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邵瓏瓏先天的怪異疾病、師涵神秘的早逝,以及至今仍然不知有何種用途的複雜溶液......所有這些疑問都令蘇左最先想要去詢問一個人——蕭程。她深深相信,這一切都與蕭程有着或多或少的關聯,而且諷刺的是,蕭程也是唯一一個有可能將上述三個疑點全部進行解答的人。

蕭程的“茲扎”病毒改寫實驗室位於中原省衛計委下屬的一個隱蔽的實驗基地內,該基地是專門用來從事傳染性疾病防控的一處所在,平日裡鮮爲人知,出入必須有衛計委專發的通行證件。蘇左耗費了半天的時間才通過任局搞到了實驗基地的出入證,其實她完全可以事先要求蕭程或負責人員協調工作的邵毅平爲刑警隊辦理出入許可,但她覺得那樣對方就會對自己的到來有所準備,多年的從警經驗教會她:不管對誰,出其不意,往往會得到意料之外的收穫。

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基地爲“茲扎”研究提供了最大程度的硬件支持和隔離防護,整個實驗室被安置在一處坐落於半山腰的獨棟樓宇中,已經確診的十幾名“茲扎”患者也均已被接到這裡接受基因治療。基地可能還考慮到將會出現更多的“茲扎”確診病例,在樓內預留了大量的隔離病房。這個實驗基地目前除了“茲扎”病毒實驗外,只還在做關於每年春秋季流感和乙肝病毒的常規研究,所以整個基地顯得肅穆又冷清。

也正因爲人丁稀少,一輛標示有鮮亮的“前沿新聞”幾個大字的採訪車停在“茲扎”病毒改寫實驗樓前,就顯得分外扎眼。

“八成又是那個陳欣欣!”小周瞥了一眼採訪車,不屑地哼起來。

蘇左則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警車穩穩地停在採訪車旁,臉色不太好看地問:“上次叫你去查陳正強的底,怎麼還沒有結果?”

小周無辜地答道:“我查過了,就是沒抽出空來跟你說!陳正強自己也是記者出身,早年參與報道了不少轟動一時的焦點新聞,當初揭露黑煤窯內幕、臥底十年前最猖獗的傳銷團伙、以及對首批商品房買賣後衍生出的強拆事件的追蹤,都是在陳正強的堅持下才報道出來的。他當時就已經是《前沿》新聞的主編,後來乾脆被調任到省委宣傳部。五年前更是因爲主持曝光了一起性質十分惡劣、且涉及官方高層腐敗的製造假藥風波而顯示出了過人的新聞嗅覺和從政手腕,之後便連升三級,坐到了今天的省委宣傳部副部長。總體來看,這個人的性格剛正不阿,屬於原則性非常強的,人們也都說他做事雷厲風行,許多事都親力親爲,平日裡對自己要求也十分嚴格,還真看不出有什麼劣跡。”

“嗯。”蘇左心不在焉地聽完小周的彙報,感覺沒聽出什麼疑點。正沉吟間,擡眼卻剛巧看到邵毅平和陳欣欣交談甚歡地從實驗樓內走出,而蕭程十分無奈地跟在後面,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陳記者的報道真是沒有一次令人失望,以後歡迎你經常來實驗室‘騷擾’我們的研究員,他們可都是未來的科學新星,現在多見見世面,多跟像你這樣優秀的媒體人員打交道,以後纔能有更廣闊的眼界和發展嘛。”

邵毅平的一番言辭在外人聽來多少有些虛僞,可對陳欣欣卻十分受用,只見她笑得花枝亂顫,臉上掩不住幾分得意之色,並時不時地向身後的蕭程望上幾眼。

“那就說好了哦,下次,我可要採訪到歐陽教授!”眼看三人走近採訪車前,陳欣欣忽閃着一雙大眼睛,嬌裡嬌氣地說。她的話雖然是在對邵毅平講,眼睛卻始終在蕭程臉上游移,似乎很期待與後者有四目相對的時刻。

再次聽到“歐陽教授”四個字,蘇左和小周不禁互換了一下眼色。因爲他倆還坐在警車裡,暫時並未被站在採訪車另一側的陳欣欣一行發現,可車外的對話卻全都飄進了兩人的耳朵。

“一定的,一定的,交給我來安排!”只聽邵毅平滿口應承下來,語氣裡依然含着笑意。

“蕭博士,什麼時候你再讓我專訪一次呀?上次說的都是關於‘茲扎’的事,我的讀者們可是更想了解一下蕭博士個人的故事和經歷呢!”

聽起來陳欣欣依然不肯放過蕭程,對採訪的事鍥而不捨。

“一旦‘茲扎’疫苗研製成功,我保證你想採訪誰就能採訪誰!”見蕭程情緒不高,邵毅平趕緊樂呵呵地出面打起圓場。

陳欣欣倒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而是又意味深長地望了蕭程一眼,隨即轉身對早已等候在採訪車內的攝影師說:“我們走吧。”說完便動作優雅地登上了採訪車。

“再見。”蘇左一下子就聽出,蕭程終於在最後說了兩個字,語氣顯得十分禮貌。

待陳欣欣的採訪車揚長而去,邵毅平才收回送行的目光,想來這也是他在官場養成的習慣禮節。

“我說,你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做得太明顯了。”

蘇左聽見邵毅平衝蕭程輕聲嗔責,看起來是在提醒蕭程對待陳欣欣的態度。

蕭程卻操着輕鬆隨意的口吻回道:“她也沒吃虧啊,每次都搶到頭條,而且連歐陽教授下次都可以採訪到了。至於其他的,不是還有師兄你嘛。”

邵毅平似乎拿蕭程沒有辦法,笑着搖了搖頭。兩人正欲往回走,卻無意間瞥見蘇左和小周正從警車中走下來,於是又都詫異地站定了腳步。

見到二人,邵毅平臉上瞬間劃過一絲警惕,雖然被他立刻很自然地掩蓋了過去,但還是沒能逃過蘇左的雙眼。蕭程卻好像很是驚喜,一邊朝蘇左走來一邊略含笑意地對邵毅平說:“師兄,你的辦事效率真高,我上午剛跟你說完爲刑警隊辦通行證,這會兒蘇隊長就來了。”

蘇左聞言不禁朝走在蕭程身後的邵毅平望了一眼,後者曖昧地微眯着雙眼,與蘇左短暫對視了一下,顯然並不想否認蕭程的誇獎,卻也心知蘇左並不會揭穿自己。

“你們剛纔說的歐陽教授,是不是原京醫科大學遺傳病學研究專家歐陽書教授?”蘇左並沒有糾結通行證的問題,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正是。”蕭程爽快地答道。

“你上次提過的重量級人物就是他嘍?”

蕭程點點頭。

邵毅平這時也已迎了上來,含着笑問:“怎麼,蘇隊長對歐陽教授的研究感興趣?”

蘇左不動聲色地擡了擡嘴角:“研究的事我哪裡懂,只是剛巧今天在醫院裡聽人提起過他。”

邵毅平明顯對“今天”和“醫院”兩個詞產生了反應,剛剛微笑的嘴角在脣邊僵硬了幾秒。

“邵秘書,瓏瓏的事,我深表遺憾,相信他很快就可以康復的。”蘇左沒心情兜圈子,而是直接了當地對邵毅平說,語氣透着誠懇。

邵毅平隨即也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回了一句“謝謝蘇隊長。”

“既然你不請自來,不如帶你參觀一下我的實驗室。”蕭程難得地表現活躍,說話間已欲帶領蘇左進到實驗樓內。

“蘇隊長前來,不知是不是戴老師的案子有了什麼進展?”邵毅平面對蘇左,倒顯得比剛纔面對陳欣欣時冷靜沉穩許多,邊走邊好似不經意地發問道。

蘇左略微沉吟了一下,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案子的線索都還在查,我這次,是來找蕭程單獨瞭解點兒情況的。”

蕭程聽見二人的對話,也不禁疑惑地回過頭來看了看。

於是邵毅平知趣地點點頭:“那你們談吧,我先去忙了。”說完便步伐穩健地向着實驗樓的另一個方向走去。蘇左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蘇隊,爲什麼不直接問邵毅平邵瓏瓏的事?”待邵毅平走遠,小周湊到蘇左耳邊悄聲問。

“他不會告訴我們的。”

“可是這個傢伙能知道多少?”小周衝前方努努下巴,意指蕭程。蘇左知道,蕭程那種理科學霸的氣質特別容易惹來小周這樣頭腦簡單的人的一貫不屑,事實也正是如此。

蘇左望着前面背脊挺直的身影,反而輕笑了一下:“呵呵,他經常比我們想象得要知道得多。”

蕭程兀自在前面帶路,依然走起路來目不斜視,似乎毫不關心兩人間的對話。

不知拐過了幾道彎,蕭程停在一個有着兩扇雙向開門的大房間前。

“通常,我們就在這裡進行基因測序和改寫,然後再對細胞活性進行觀察。”蕭程說着,突然伸出一隻手擋在小周身前。

“不好意思,周警官,我們有規定,帶外人進實驗室,一次只能一個人。而且您的鞋子......也需要經過清理才能進實驗室。”

小周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看了看自己的鞋。他穿着一雙登山靴,看樣子似乎很久沒有刷洗過了,鞋底又大又厚,邊緣還附有星星點點的泥漿。

“嘿嘿,是有點兒髒。”小周不好意思地乾笑了兩聲,但隨即便開始有些不滿地抱怨道:“我們做警察的,哪有你們這幫搞科學的人那麼講究。算了算了,那正好,有蘇隊一個人進去就夠了,反正我對你們的實驗室也不感興趣,基因改寫實驗室,這種地方想起來比殺人碎屍現場還讓人發怵。”

蘇左看着屬下渾身不自在的樣子,心裡直覺得好笑。她知道小周是真的對基因改寫感到害怕,或許警察做久了,見到在人身上動刀動槍越多,反而越對這種不需要動刀動槍卻也能置人於死地的東西心懷恐懼。

“不如你去探望一下郭旻和蔣小夕夫婦吧,那天是你救了他們,他們一定也想要再見到你。雖然他們在隔離病房,但你跟人家管理人員說說,你是警察,總能給你點兒‘優待’。”蘇左溫和地給小周出着主意。

小周貌似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記起剛剛經過的一片病房區域,想來郭旻夫婦應該暫居在那裡,於是乾脆地說了聲“好嘞”,便轉身逃也似地跑開了。

“我的鞋子要不要清理?”蘇左低頭看着自己的馬丁靴,有點兒心虛地問。

蕭程則饒有深意地笑了笑,隨即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副鞋套:“你穿上這個就行了。”

“你有鞋套爲什麼不給小周?”蘇左瞪大眼睛責怪起來。

“因爲我只帶了一副啊。”蕭程好像還挺無辜。

“那一次只能進去一個人的說法......”

“騙人的。”蕭程不以爲然地做了個鬼臉,“有東西要單獨給你看。”說話間,他已轉身推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這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像是醫院的手術室,只是並沒有寬大的手術檯擺在屋子正中,但是門一經推開,便有種與醫院手術室同樣的緊張和壓迫感撲面而來。蘇左小心翼翼地步入,感受到穿着鞋套的雙腳與地面真切的摩擦,即使再輕也好像會傷害到屋裡的什麼,此時她也格外能夠理解小週會對基因改寫感到恐懼的原因了,就好像這間實驗室中佈滿了細小的微生物,肉眼無法得見,可它們卻隨時能夠進入到人體內,造成意想不到的危險。

蘇左認真地環顧了一下,只見實驗室內擺放着各種不認識的器具,好像唯一能知道是什麼的,就是大大小小數十臺擺放在白色桌案上的顯微鏡,每臺顯微鏡似乎還有所不同,感覺光弄清楚這些顯微鏡之間的差別,就是一門學問,更不用提那些連接着十幾臺顯示器的實驗設備,在蘇左看來,那些不過都是些結構複雜的鐵架子而已。

“陳欣欣的報道可是把你的實驗室誇得天花亂墜,可我看這裡都是些冷冰冰的儀器,也沒什麼稀奇呀。”

蕭程早想到蘇左會這樣說,怪腔怪調地迴應道:“的確是沒有你熟悉的案發現場有意思,起碼案發現場還有個屍體。”

蘇左聞言不知該怎麼反駁,只好笨笨地白了他一眼。

蕭程好像覺得蘇左這樣的反應挺有意思,臉上掛着得意的微笑,突然湊到蘇左身前,神秘兮兮地說:“不過這個送給你,它可是活的。”不知什麼時候,蕭程手裡已突然多了一個小塑料箱,箱子上面有幾個圓形的小洞,看起來非常精緻。

蘇左雙手接過小塑料箱,感覺箱子突然晃動了一下,於是她將眼睛湊到小洞前,想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

一雙圓圓的小眼睛剛巧這時也向着小洞外看來。

“啊——”蘇左大驚失色,尖叫着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小箱子也被扔飛了出去。

蕭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塑料箱,詫異地問:“你害怕?”

“我最怕老鼠啦......”蘇左驚魂未定,哭喪着臉回答。

“不用怕,它只是試驗用的小白鼠。你看,它很可愛的。”蕭程強忍住笑,再次將小箱子遞到蘇左面前,原來箱子上還裝有一個雙層的頂蓋,打開其中一個,下面一層是透明的。

蘇左鼓足勇氣從頂蓋上往箱子裡看了一眼,只見一隻像男性中指一般大小的白色小鼠正在箱子裡悠然地轉着圈。可奇怪的是,與蘇左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實驗小白鼠不同,這隻小白鼠的後背上長有一個鮮明的淡粉色花紋,呈螺旋狀,整體的毛髮看起來也更富有光澤。

見蘇左對小白鼠產生了興趣,蕭程在一旁趁熱打鐵地講述道:“之前實驗失敗,導致它患上了十分嚴重的皮膚病,毛髮出現了大面積潰爛,但是後來我用基因療法將它的皮膚病治癒了,而且嘗試着將它的毛髮基因改寫得更完美,結果就出現了這樣的效果。你看,現在它的樣子是不是很美?”

此時蘇左對小白鼠的害怕已經轉變爲驚奇,不禁感嘆道:“原來是這樣!它背上的花紋看起來好神秘,如果你不說,真的完全想不到它曾經患過皮膚病,它看上去比其他沒有患病的小白鼠都要健康!”

很快,蘇左又意識到一個問題,望着蕭程問:“它應該很有實驗價值吧,你把它送人合適嗎?”

蕭程聞言淡淡一笑:“我不會再做同樣的實驗了,所以它在這個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

“那你爲什麼把它送給我?”蘇左故意不依不饒。

蕭程卻似乎沒怎麼考慮過這個問題,用細長的手指輕搓着鼻尖,有點兒壞壞地說:“你一個女孩子,整天上班看人家打打殺殺的,回家了就應該養點兒小動物,培養一下愛心。”

蘇左對這個理由啞然失笑,好像從蕭程嘴裡說出來就是個十分有說服力的理由。她又看了看箱子裡可愛的小白鼠,不禁好奇地問:“很多人都指責你們拿動物做實驗是種殘忍有罪的行爲,你看到這樣的小生命,會不會也偶爾這麼覺得?”

“我們已經習慣了。如果我們也認爲拿動物做實驗是一種罪,那人類只能永遠停留在愚昧的時代。你願意回到罹患感冒,不僅沒有藥吃,還相信必須給你放一點兒血才能痊癒的時代嗎?”

蘇左不明白蕭程之意,臉上流露出困惑。

“過去西方宗教就是這樣做的。”蕭程攤開雙手,十分認真地說,“爲什麼現在人們會覺得這樣很荒謬?是因爲人們知道了發炎要打青黴素,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知道,當初青黴素的發現,卻正是動物實驗的功勞?!反對一件事很容易,試圖去理解你想要反對的事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對很多人來說卻好像特別難。我不認爲這是正義,我覺得這是情商不夠的表現。”

蘇左撅着嘴,似乎想爲那些動物保護者爭辯,又想了想說:“我還曾經在網絡上看到一張猴子被拿來做腦部研究的現場圖片,那隻猴子戴着一個通電頭盔,頭盔上連接着各種各樣的電線,看起來特別令人不舒服,下面網友的罵聲一片,很多言辭十分犀利。”

“這有什麼?我在美國的時候,曾經收到過動物保護組織裡的極端者寄來的毒藥。我另一位美國同事的實驗室,還收到過**呢!”蕭程聳聳肩。

“**?”蘇左有些吃驚起來,“那可太過分了。”

“是啊,有些人打着保護動物的旗號,卻在做着跟殺人沒什麼兩樣的事。”蕭程習以爲常地評論道,“許多思想行爲比較極端的人,都喜歡給自己極端的行徑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就算知道事實也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也寧願相信他們傾向於相信的。美國科學界曾經試圖去解釋我們在動物身上的所作所爲,後來發現這樣做對反對者們起不到任何作用,現在乾脆不解釋了。科學家們不僅要埋頭解決各種科學難題,還要小心翼翼地注意人身安全,實在有些諷刺。”

“可是這些被拿來做實驗的小動物的確失去了自由,也受到了一定的傷害,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啊。”蘇左用手指輕撫着箱中的小白鼠,顯然已經對它十分喜愛。

蕭程環抱着雙臂,饒有興致地欣賞着蘇左與小白鼠的互動,隨即也附下身來,跟蘇左一起看着箱中的小白鼠,眼神裡有種無法掩飾的慈愛:“事實上,我們會給這些參與了實驗的動物非常良好的生存條件,說實話,它們生活得要比外面那些人人喊打的野老鼠強多了。其實人們大可以換一種看法,就當作這些動物在爲人類工作。比如你剛纔提到猴子,通常一隻猴子能夠用來做實驗的年限都不會超過三到五年,之後它們就會像人一樣,享受退休生活,我們會把它們送到專門的機構,那裡有人來負責贍養它們,讓它們平靜地度過晚年。”

蘇左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禁贊同地感嘆道:“這樣的確也不錯。”

“對整個人類社會來說,讓一部分小白鼠和猴子等動物參與實驗的價值,遠遠大於愛心氾濫,對這些動物加以保護的價值。任何一種新型的藥物,都要經過小白鼠、靈長類動物的實驗過程,才能投入臨牀使用,而一種新藥,往往承載着無數人類患者生存的希望。在這樣的問題上,道德是無法給出明確的對錯的,也不該成爲評判的標準。”蕭程吐了一口氣,嚴肅地總結說。

蘇左心中一動,脫口問道:“就像基因改寫應不應該用在人體上一樣,對嗎?”

蘇左注視着蕭程鏡片後炯炯有神的雙目,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眼睛裡流露出的智慧和堅持,並看見蕭程沉默又用力地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蕭程從兩人的對視中回過神,竟然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問道:“好了,你今天專程來找我,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蘇左倒更大方一些,也定了定神,換上了一副充滿試探的語氣問:“你......還記得師涵嗎?”

蕭程微微一怔,但立即就恢復了平靜,淡淡地回答:“她是師兄的亡妻,瓏瓏的母親。你突然提到小涵,是不是因爲瓏瓏的事?”

蘇左默認了對方的猜想,並確認道:“楊醫生跟我說,瓏瓏的病很可能是先天的,那在你的印象裡,師涵有沒有什麼比較嚴重的遺傳病?”

“起碼在我認識她的那段時間,她看起來是健康的。”蕭程說話時望着寬大的實驗臺,彷彿陷入了遙遠的記憶。

“你對她的去世瞭解多少?”蘇左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程卻搖搖頭:“師涵本來就比我大一屆,我們見面的機會本就不多,況且之後我就出國了,我是在美國聽說她去世了的,那時候她應該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你難道不覺得邵瓏瓏的情況和師涵的去世都有些可疑嗎?”蘇左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並觀察着蕭程的反應。

蕭程伸手扶了下眼鏡,緩緩回答:“有些遺傳病是要到了一定年齡,甚至中年以後纔會發病,所以我不認爲師涵因病去世有什麼問題。不過前提是她的確是身患了某種致命的遺傳病。但是如果從邵瓏瓏目前的情況看,我只能說,你想得沒錯,這種可能性很大。”

蘇左聽後輕咬着嘴脣,陷入沉思。

過來一會兒,蕭程在一旁反問道:“你這麼關心邵瓏瓏和師涵的事,跟查案有關係嗎?”

蘇左瞥了瞥嘴,算是模棱兩可的回答,其實她自己也不太確定。

“還有一個問題。”蘇左又好似想到什麼,盯着蕭程的眼睛說,“我們在戴林鐘教授的死亡現場提取到一種溶液的殘留痕跡,經化驗是由蛋白質和幾十種無機鹽組成的,想請教你,在你們研究領域,會不會用到類似成分的溶液?”

不經意間,蕭程的眼神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彷彿在鏡片後閃爍了一下,但他的回答依然十分平靜,甚至有些生硬:“抱歉,我不知道。”

蘇左卻明顯不甘心對方如此回答,繼續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對方。

“有什麼不對嗎?”蕭程不明所以地問。

蘇左偏着頭,似乎不太相信地說:“你好像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說‘不知道’。”

“是你把我想得太強大了吧。”這次蕭程沒有躲閃,而是直直地回望着蘇左滿是疑惑的雙眼,語氣意外地略顯疲憊,“蘇隊長,其實我更希望你能試着把我看成一個在你身邊,普普通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