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派人傳信給老楚王,暫時別回京城,也不知道老楚王收到沒有,他一直都沒有收到他的回信,楚景沐只能想,或許他已收到。此刻回京,如同火上澆油,楚景沐萬萬不願意看到蘇綠芙對老楚王下手這一幕。
梅花樓裡,人聲鼎沸,人一多,話題也多,各自在討論着這一年之中的趣事。有人談論着穆風和楚景沐這兩位少年將軍在沙場的風采,也有人討論雲王叛國之事,也有人討論年初的花轎錯嫁,到現在的楚王寵妻,還有人討論着晉王榮王之爭,各種熱門話題在這裡都能有人附和。
“這芙蓉王妃可真不得了,你們說京城還有哪家姑娘比她更幸運?”一文士樂呵呵地道,同桌的是幾名同樣穿得衣冠楚楚的文士,酒酣之際,提起了舊事。
“人家上錯花轎還嫁對人,聽說這楚王十分寵愛王妃,百求百應。”
同桌的一名中年人豪爽地喝了口酒,斯文的臉上淨是笑意,“王妃值得啊,你們說說,那麼善良勇敢的女子,別說是楚王,我看,天下男子,誰不寶貝着。”
跑堂的提着一壺酒,趕緊給那青年人添了酒,雖說是大冬天,額上淨是熱汗,可見這客人太多,忙壞了,青年人憨笑着問,“小二哥,你們王妃怎麼最近都不出來,好長時間沒看見了。”
“當家的怕冷,王爺不準出門。”小二匆匆地說着,添完酒,又急急忙忙地跑向另外一桌,又留下一個話題讓他們談論。
……
二樓靠窗邊,坐着一名老者,看起來慈眉善目,同桌的是一名妙齡姑娘,二十上下,秀眉杏眼,膚若凝脂,一頭洗得乾乾淨淨的長髮很自然地披散在身後,簡單地用一條粉色髮帶繫着,益發襯得她面若朝霞,色若春花,百裡挑一美女,寧靜娟秀,如欺霜寒梅,清潤而皎潔。
此刻她臉上的笑止不住,微微看了一眼那羣正談論得意的文士,笑語,“楚伯伯,看來,景沐哥哥娶了個好媳婦。”
那正是老楚王,楚雲。
他看着對面坐着的少女,感嘆萬千,“是他沒福氣,本想讓你來當楚家的媳婦,誰知道他鬼迷心竅,非雲府那個丫頭不娶,幸好上錯花轎,要不然,楚伯伯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少女搖搖頭,笑道,“真沒想到還是歪打正着,您啊,還不是說想看看媳婦,硬是要來梅花樓看看,可惜,看不到人,得回王府了。”
楚雲笑了笑,楚景沐和蘇綠芙在京城和安陽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他自是好奇,本來還擔心着兒子想不開的,誰知道一進梅花樓就聽到楚王寵妻,京師皆知。算是放下心來,還是覺得可惜,對面坐着的女孩纔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婦。
“無憂,楚伯伯也會給你找個好婆家,將來黃泉路上,也好向劉……”
“楚伯伯別說了!”少女臉色有瞬間的悲傷,轉而又說,“景沐哥哥還不知道我的事,楚伯伯你別和他說實話,就說故人之女,此次回京,我只想找到妹妹和哥哥,不想多生事端。”
楚雲低頭不語,提起這個,氣氛不免有點沉重,忽而又聽到有人討論着雲王叛國一事,少女冷笑道,“老天有眼,不用我們出手,奸人已自取滅亡。”
楚雲心生愧疚,當年他並未殺了劉悠若,只是造成她假死之象,一直帶在身邊撫養,他有時候很慶幸,劉悠若沒看到他殺了劉廷,否則,她恐怕也會恨他。
“那不是雲家的丫頭,怎麼也在梅花樓裡?”楚雲疑惑,楚景沐定親那一年,他見過雲宛芙,認得出是她,他正不解着,雲宛芙已含怒出了梅花樓,怕是聽到楚景沐和蘇綠芙的事情,心情不快。
聽楚雲說她的身份,無憂忍不住道,“妹妹若是好好長大,也該是此般絕色。”
楚雲一怔,更是愧疚,良久,兩人才出了梅花樓,回楚王府。
西廂的書房內,兩人在作畫,原本蘇綠芙想下完他們的未分出勝負的棋,誰知道楚景沐今天來了興致,想看她作畫,蘇綠芙也沒拒絕,問他喜歡什麼,楚景沐說,“你這麼喜歡芙蓉,不如畫一朵芙蓉花。”
“好啊。”蘇綠芙臉色不變,執起畫筆,當真一筆一筆勾勒出一朵芙蓉花,楚景沐看着她完美的側臉,心中另有想法,雖然確定了是她,可再確定又有什麼關係,牆上的芙蓉是不是她留下來的,看畫風就知道。
這夫妻二人,心思一個比一個多,楚景沐如此說,蘇綠芙對他本就戒備,何嘗不知道,然而,楚景沐不知道的是,蘇綠芙殺人用左手,畫血芙蓉,也用左手,她左手畫的芙蓉和右手畫的芙蓉,相差許多,看不出是一人所畫。
肖樂進來回稟,“王爺,老爺回府了,正在大廳候着王爺。”
楚景沐呆住了,蘇綠芙畫筆一鬆,本來點綴好的芙蓉花,突然被描上重重一筆,破壞了芙蓉的美感,她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放下畫筆,楚景沐心中已翻了天,連看這朵芙蓉和牆上的血芙蓉是不是一人所畫的心思都沒了。他側頭,清楚地看見蘇綠芙的笑,那是一種獵人等待獵物終於出現的笑容,刺痛他的眼睛。
“芙兒,你身子骨不好,還是待在西廂,等晚膳的時候再見見爹。”楚景沐並不想他們見面,雖然知道這樣很奇怪,可他仍然是這麼說。
“王爺可真愛說笑,公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這媳婦茶無論如何都要喝的,王爺可別讓我成爲侍寵而驕的女人,這府中這麼多雙眼睛,會說閒話的。”蘇綠芙盈盈地笑着,示意奔月把披風拿過來,緊緊地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