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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午後,陽光以微弱的斜度將一片溫暖灑將下來,正是一天中氣溫逐漸上升至高點的時辰,很多學校都喜歡將體育課安排在這個時間段,既能讓學生們在最舒適的環境下做戶外活動,又能幫助容易產生午間倦怠的學生擺脫睏意。

新興小學的大操場剛剛鋪完一層新鮮的膠粒,磚紅色的跑道上,一根根清晰的白線圍成裡裡外外多層圓圈,透出一股鮮明的活力。

“加油!孫博,加油!”

在看臺一側下方,最中心的那條跑道上此時正不斷傳來吶喊助威的聲音。只見一個身穿運動衣的男孩兒正做着助跑的姿勢,而他前方大概二三十米遠處,是一座小型的體操木馬,可以看出,木馬是特殊設計過的,比實際比賽用的木馬要低矮不少,應該是專爲少年兒童設計的體育課用品。

男孩兒穿着一雙釘子鞋,運動衣也是貼身的,看起來有幾分專業運動員的樣子,只是年紀尚小,也就十一、二歲上下,圍觀的也都是年齡相仿的同學,有男有女,大多穿着藍色的校服,臉上難掩期待和興奮的神色。

男孩兒準備就位,“嗖”地如箭一般跑動起來,眼看着到了木馬前,雙手輕輕一撐,身體便矯健地縱然躍起,隨後男孩兒在空中伸展雙臂,兩隻腳穩健地落在木馬另一邊的跑道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如從天飛落的燕子般輕盈完美。

一片掌聲在後方如雷般響起。

“漂亮!”一個脖子上掛着口哨的高個男子叫了聲好,衝男孩兒投去肯定和鼓勵的眼神。隨後他面向站在木馬後的一干學生們喊道,“你們看見了沒?完成孫博剛剛示範的這個動作,就是近期體育課的達標項目。”

“李老師,這也太難了吧,你讓我們練體操呀!”一個長相十分伶俐的女生噘着嘴,半開玩笑半不滿地叫嚷起來。

“是啊,是啊。”隨即不少同學也都跟着附和。

被稱作“李老師”的高個男子“嘿嘿”笑了兩下,似乎早已習慣了學生們類似的抱怨,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而是衝木馬努努嘴說:“難不難,你們自己試試看!”

“簡單得很,我還可以做一個前空翻呢,真的一點兒都不難!”孫博這時已跑回學生們的隊伍中,難掩得意和興奮。

“真的嗎?”一個個頭比較小巧的女生好像很信賴孫博,此時已站在跑道前躍躍欲試。她在班裡本就十分活躍,同學們紛紛歡呼着爲她加油。女生跑到木馬前,跳得不高,但雙手也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唰”一下就從木馬上飛了過去,動作雖然沒有剛剛孫博那樣流暢和完美,卻看起來也十分輕鬆。

同學們一看果然不難,於是一個接一個地爭相試跳起來。本來體操就讓孩子們感覺格外新奇,況且木馬又是經過改裝的,孩子們跳起來既沒太大難度,又能體驗一把技巧性很強的體育項目,其實心裡都十分喜歡,有幾個靈活的孩子甚至接二連三地跳了好幾遍。李老師站在木馬邊,微笑着看到學生們玩得不亦樂乎,臉上也盡是欣慰。

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躊躇着走至李老師跟前,用細小的聲音膽怯地問:“老師,我能試試嗎?”

李老師望着眼前的孩子,臉上浮出犯難的神色:“你......行嗎?你爸爸特意叮囑過,除了每天的廣播體操,其它體育活動都不讓你參加,這也是爲了你好。”

“就是呀,邵瓏瓏,平時的體育項目你都躲着不做,怎麼今天終於忍不住啦?”剛纔還抗議做體操的伶俐女生聽見邵瓏瓏與體育老師的對話,不禁笑盈盈地大聲搭腔。因爲音量很高,她的話立刻引來周圍其他同學們的注意,大家不禁都向老師身邊那個小小的身影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行!”邵瓏瓏下意識地挺起胸膛,尷尬地說道。

李老師上下打量着邵瓏瓏,其實他心裡一直有個疑問,這個學生的體質看起來並不比一般的孩子瘦弱,而且一雙大眼睛總像是在觀察和思考着什麼,一看就是個腦瓜兒好使的孩子。他還聽說邵瓏瓏實際年齡比這個班裡的同學都小,是跳級升上來的,即使是這樣,學習成績也始終穩居全年級第一名,班裡同學在學習上有任何疑問,都喜歡向邵瓏瓏請教,邵瓏瓏也並不孤傲,反而十分樂於幫助同學,在學生裡很受歡迎。

可是這樣一個孩子,爲什麼要被禁止參加一切體育活動呢?

“我相信你!”這時,孫博走到邵瓏瓏跟前,衝他使勁點點頭,眼神裡全是鼓勵。兩個孩子,一個在班裡學習最好,一個是班裡的體育健將,一文一武,一靜一動。邵瓏瓏平時沒少在學習上幫助孫博,雖然這麼小的孩子,還不懂得感恩這樣的概念,孫博卻也希望能在運動場上見到邵瓏瓏的身影,眼下正是他認爲可以幫助到邵瓏瓏的時候。果然,孫博的舉動瞬間便感染到了其它同學,大家紛紛給邵瓏瓏打氣,表示“加油”、“一定沒問題的!”。

邵瓏瓏見大家沒有笑話自己,反而都對自己加以鼓勵,心裡充滿感動,渴望也就又多了幾分,於是他再次懇求道:“老師,就讓我試一下吧......”

作爲一名體育老師,李老師懷着最單純的願望,就是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通過適度的鍛鍊,增強體質,健健康康地成長,他想不出完全禁止一個孩子參加體育活動會是出於怎樣的原因,反而在他心裡,邵瓏瓏對參與運動的渴望更能引發理解和共鳴,所以,他心軟了。

“那我們把木馬再放低一些,”李老師說着率先走到木馬邊,一邊調試一邊囑咐,“孫博,你把動作要領再仔細給邵瓏瓏說一遍,然後監督他做好準備活動。”

“好嘞!”孫博高興地應了一聲,隨即便和邵瓏瓏笑作一團。

邵瓏瓏在跑道上認認真真地做了5分鐘的準備活動,終於躍躍欲試了。許多同學都站在一邊,爲他加油助威。

“不要着急,”李老師最後叮囑道,“如果覺得做不了,千萬不要勉強。”

邵瓏瓏站在起跑線上,眼裡寫滿了興奮和期待。孫博這時已經跑到了木馬的另一頭,準備在邵瓏瓏跳下木馬的那一刻迎接他。“別害怕,我在這裡保護你!”他還不忘從遠處朝這邊喊道,最後給自己的朋友鼓勁兒。

邵瓏瓏跑起來了!大家幾乎沒人看見過他跑步,但他看起來跑得並不費力,手臂擺動的幅度也十分協調,轉眼間,他已跑到了木馬跟前,跳了起來,雙臂恰到好處地撐在了身前的木馬上,縱身而起,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沒問題了。”李老師暗暗鬆了一口氣。因爲從他的視野看去,邵瓏瓏跳得並不高,只是將將超過了木馬的高度,這附和他首次做這個動作的能力,最關鍵的是,這個高度十分安全,即便他最後沒能夠像孫博之前那樣輕盈穩健的落地,哪怕摔在木馬前,都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大礙。

“啊——”轉眼間,木馬前響起一聲慘叫。

“邵瓏瓏,你怎麼了?”孫博第一個察覺到了危險,在邵瓏瓏還沒落地前便一個箭步奔了上去,可惜還是晚了,他只記得自己聽到了“咔嚓、咔嚓”的聲響,邵瓏瓏就已經全身俯臥着摔倒在木馬下方,不省人事。

同學們嚇得全部傻愣在原地,李老師懊惱地對着空氣揮了下拳頭,二話不說朝着校醫務處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