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悄無聲息的從穆青青身後退出了上房。
徐媽媽瞧見,她衝自己擠了擠眼,以爲她內急,便沒有言語。
煙雨卻直奔芙蕖的院子。此時人都聚在徐媽媽院中,芙蕖院子門雖掩着,卻沒有人在。
她直奔上房東里間,掀開了被褥,一個灰藍色布包正平平整整的躺在圍子牀頭。
她迅速打開布包,見裡面是一大疊銀票,銀票頂上壓着一封信。
煙雨拆開信來匆匆看過,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
她猶豫一瞬,將信放入自己懷中,銀票放回灰藍布包內,照原來的褶子疊好,壓在牀頭被褥下面。
轉而回了徐媽媽的院子。
“徐媽媽,煙雨有幾句話想說。”煙雨立在穆青青身後,打斷爭執的幾人。
芙蕖挑着眉梢看向她,“你算個什麼東西,這有你說話的份兒麼?”
徐媽媽點了點頭。
煙雨根本無視芙蕖,開口道:“春華樓出了這檔子事兒,確實是個難處,但只要咱們齊心協力渡過了難關,時間一長,人們總會將鈴蘭的事情給忘了的。春華樓定然能夠恢復以往繁華的。”
徐媽媽點點頭。
“如今姐妹們最擔心的,是在春華樓裡蹉跎了年華,老無所依。所以媽媽不如允許姐妹們都參與到春華樓的經營中來,按姐妹們出錢出力的多少,每年年底給予大家紅利,這樣,便是姐妹們不如昔日當紅,有春華樓做保障,也不會讓大家少了花銷的。”煙雨淡聲說完。
與芙蕖一道進來的兩個花娘就悄聲嘀咕起來。
穆青青讚許的點頭,“這主意好,那咱們都成春華樓的股東了,也翻身做主人了。煙雨,你該不會是跟我一個地方來的吧?這樣的好辦法都能想到!”
徐媽媽臉上還有些糾結,一時吶吶不語。
芙蕖卻已是臉色十分難看,霍然起身,“我不同意,春華樓出了這檔子事兒,本來就是不行了,你這又讓姐妹們出錢出力的,不是讓姐妹們和已經不行的春華樓綁在一起麼?”
“你憑什麼就一語斷定春華樓不行了?春華樓昔日讓你名聲鵲起,讓你錦衣玉食,如今遇到點困難,你便棄舊主與不顧,且鼓動衆人都離開春華樓,究竟是何居心?”煙雨冷聲道。
芙蕖板着臉,“我自然是爲大家着想。”
“你是爲自己着想吧?拿着大家的前途命運,換你自己的錦繡前程!踩低奉高,背信棄義,你勾結太和樓,陷衆人與不義,口口聲聲說爲姐妹們,其實不過是爲了太和樓承諾給你的一成的紅利!”煙雨說着,將懷中信封拿了出來,拍在高几之上。
芙蕖頓時臉色鐵青,上前欲搶信封,“你!你這是污衊!”
信封被穆青青眼疾手快的奪了去,迅速打開,並念出聲。
屋裡屋外的花娘們,霎時安靜下來,唯有穆青青讀信之聲,聲聲迴響。
信中說,只要芙蕖能帶走春華樓半數以上的花娘投奔太和樓,掌櫃便將太和樓每年盈利的一成給予芙蕖,並承諾芙蕖到太和樓以後,必然捧她成爲臨安花魁。
待穆青青讀完信,衆人再看芙蕖的臉色便不同了。
徐媽媽氣的指着芙蕖,鐵青着臉,說不出話來。
“徐媽媽往日對她那麼好,不想倒養出一隻白眼狼來!”
“拿着大家的命運,換她一個人的前途,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盤!”
“跟她走,真是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呢!”
屋外花娘議論的聲音不小,屋裡不僅芙蕖的臉色難看,連着跟芙蕖一道前來找徐媽媽贖身的當紅姑娘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其中一位姑娘當即從懷中摸出一張百兩的銀票,往徐媽媽手邊桌上一拍,“媽媽,昔日裡你對我們的好,我們都記在心裡,此次是被奸人矇蔽,一時糊塗,希望媽媽不要同我計較,這是我的份子錢,雖幫不上大忙,但也是了表我一番心意,希望媽媽收下來。”花娘說完,衝着芙蕖冷哼一聲,轉身出了上房。
外面圍着的花娘有些進來想瞧瞧情況,有些則悄悄的退出了院子。
證實了芙蕖是賣了大家夥兒爲她自己換好處,已經沒有人在和她連成一氣。
芙蕖氣的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徐媽媽讓綠痕拿了賬冊出來,哪位花娘入了多少份子錢,一筆筆記清楚。
“你偷拿了我的東西,神氣什麼!”芙蕖兩步來到煙雨身邊,壓低着聲音道。
“我若是你,現在就趕緊去瞧瞧那筆錢還在不在,這廂收了太和樓的好處,卻沒能完成任務,想來你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的。”煙雨冷冷笑道。
芙蕖臉色一變,拂袖而去。
穆青青朝着她的背影嗤笑兩聲,“媽媽且等着,我也會去拿私房銀子。”
徐媽媽擡手拉住她與煙雨,“今日多虧你們……不然,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春華樓是我的心血。雖說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樓裡的姑娘倘若離了這裡,哪還有什麼更好的去處?”
穆青青點頭,拍了拍徐媽媽的手,“您說的我們都知道,媽媽對我們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裡。往後大家夥兒入了份子,這春華樓便是大家夥兒的了,我們定然會比以往更加盡心盡力的。”
煙雨扶着穆青青離了徐媽媽的院子。
穆青青禁不住上下打量着煙雨,“說說,你怎麼想到這個辦法的?你真不是和我一樣,穿越而來麼?”
煙雨搖頭,“一是因爲那封信。二是因爲某人說,人與人之間,不便的唯有利益爾。將春華樓的利益和樓裡的姑娘拴在一起,便不怕大家心不齊了。”
穆青青點了點頭,“你這幾日忙裡忙外,都在忙活什麼?可是爲那宣公子之事?”
煙雨眉心微蹙,沒有答話。
穆青青瞭然一笑,“是不方便說麼?那我便不問,只是那一日,宣公子將我從賊人手中救出,怎麼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們古人不是常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麼?我沒有什麼可涌泉相報的,但也該向宣公子表表我的感激之意嘛。”
見煙雨跟在她身後,沒有答話,穆青青便停下腳步,看着煙雨道:“你說是不是?”
煙雨微微點了點頭,“話雖如此,可宣公子的身份……”
穆青青輕輕一笑,“別的我倒不擔心,我瞧你與他走的挺近,怕你心中介意,他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卻也是我的好姐妹,爲了一個男人,讓咱們姐妹之間生了嫌隙倒是不划算。你坦白與我說,你不介意吧?”
煙雨聞言搖頭,“我爲什麼要介意?”
穆青青哈哈一笑,伸手攬住煙雨的肩膀,“你不介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