覺得這樣拿走衣服不是太妥當,但是我這一輩子還沒有穿過女了縫製的衣裳,我若是不穿,世子怕是會扔了,又豈能浪費。”

鬱夢離看了仲秋一眼,輕嘆了一聲,他有時候會想,若是當年母親選擇的是仲叔,也許會幸福很多,只是這都是陳年舊事,也唯有想想而已。

謹府,明雲裳正坐在案前批閱公文,她真心覺得這朝堂上的事情就是坑爹,朝中的大臣也是一羣坑貨,她知道那些個大臣全是故意的,扔了一堆的公文等她批閱,她也算是讀過史書的,知道一朝首輔雖然也批閱公文,但是大多隻對皇帝負責,小事情都由各個衙門的人去解決,很多事情只是呈報而已,可是眼前堆在她面前的那些公文卻是事無鉅細,全堆了過來。

她知道這些東西和路之謙有脫不了的關係,他故意在整她。

只是若是能輕易就能整倒她,她也就不是明雲裳了,而她的心裡對這些事情也早有預料,新官上任,怎麼可能一切順暢,更何況她還是由一介寒衣直接升爲首輔。

她的閱讀能力極強,墨筆一揮,很快就解決掉了一大批文件。

自從昨日紅依跟她進府之後,就換了女裝跟在她的身邊,只是那張臉早已經明雲裳修飾過了,和以前的模樣簡直就是叛若兩人,怕是就算是鬱夢離看到紅依,一時間也難以認得出來。

此時紅依着了一襲大紅色的襖子,正在替明雲裳磨墨,她見明雲裳一坐便是兩個時辰,心裡也有些心疼,便命人送來一些點心,一邊勸明雲裳歇息,一邊替她按摩肩膀,當然,這一套按摩手法還是明雲裳教的。

紅依輕嘆道:“相爺真是太過拼命,那些個王八蛋日後定要好生收拾!”

明雲裳淡淡的道:“無妨,也剛好借這個機會讓他們好生看看我的手段!”

紅依的眼睛眨了眨道:“不知道相爺打算何時與我完婚?”

“怎麼?真的想嫁呢?”明雲裳笑着問道。

紅依扁了扁嘴道:“人都住進你家了,難道你想不負責?”

明雲裳忍不住想笑,這段日子她幾乎和紅依朝夕相處,兩人早已是朋友,所以紅依說話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她擡手勾起紅依的下巴道:“爲了你我可是連婷韻郡主也一併得罪了,又豈會不娶你?再說了,我對你可是情深意重的很!”

紅依掀了掀眉道:“這點我自是知道,所以也覺得極爲幸福,相爺昨日選在落日樓前將我接回,那裡可是整個京城最爲熱鬧的地言,想來已被無數的人看了去,除了才子佳人的佳話會傳開之外,怕是坊間還會流傳相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爲了真愛不懼強權,身處高位不忘根本,這都是極爲難得的品質。相爺才一上任,就有些美名,日後再做出幾件大事來,當真是全了一代才子的美言。”

“你想說什麼?”明雲裳看着她問道。

紅依伸了伸舌頭道:“以前我覺得世子很敏感,自從我跟在相爺的身邊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相爺更敏感。其實我想說的是,郡主昨日裡回家之後,將身邊的丫環小廝毒打了一頓,然後懸樑自盡了。”

明雲裳嚇了一大跳,紅依輕嘆道:“因爲這件事情一鬧,怕是皇上會有其它的心思,相爺你可要小心了。”

明雲裳伸手輕揉太陽穴道:“怕什麼,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紅依看着她道:“嗯,相爺說的對極了,同是女人,自然最瞭解女人!”

明雲裳瞪了她一眼,她卻笑了笑將粥端了過來,明雲裳的眼睛一眨,擡起腳便朝她踢了過去,她忙往後一躲,不料明雲裳早有所備,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圈繩子,只一抽便纏到了她的腳上,再一用力,她的身子便往後倒去。

明雲裳心裡暗暗好笑,只是還未笑出來,紅依的手中便多了一條白綾,百忙中一纏便纏在了明雲裳的腰上,再一拉,明雲裳一個不穩便倒地上倒去,在倒地的那一刻,她伸手一拉繩子,紅依便先她倒在地上,她的身子剛好覆在紅依的身上。

正在此時,房門打開,莫揚抱着一疊公文走了進來,看到屋裡的情況頓時愣在了那裡。

明雲裳見莫揚進來,輕輕咳嗽了一聲,莫揚的臉剎那間便紅了,在那裡進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把頭別至一側。

紅依的臉似也紅了,只輕聲道:“相爺,都說了這裡不好……”

明雲裳看了她一眼,然後淡定無比的站起身來,說了句讓紅依想吐血的話:“爺喜歡。”

紅依無語,忙退進了內室。

明雲裳看了莫揚一眼後道:“以後進來記得敲門。”

莫揚心道:“以後不敲門我敢進來嗎?”面上依舊恭敬無比的道:“屬下知道,打擾相爺和夫人了。”

明雲裳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又是什麼公文?”

莫揚答道:“都是尋常的一些文件,不過皇上讓屬下通知相爺,可以準備離京的東西了。”

明雲裳長嘆了一口氣,莫揚又道:“相爺是長情之人,屬下甚是佩服,只是男子漢當以大局爲重,兒女情長怕是會有誤前程。”

“是皇上讓你來做說客的嗎?”明雲裳輕聲問道,只埋首看公文,並不看莫揚。

莫揚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後道:“不是,只是屬下自己的分析,郡主昨日回去之後便尋了短劍,皇上爲這件事情很是氣惱,再則女兒家的心事,素來是難測的,此時郡主心裡還有相爺,難保日後不會生恨。”

明雲裳擡眸,莫揚只覺得一莫凌厲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早見識過皇威,平日裡從未有人讓他的心裡生出懼意,此時看到明雲裳的眼神,他竟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他心裡正在尋思一向溫雅的男子又豈會有如此凌厲的眼神時,她的目光早已淡去。

她淡淡的道:“我知道了。”

她這樣一說,莫揚也不好說話了,施了個禮正準備退下,明雲裳卻又問道:“聖詣什麼時候來?”

如今這所有的一切怕是都成了定局,天順帝還是讓她去做這個賑災大臣了,怕是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和婷韻也有些關係。

“應該在今晚。”莫揚答道。

明雲裳輕輕點了點頭,莫揚以爲她沒有話了,便再次準備走出去,她卻又道:“你連夜替我買來請貼,朝中的大臣一人一份,我和夫人的婚事等我賑災回來之後立即舉行,我離京的這段日子,你便着人替我準備嫁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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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莫揚驚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明雲裳,天順帝之所以下詣讓明雲裳前去賑災,這聖意雖然早定,但是依着以往的速度,聖詣還得幾日纔會下來,如此匆忙下達聖詣,還讓他前來傳達消息,就是不讓明雲裳和清音成親,這其中的關竅依着明雲裳的聰明不會猜不出來。

莫揚忍不住道:“郡主雖然嬌縱了些,但是卻是個極爲聰明之人,而且她的身份極爲高貴……”

“郡主如何與我有關係嗎?”明雲裳擡眸反問,那雙眼睛裡分明透着一分不解。

莫揚暗歎當真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這一次嬌縱的郡主是遇到了真正的對手了,他心裡倒也暗暗鬆了口氣,原本以爲明雲裳和清音之事,不過是玩的以退爲進的戲碼,不料是真的,看來他得把這個消息告訴皇上了,必竟強扭的瓜不甜。

“沒有關係。”莫揚輕答了一聲。

明雲裳埋首批改公文,不再理莫揚,他施了個禮便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後,明雲裳卻長嘆了一口氣,一雙眼睛裡滿是無可奈何。

莫揚出門之後,便往皇宮裡傳了消息。

天順帝收以莫揚的消息之後,心裡不但不惱明雲裳,反而覺得她不懼強權只衷於心的作法極合他的心意,這年頭出人投地還不張揚的人實在太少。而婷韻對明雲裳的那一番少女情懷註定會無疾而終,他想了想,原本想去勸勸婷韻,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無從勸起,剛好萬貴妃前來伺候,又說到了這件事情,他便讓萬貴妃前去勸勸婷韻。

其實在天順帝的心裡,也不是太願明雲裳娶了婷韻,因爲依着蒼瀾國太祖皇帝留下的規矩,駙馬雖然可以過問朝政,但是不能任朝中大官,以防生亂,他心裡原本就有幾分捨不得明雲裳,如此一來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萬貴妃聽到天順帝的話後,心裡也一片瞭然,想起之前鬱夢離所託之事,心裡倒對這個名叫謹夜風的少年郎起了幾分舉趣。在她的心裡,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抵擋得住美人和權利的誘惑,更何況這件事情還是美人和權利雙收,她心裡暗暗尋思,日後定要尋機會來會會謹夜風。

傍晚時分,天順帝的聖詣便下達到了謹夜,其大意是三日之後由明雲裳帶着一百萬兩銀子前去南方賑災,又賞了一大堆的東西,各色珍寶,名貴藥材,以及名貴的布料。

明雲裳謝恩之後心裡倒也鬆了一口氣,反正她如今所面臨的局面已經是亂成了一團,去南方賑災對她而言也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而她也開創了列相之後大臣不能出朝的先例,而問罪的聖詣卻並沒有下達,她知道在天順帝的心裡,怕是這件江山遠重過於兄妹之情了。

她這般一想,心裡也更踏實了些,這君臣的相處之道,不過就是在猜測對方的心思,若是對對方的脾性瞭如指掌的話,那麼很多事情也就變得不再可怕了。

而她歷經兩世,前世做的本是扮演各種人物的工作,這一世不過是披着另一張皮做另一份窺測人心的工作,對她而言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將這一層拋開之後,她也知道她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她初上位,朝中怕是有極多的人瞧不起她,也不能留她,這一行怕是兇險重重。

明雲裳微眯着眼睛將身邊的一切考量一番後嘴角微微一揚,若說她剛扮做謹夜風時還有幾分忐忑不安,到如今倒變得坦然無比,當活着成爲她的人生目標時,那麼其它的一切都變得不再可怕,所以想要她命的人必定要比她先死!

她想通這一層之後,心裡也多了一分寒氣,回首之前所走的那些路時,她的眸光又暗了暗。

卻又在不自覺的想起了謹夜風死時的樣子,她又闇然神傷,如今恨沒了,其它的種種也就淡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一想起他渾身是血的躺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的心裡總覺得難過至極。

屋外白雪鎧鎧,寒氣凍人。

明雲裳心裡的寒霜也一併下來,冰的凍人。

紅依取過披風蓋披在她的肩上,她卻揚眉一笑道:“紅依,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喜歡下雪的天氣?”

紅依搖了搖頭,明雲裳卻又淺笑道:“因爲雪能蓋住所有的一切,而人心再冷,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裡,卻終究是冷不過寒冰。”

紅依雖然聰明無比,卻還是聽不懂她的話,只是微微有些擔心的看着她,她卻輕輕的道:“你去給他傳個消息,我想在離京前見見他。”

紅依聞言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答道:“相爺和他是想到一塊去了,今日午後他就傳來了消息,說想要見你,只是怕你不願,我一直不敢說。”

“你說是不敢說,做怕是已在做了,是不是又打算給我一個像文候祠前一樣的驚喜呢?”明雲裳淡淡的問道。

紅依伸了伸舌頭道:“我如今生是相爺的人,死是相爺的鬼,又哪裡敢動那樣的心思。”

明雲裳看了她了一眼,懶得理她,鬱夢離倒是極爲有趣,竟有這樣的丫環。

當天晚上是一月一度的廟會,明雲裳以體驗民情爲由帶着莫揚等一衆高手去參加廟會,莫揚幾次出言阻止,都被明雲裳的無視,莫言跟在她身邊的日子雖然不算太長,但是也算是經歷了一些事情,知道這個新主子不同於常人,極有自己的主見,並不會因爲旁人的勸說而改變主意,也並不會因爲他是天順帝派到她身邊的人而有半分不同,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是如實將明雲裳身邊所發生的事情報告給天順帝,而他要做的就是護明雲裳周全。

縱然天氣寒冷,廟會上的人卻還是極多,民間的藝人,走方的賣貨郎,以及各地的小吃也出現在廟會的四周。

京城的廟會不同於其它地方的廟會,尋常廟會是一入夜便沒了人,但是京城的廟會一到晚上便是最熱鬧的時候,各色花燈都被點了起來,映的夜空如空白晝一般亮堂,叫賣聲不絕於耳。

明雲裳是坐着軟轎來的,由於人太多,她也不願擾民,便讓莫揚等人將轎子停放在廟會之外,由於有了上次的經驗,莫揚這一次跟在明雲裳的身邊寸步不離。

秦解語依舊啃着他又冷又硬的餅子,大冷的天也只着了一件單衫,他一身大紅的衣裳往人羣裡一站,端端是無比顯眼,再加上他有些冷厲的眼神,嚇的尋常的百姓不敢近他的身。

明雲裳對於他的特殊愛好,早已沒有過多的感覺,只是見他一身單衣站在人羣裡,別有一番落陌的寒意,縱然到如今她依舊不知道他的來歷,只是兩人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知道他對她並無惡意,她有着極爲敏感的直覺,這段日子她知道她的身邊除了莫揚等高手之外,還有一批人也在她的周圍保護着她,而那一批人她最初以爲是鬱夢離的人,只是細想之後又覺得不對,有一次她見秦解語和一個灰衣人說了幾句話後,她就知道那些人怕是秦解語的人。

這樣的廟會明雲裳是第一次逛,她見莫揚一直板着臉站在她的身邊,她便冷着聲道:“你這樣板着臉真難看,夫人就在身邊,小心嚇到她了。”

莫揚有些哭笑不得,明雲裳卻又道:“笑一個看看!”

莫揚愣了一下,卻並不理會明雲裳,明雲裳卻不客氣的兩手撐起莫揚的嘴角道:“這樣看起來溫和多了,也更招女孩子喜歡,聽說你還未娶妻,日後可不要再這樣板着臉了,小心娶不到妻子。”

莫揚聞言臉成了鍋底,依舊抱劍而立,卻將臉扭到一側,怕她再來扯他的臉。

明雲裳看到他那副樣子暗暗好笑,正在此時,人羣裡有一股騷動,卻見一個打扮的瘋瘋顛顛的人一邊狂笑着一邊亂跑,還時不時的動手打人。

莫揚的眼睛一眯,不待那靠近,就飛快的奔到那人的身邊欲將其制服,那麼怪叫了幾聲,卻從懷裡的掏出一堆鞭炮,然後直接扔進了一旁的花燈裡,剎那間,鞭炮聲響成了一片,而花燈的旁邊剛好是個賣花炮的攤子,那鞭炮一着,便跳進了花炮裡,剎那間,花炮的攤子也被衝了,花炮還不同於鞭炮,那炮一着,便四處亂竄。

莫揚沒料到事情會如此,心裡響起了警鐘,手裡抓着那個瘋子,一回頭,又哪裡還有明雲裳的蹤影。

紅依顯然嚇的有些呆,莫揚趕到時問她:“相爺哪去了呢?”

紅依反問道:“方纔你不是一直和相爺在一起嗎?”

莫揚愣了一下,記起他方是和明雲裳靠得極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明雲裳便憑空消失了,這是明雲裳第二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這事若是傳出去,他這個大內高手的名號怕是要全毀了。

和明雲裳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秦解語,只是那花炮衝的實在是兇猛,廟會上人又多,經此一嚇,四周的百姓早已嚇的到處亂竄,秦解語那般警覺無比的人,在跟着明雲裳走了十餘步之後,也徹底失去了她的蹤影。

秦解語站在人羣裡輕嘆了一口氣,從不知愁爲何物少年在這一刻也染上了憂愁。

幾乎就在鞭炮響的那一刻,一個戴着面具的人便站在了她的身邊,然後在莫揚回首的那一刻一把抓起她便鑽進了人羣之中。

她幾乎是沒有反抗便由得那人拉着她走,因爲她又聞到了那若有若無的迷迭香。

那人的背影她是極爲熟悉的,套用那人的話來說,就算是他化成灰她也認得出他。

他帶着她穿過人羣,跳進了一旁的河流之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卻也由得他拉着她跳了下去,因爲她信得過他。

果然,沒有冰冷的寒水侵來,而是立在了一艘小船之上,兩人才鑽進小船,小船便飛快的划進了河中心。

小船上極爲暖和,上面燒着一個炭盆,他的手一掀也不知是扳動了哪裡機括,一枚夜明珠便出現在兩人的眼前,照得小倉裡滿是暖暖的光茫。

明雲裳這纔看小倉裡竟是極爲奢華,厚重的毯子,溫暖的暖爐,還有一張紅木的小几,上面擺放着一些新鮮的水果和精緻的糕點。

她一把揭下他的面具道:“你每次見我都戴着面具不嫌累嗎?”

面具下的臉依舊是傾城傾國的容顏,只是臉色卻並不太好,還微微泛着青色,她不禁愣了一下,這才憶起他方纔牽她的手一片冰涼。

“你怎麼呢?”明雲裳有些擔心的問道。

鬱夢離淡笑道:“上次不是告訴你我曾被吊在明洲學院的吊籃裡三天三夜嗎?那一次寒氣便入了體。”

明雲裳的眼裡有了一抹怒氣,鬱夢離又微笑道:“其實並不妨事,只是每個月會發作幾日罷了,今日月圓,剛好是發作的時候。”

“寒氣又豈會留在身體裡面這麼久?”明雲裳的眼裡滿是不解的道:“你是不是還發生過其它的事情?”

“那一次大哥見我死不成,就命人尋來了寒毒,當時我年紀太小,身邊也沒有人護着,便中了寒毒,寒毒加上寒氣,自然也就更加厲害了。”鬱夢離緩緩的道。

明雲裳的眼睛卻已紅了,鬱夢離又道:“不用太過擔心,這毒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每個月有幾天不太舒服而已。”

明雲裳輕輕咬了咬脣道:“你明知道身體不適,如今這天寒地凍的,你就不該來見我!”事到如今,她終是明白他那個病秧子的名聲不是憑空而來,她原本以爲是他裝的,只是沒有想到他除了會裝之外,身子原本就不算太好。

鬱夢離笑道:“我若是不來,依着你的性子怕是會以爲我在裝病,到時候還不知道有什麼猜想。”

明雲裳的眼裡有一抹愧色,鬱夢離又輕聲道:“再說了,你難得想見我一面,我又豈能有負佳人之約?”

明雲裳想起原本兩人相見還有條地道,如今這事情生生被她弄的複雜無比,她輕聲罵道:“笨蛋!你不會讓紅依說一聲嗎?我將那地道上的石頭挪開便是!”

鬱夢離微笑道:“你將地道上的石頭挪開,我們也只能在屋中相見,又哪能看到彎月冬水?又哪裡能看到禮花滿天飛?”

明雲裳輕嘆了一口氣,鬱夢離又道:“其實我覺得我們這樣相見的感覺極好,刺激又驚險,純當你對我的考驗……”

說到這裡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臉色也變得更回難看了。

明雲裳的眼裡有一絲不忍,她從來不是任性之人,只是如今看來,她在他的身邊終究是有些任性的。

她輕輕拉過他的手,只覺得他的手冷若寒冰,她將他的手抱在懷裡暖了暖後道:“你往後還是不要裝病,再裝下去怕是真的要成那副樣子了。”

鬱夢離聞言嘴角微揚,在她的耳畔輕聲道:“我以爲你會繼續裝傻裝下去,今日這般說破感覺也不壞。”

他的聲音極輕,近乎耳語,脣輕輕靠在她的耳畔,一陣酥癢,她的頭微微一偏,卻揚起頭來反問道:“什麼裝傻?”

鬱夢離笑了笑,明雲裳卻又輕聲道:“我覺得我和你之間更像尋常男女的偷情。”

鬱夢離忍俊不禁,伸手一把將她攬進懷中道:“整日就知道胡說八道,我們之間的情事是不需要愉的,永遠光明正大。”

明雲裳將頭靠在他的胸膛道:“好吧,就算是光明正大,你也得告訴我你還能活多長的時間吧!我也好計劃一下在你死後我要找何人來替代你的位置。”

鬱夢離的眉頭微微皺起,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耳朵,微慍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明雲裳的耳朵被扯的有些痛,卻也不惱,而是揚起笑臉道:“記住你今日對我說的話!”

鬱夢離微愕,嘴角邊有了一抹苦笑,那寒毒是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身子終究是有所損傷,他是找到了藥剋制他的毒性,但是至今還未找到完全解毒的藥。

明雲裳見他眸光不定,當下又問道:“怎麼呢?”

“沒事。”鬱夢離將她摟進懷中道:“我只是覺得這般泛舟河上,實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明雲裳的頭靠在他的胸前,他周身寒氣重重,她反過手將他摟的更緊了幾分,他的眸光轉身,一俯身便吻上了她的臉。

她沒有如往常一般的推開他,而是由着他去吻,手卻已輕輕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的鼻子裡又聞到了專屬於他的淡淡迷迭香,這個聰慧過人的男子,對她而言雖然面上的那層迷霧已經揭開,卻依舊難以知曉他那厚重的心事。

以前只見他美豔無雙,只見他笑顏如花,卻不知在那張絕美的容顏下竟是揹負了那麼多的東西,在他的心裡,想來也是極苦的吧。

她以前也曾惱過他騙她,惱他對人三分真,七分假,更曾猜測過他的層層心事,而今知他身有寒疾,縱然大多數時候和正常人一樣,但是卻依舊難掩他身子不適的事實。

王府的事情,她知曉的並不多,但是卻能猜到他有多少痛苦的記憶,不得寵又沒有地位的母親,絕色的容貌加上天煞孤星的外號,小小年紀的他怕是經歷了成人也難以想像的苦難。

她以前覺得他行事有些陰毒,幾乎每次一出手必有人倒大黴,精準無比,如今想來他的這些行事的風格怕是和他的生長環境脫不了干係,他和她一樣,都披了一件外衣在身,不讓人看清楚他們的心事,藏起心中的脆弱,在人前扮演着小白兔的模樣,不過就是爲了存活而已。

她這一路走來,走的極爲艱險,但是更多的卻又是無可奈何,縱是如今,她也依舊在險境之中,正是在險境之中,她才更加能體會他平日裡處事的小心翼翼。

她任由他輕輕吻着,她的眸子微微睜着,看到了他長長的睫毛下微閉的眼睛,他的脣很冰也很涼,卻讓她的心裡涌起了一抹溫暖。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一直以爲她就是一個人活着,一個人面對着所有的一切,到此時她終是明白,原來自從兩人見面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一個人了,在這個世界裡,還有一個人陪着她。

她那顆有些孤單的心也不再孤單了,這般依偎相擁相吻的感覺實在是妙到極致。

小船倉外菸鎖迷江,孤月輕照,薄霧微升,一如這世間的迷茫。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化被動爲主動吻上了他的脣,他的脣由最初的冷若寒慢慢的有了一分溫度,再由慢慢的也有了一分熾熱,那雙摟在她腰間的手也熱了起來,寒意悄然隱退,他的身體也慢慢熱了起來,也不知是**還是其它的什麼,他竟覺得多年讓他痛苦不堪的寒毒竟似散了不少,以前只要一發作便會痛苦不堪,而這一次因爲她的靠近而顯得多了無數的溫暖,痛竟似淡了不少。

他卻輕輕的推開了她,她定定的看着他,他笑了笑,伸手將她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

明雲裳看到那張人皮面具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如今一身男裝這般伏在鬱夢離的身上,倒有幾分她是男子,鬱夢離是女子的感覺,而這種女上男下的姿勢,實在是妙不可言,也難怪他會覺得不太痛快了,她的嘴角微勾。

鬱夢離縱然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什麼,卻也能隱隱猜出幾分,當下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她有些誇張的一把將頭抱住道:“很痛耶!那麼兇做什麼,小心嫁不出去!”

鬱夢離的眼睛一眯,卻微笑道:“本公子從來只會娶,不會嫁,姑娘你多心了。”他這一笑,端端是風情無限,那雙明媚的眼和着淡淡的迷迭香,成了最大的誘惑。

明雲裳的眼睛眨了眨,心也亂跳了起來,鬱夢離又道:“倒是姑娘你如此主動,小心嚇壞了你的夫家!”

明雲裳輕哼一聲欲反駁他的話,他卻一個轉身將她壓倒在船倉邊道:“若是姑娘的夫家不要你的話,本公子就勉爲其難的收了,細細看來,姑娘也是頗有幾分姿色的,冬日裡暖暖牀也極不錯。”說罷,他毫不客氣的朝她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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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抱怨文裡感情戲少,沒有基情的親們這一章應該會有些滿足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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