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蹙眉的同時手已經重新從箭袋裡摸箭了,卻根本來不及。不過轉眼,那羚羊便已逼至近前,頭一頂,尖銳的羚羊角便狠狠扎進了馬身。白馬嘶吼一聲,立時便揚蹄一甩,試圖將那扎進肉裡的羚羊角甩掉。坐在馬背的鳳凰受到牽連,登時便被甩到了半空——
“啊!”鳳凰失聲尖叫了一聲,驚惶讓她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任何應對之策。此時的她心中滿是絕望,這一下若是落到了地上,就算不被憤怒的馬蹄踩傷,自己腹中的孩子怕也是不保。
驚惶中,她只來得及撕聲喊,“皇北天——”
不知是不是命運聽到了她內心的吶喊,就在這時,一道宛若天籟的聲音於身後響起,“來了。”
緊跟着一道風聲於耳邊擦過,鳳凰便被穩穩地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四野風聲颯颯,更襯得鳳凰心跳若擂鼓一般,她仰頭看着皇北天冷硬的下顎,視線忽地就是一陣模糊。
皇北天抱着鳳凰遠遠落至撕咬成一團的白馬和羚羊的戰場外,這才低頭看向懷中的女子,“沒事吧。”
鳳凰因受驚嚇,一張臉慘白若紙,她勉強朝皇北天一笑,正要說什麼,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讓她什麼都再說不出來。
不好,她動了胎氣!
皇北天見她變臉,臉色也跟着變了,急聲問道,“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有哪裡不舒服麼?”
鳳凰捂着肚子什麼也說不出。
皇北天見狀更是惶急,抱着她就朝密林外掠去,“我帶你去看太醫!”狩獵難免會受傷,因而太醫院的衆位太醫們一直都於圍場外候着,以備不時之需。
鳳凰本來腹痛難忍,聞言心中卻是一緊,攥着皇北天的衣袖咬牙忍痛道,“不,不要太醫。”她力道如此之大,甚至將皇北天的衣袖生生摳出了幾個洞來。
只是皇北天此時哪裡會聽她的,一邊抱着她朝外面急掠,一邊擰着眉頭朝她喝道,“你現在這樣子如何能不看太醫?乖,別鬧!”
鳳凰本就腹痛難忍,如今心中更是焦灼,連帶着腹部的絞痛也益發明顯了起來,差點沒生生將她給疼暈過去。若不是她心性堅毅,只怕根本撐不住。
可饒是如此,鳳凰也不敢讓皇北天帶她去看太醫,她伸手更用力的抓住皇北天的胳膊,拼盡全身力氣尖聲道,“皇北天,你若想我死就儘管帶我去看太醫吧!”
她那一聲簡直就是在用生命在吶喊,聲音大的差點沒將皇北天的耳膜刺破,而她抓着皇北天的胳膊的手更是硬生生摳出了五個血窟窿出來。
皇北天急衝的腳步終於遲疑的停了下來,他雖然不明白鳳凰爲何說看太醫就會死,但鳳凰此時的反應實在太惶恐太真實,讓他不得不猶豫。
“那現在怎麼辦,你這個樣子如何撐得住?”皇北天聲音暗啞的問道。
鳳凰見他停下來,這才鬆了口,她緩了好一會,這才弱聲弱氣慢慢開口道,“你別擔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如何不在意。你挑個平坦的地方將我放下,我袖子中有我自己配的藥,我服下歇一會就好了。”鳳凰袖子中的藥是一直隨身攜帶的,是固本培元,安胎穩氣的靈藥,爲的就是以防萬一。
皇北天雖然很是擔心,但見她如此堅持,也沒辦法,只得將她放於一棵松樹下坐了,這才從她袖子中替她摸出那瓶藥。此時沒水,那藥丸鳳凰是硬生生嚥下去。不過那藥效用的確非常好,鳳凰服下去不過片刻,臉色便恢復了一些,不再若死灰一般。
皇北天見狀這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卻還是責備道,“你身子本來就沒有好,跟着跑來湊什麼熱鬧!剛剛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他沒說再說下去,臉上卻是一陣陣後怕。
鳳凰喘了口氣,這才寒着一張臉道,“不是我要來的。”
皇北天臉上的表情一凝,正要細問,背後忽然傳來得得的馬蹄聲。
“呦,我說你們兩個平日裡在府裡恩愛還不夠,現在還要跑到這荒郊密林中來野戰一把,也不怕有礙觀瞻麼?”妖嬈刻薄尖銳的嗓音隨着那馬蹄聲不緊不慢的響起。
鳳凰臉上的寒霜更甚。
皇北天是何等心思之人,只一眼便猜出鳳凰之所以被迫來狩獵怕就是那妖嬈在從中作梗。他想到剛剛鳳凰差點就要摔下馬,臉色也跟着難看起來,扭頭對妖嬈道,“二公主,你還什麼都沒看清便惡言中傷我和凰兒,如此作爲,我等下倒是要請教請教陛下,這景慕皇室的家教是不是一直都是這般!”
妖嬈本離得遠,只隱隱看見鳳凰從皇北天身前露出,如今靠的近了,這纔看清鳳凰正一臉慘白的靠着松樹下,皇北天則手中拿了個瓷瓶半跪於她身前,一聲駿馬嘶鳴聲從遠處傳來,如此情況有腦子的都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妖嬈臉上的嘲諷僵了一下,想要說什麼,又攝於皇北天的氣勢,如此半晌才哼了一聲,“誰知道她竟然那麼沒用!”說罷也不敢多留,撥轉馬頭便帶着獵物朝圍場外駛去。
皇北天此時也沒心力去和她計較,將裝着藥的瓷瓶重新塞進鳳凰的袖子裡,他重新將人摟進懷裡,以免鳳凰坐在地上受了涼氣。如此又緩了好一會,在鳳凰疲倦的一聲“回去吧”,皇北天這才抱着人朝密林外走去。因着鳳凰的吩咐,他也沒騎馬,只將馬牽着。
兩人一出去便接受了衆人的矚目。景慕帝也是第一時間便擔心的詢問鳳凰怎麼了,要不要叫太醫來看看。皇北天一一替鳳凰擋了,這才告了聲罪,抱着鳳凰上馬車回府。
這日的狩獵自皇北天離開後,李慕便拔得了頭籌,身爲李慕的弟弟,李泰自然與有榮焉。只是在他一臉興奮的到處找鳳凰,並打算將那隻傷了腿的小狐狸送給鳳凰的時候,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人。之後在得知鳳凰於狩獵中受了驚,那點子興奮立時便不翼而飛,急慌慌的便要回府看鳳凰。
李慕一句話也沒說,只朝景慕帝告了聲罪後,抱着他便飛身上了馬。徒留下景慕帝死死蹙着眉頭看着他們兄弟兩個離開的背影。而單獨被撇下的柳飄則一臉的若有所思。
鳳凰寢宮。
“公主,公主,聽說你今天狩獵受驚了!”李泰還未踏進鳳凰寢宮便急的大聲地喊了起來。
“閉嘴!”裡面傳來一道冷喝聲。
李泰一驚,後面的驚呼便卡在了喉嚨。他一臉顫顫巍巍地走了進去,便見側身坐在鳳凰牀頭的皇北天正眉頭夾得死緊地瞪着他。而一臉孱弱的鳳凰則輕皺了下眉,眼也沒睜地問皇北天道,“是不是阿泰來了?”
皇北天伸手蓋住她的眼睛,溫聲道,“你只管睡你的,有我在呢。”
鳳凰模模糊糊地應了一聲,便再次陷入了沉睡,今日這一驚實在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
皇北天待確認鳳凰的呼吸聲重新恢復了綿長,這才鬆開手,站起身,朝先後走進來的李慕兄弟兩個使了個眼色,便大步走了出去。
李泰戀戀不捨地看了眼牀上的鳳凰,雖不想就此離開,但迫於皇北天的威嚴,只能不情不願的跟着往外走。而李慕望着牀上虛弱的好似隨時會斷氣的鳳凰,眸光一陣閃動,卻是並沒有多留,跟着便走了出去。
一出寢宮,李泰便一臉緊張的問道,“駙馬哥哥,公主沒事吧?”
皇北天搖了搖頭,淡淡道,“她不肯看大夫,只服了自己配製的藥丸,說是睡一覺就好了。”
李泰聞言一臉不解道,“公主爲什麼不肯看大夫?”
皇北天也不清楚,細思了片刻,這才猜測着開口道,“我瞧她對大夫有很大的牴觸,可能是曾經發生過什麼,心中至今餘有陰影。”
李泰一聽一張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李慕卻是淡淡開口問道,“她不是身子不好,之前下馬車的時候,我還聽你特地叮囑她在一旁歇着,如何最後還是下了場?”
“她沒說,”皇北天搖頭道,“不過我之前看她看妖嬈的眼神不太對,可能是妖嬈攛掇的。”
李慕眉頭夾了一下。
皇北天撩眼淡淡看向他,“你最近好像越來越關心凰兒了。”
李慕聞言臉上的表情一頓,隨後若無其事的挑脣笑了一下道,“我客居三公主府,對三公主這個主人多關心點也是自然。”
皇北天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道,“是麼?”
李慕回視他,笑,“要不然呢?”
李泰於一旁看着他們兩人,心中一陣緊張,生怕他們招呼也不打一聲便直接動起手來。不過他顯然多慮了,皇北天和李慕對視一眼後便不動聲色地各自移開了視線。
“凰兒剛睡下,你們改日再來看她吧。”皇北天臉色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李慕沒有多說,微一頷首後,扭頭便走。
李泰不情願,但也不敢忤逆皇北天,委委屈屈地跟着自家哥哥走了。
因着這次的驚嚇,鳳凰着實萎靡了好幾日。皇北天一直盡心盡力地照顧着鳳凰,中間也曾詢問鳳凰當日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鳳凰只說不想多說。皇北天想到鳳凰和景慕帝之間若有似無的疏冷,便也就沒有再問。
經過自己的細心調理,鳳凰終於慢慢恢復了過來,連帶懷孕的反應也跟着大大的緩解了。她一恢復便立時計劃夜訪景慕帝寢宮的事情。之前景慕帝和妖嬈兩人聯手逼迫她狩獵的事情實在是惹怒她了,她現在迫切想要知道景慕帝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竟如此不念父女之情!
她之前安插進皇宮的驀然閣成員如今終於發揮了作用,在鳳凰一聲令下,不過短短几日,皇帝寢宮的地圖以及守衛分佈圖便被暗中送到了鳳凰手中。但她並沒有急着看,白天皇北天經常會突然來她寢宮看她,爲防被皇北天發現,她決定還是晚上無人的時候再細細研究自己的偷襲計劃。
“凰兒,今日感覺怎麼樣了?”用晚膳時,皇北天準時準點的進了她的寢宮。
自那日皇北天於受驚的馬背上-將她救下,鳳凰對皇北天不再那麼牴觸了,因而聽聞他的問話,躺在藤椅上的她打了個呵欠,笑了一下,道,“好多了。”
皇北天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說話間,小丫頭已經將兩人的膳食送了進來。爲了配合鳳凰,膳食主要以清淡酸爽爲主。
鳳凰一邊起身,一邊瞅着那桌上的膳食皺眉道,“你一個大男人天天吃這個清湯寡水的如何受得了?我不是說我沒事了麼?你只管照常吃你的就是。”
皇北天已經於桌邊坐下,順手替她拉開凳子,笑道,“你雖說沒事,但聞着那味道還是會不舒服吧?我之前見一個小丫頭不過捧了一碗葷湯於你身邊經過,你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蒼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