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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書研究室的保潔員田阿姨就是戴林鐘家神秘的小時工,這是一個驚人的收穫和發現!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蘇左刻意沒有聲張,而是格外公事公辦地向歐陽書研究室的秘書小曼索要了關於這位保潔員田阿姨的全部個人資料。

據資料顯示:田阿姨本名田麗梅,年齡49歲,離異,身份證上註冊的家庭住址是外省的一個地級市,幸好在歐陽書研究室登記的資料中還有一處在原京市的暫住地址,研究室的人表示沒聽說田阿姨搬家,那個地址應該還有效。

另外小曼還給出了一些十分值得注意的信息:田阿姨大約一年前成爲研究室的保潔員,但並不是通過家政公司介紹來的,最初她的身份竟是患者家屬。她有一個女兒曾經因病來找歐陽書求助,因爲遭到前夫拋棄,母女倆可謂相依爲命。爲了幫助她們留在原京繼續求醫,歐陽書便把她留下當了研究室的保潔員,並且還時不時地爲她介紹更多的家政工作。據小曼稱,雖然只是保潔員,但田阿姨談吐不俗,跟一般的保潔大媽明顯不同,很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而且她記得田阿姨對各種清潔用品的成分和使用方法特別在行,偶爾還會自制一些特殊的清潔劑,拿到研究室來給他們講解和賣弄,沒有專業的化工知識儲備恐怕是做不到的。

同時,派遣到戴林鐘家周邊進行走訪的探員及時回報:拿着田麗梅的照片到綠林苑小區和附近超市、菜市場等地進行詢問,有幾位羣衆可以肯定,照片中的人應該就是戴林鐘家半年以來負責打掃和做飯的小時工。

田麗梅的一切特徵都與刑警隊此前勾勒出的毒殺戴林鐘的兇嫌相吻合,蘇左絲毫沒有遲疑,下令立刻實施抓捕!

“跑了。”不出一小時,帶隊前往田麗梅暫住地抓人的小周便垂頭喪氣地回來彙報說,“我們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可以看出,走得很匆忙。”

“她在歐陽書辦公室得知我們是警察後,被驚了,所以連飯都沒來得及送就準備潛逃了。可惜我們當時沒能想到這一點。”蘇左用手揉搓着臉頰,懊惱地說。

“屋裡的東西基本上都沒能帶走,我們找到了許多清潔試劑,還有一些中年女性和年輕女孩兒的衣物及用品,能夠推斷,田麗梅和女兒逃跑前就是住在那裡。不過我們並沒在屋內發現疑似砒霜的物質,所以關鍵證據還是沒能找到。”小周說着嘆了口氣,似乎很不甘心。

“這不奇怪,”蘇左對此不以爲然,“戴林鐘的事已經發生這麼多天了,兇手不會傻到還留着毒藥,那隻會給自己徒增麻煩。”

“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小周焦躁地喊起來。

蘇左卻鎮定地分析說:“我感覺她不會離開本市。”

“對啊,她還有個生病的女兒!”小周似有所悟般問道,“那要不要我派人去盯着歐陽書?說不定爲了女兒,她還會回來找歐陽書求助。”

蘇左思索了一會兒,緩緩搖了搖頭:“我覺得沒必要。你記得嗎,小曼在跟我們介紹田麗梅的情況時,只是說她女兒曾經是歐陽教授的患者,一直在原京治病,但任何其它的情況她都不是很清楚,這說明她們目前並沒有在歐陽書處繼續求醫,盯着歐陽書也不一定能等得到她。”

“那她們還能去哪兒?”小周翻着白眼,“既然曾經求醫歐陽書,那肯定是遺傳病,可原京除了歐陽書,她們還能到哪兒去治遺傳病?”

小周的這句話突然令蘇左腦中靈光一閃,她不禁爲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我們又險些陷入思維盲區,別忘了,田阿姨曾經是戴林鐘家的小時工,而且從半年前一直工作到案發,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線索,分明在向我們展示着某種顯而易見的關聯!”

小周撓着頭,顯然沒能跟上隊長的思路。

“可是這就奇怪了,她爲什麼要害死戴林鐘呢?這對她沒有好處啊......”蘇左則繼續自言自語,兀自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但願是自己的猜測並不準確,她這樣安慰着自己,畢竟田麗梅只是致死戴林鐘的其中一環,也許戴林鐘和田麗梅之間,剛好是與自己的猜測相反的關係也說不定,這樣田麗梅的作案動機便勉強可以說通了。但如果事實真的與自己的猜測相符,而且從田麗梅已經在戴林鐘家工作了半年之久這一點來看,很可能事實正是自己猜測的那樣,這樣一來,局面就會變得完全脫離了預期,更加複雜和棘手。

正當蘇左思索不解時,刑警隊的外線電話突然如蜂鳴般大肆響了起來。

“誰打外線?難道有新案子?”小周撓着頭煩躁地說,他看到蘇左同樣也是一臉迷惑的樣子,只好極不情願地走過去伸手拿起了聽筒,嘴裡還喃喃唸叨着,“真是添亂,現在哪兒還有閒心管別的案子......喂——”

不知聽筒另一端的人說了些什麼,只見幾秒鐘後,小周臉上的表情由不耐煩轉變成驚愕。又過了幾秒,小周竟然僵直着手臂將電話聽筒直直向蘇左遞來。

“我是蘇左。”

“我是田麗梅。”電話中傳出一個冰冷的女聲,咬字清晰有力,“蘇警官,我知道你是刑警隊長,也是戴教授那件案子的負責人。”

雖然意外來得很突然,但蘇左強迫自己迅速冷靜下來。手握着電話,她敏銳地從對方言語間的喘息頻率聽出,田麗梅雖然故作鎮定,實則心裡非常緊張,於是她刻意放緩語氣,儘量用溫和的聲音說道:“田阿姨,您打這個電話來,就說明您有話想對警方說。請您相信我們,只要您來自首,我們一定會把案子調查清楚。不知您想沒想過,您現在這樣潛逃,只會讓您和您女兒的情境變得更糟。”

也許是蘇左的話起了點兒作用,電話另一端的田麗梅沉默了幾秒,隨後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果斷地說:“我願意自首,但你必須先滿足我一個條件。”

“是不是和您女兒有關?”蘇左略一沉吟,反問道。

田麗梅這回沒做過多猶豫,而是直截了當地提出:“請把我女兒交給一個叫蕭程的人,我知道你能找到他。”

沉默了幾秒後,蘇左簡短地吐出兩個字:“可以。”

電話那端隨即傳來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兩小時後,我女兒會出現在你們警局外街口處的那一家麥當勞裡。請你帶她去找蕭程,我需要看到她和蕭程見面的視頻。她知道一個秘密電子郵箱,讓她把視頻發到郵箱裡,明天我會選一個時間查閱郵件,看到我想要的郵件後,我自然就會來自首。你們不要試圖通過定位郵箱來鎖定我的位置,那個郵箱我不會輕易登錄。”

蘇左聽到對方這樣安排,不禁微微皺眉問:“田阿姨,您就這樣把女兒交給我們,難道不擔心嗎?”

電話裡又是一陣沉默。蘇左彷彿能看到田麗梅無聲地輕搖了下頭,然後無奈地說:“我女兒是個病人,帶着她就像隨身帶着一個小型**,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會突然發病,讓人束手無策,不出三天,你就會發現,除了把她交給蕭程,你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最後只有按照我說的去做。而且你們是警察,我相信你們不會傷害她。”

對方既然這樣說,蘇左也無意再質疑:“那我要怎麼確定哪個是您女兒?”

“她會穿一件紅色的連帽風衣和藍色牛仔褲。請你手裡拿一瓶喜樂飲料,那是她最喜歡喝的。她看見後會主動來找你。”

“好吧。”蘇左乾脆地衝着聽筒說,“我會遵守承諾,希望您也會。”

“蘇隊長,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田麗梅最後這樣說了一句,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蘇左聽到電話裡傳來“嘟——嘟——”的盲音,兀自握着聽筒發了會兒呆,直到小周終於按捺不住,在一旁膽怯地問:“蘇隊,我們真的要帶她女兒去見蕭程嗎?”

蘇左慢慢將茫然的視線收回,不假思索地回答:“要!”

小周對蘇左的堅定感到分外不解,想問個究竟,可看到隊長臉色陰沉,又不敢多說什麼。而田麗梅這一通預料之外的來電,令此時的蘇左心裡已經有了九成的把握,自己的猜測只等田麗梅的女兒和蕭程見面後,就可以得到驗證了——那將是一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的事實,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好要怎麼面對。

兩小時後,蘇左如約將一瓶喜樂飲料擺在面前,坐在麥當勞餐廳正中央一個很顯眼的位置靜靜地等待着。沒過多久,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小心翼翼地出現在蘇左面前。

“請問,您是蘇左姐姐嗎?”女孩兒用禮貌甜美的聲音輕輕問道。

蘇左微笑着點點頭,實則心裡有些意外。眼前的女孩兒看起來並不像有什麼難以治癒的疾病,只是身形稍顯瘦弱,但卻精神飽滿,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目光中透出單純和靈氣,眉宇間亦能找到田麗梅的影子。最關鍵的是,女孩兒看上去應該已經成年了,肩膀上還揹着一個淡藍色的雙肩書包,乍一看,更像是個來麥當勞溫習功課的女大學生。

是了,從田麗梅的年紀推斷,她的女兒今年至少應該在20歲左右了。蘇左立刻在心裡責怪起自己的大意,竟還一廂情願地以爲對方是個生活尚不太能自理的小姑娘。

“我叫田靜。”女孩兒爽朗地說,笑容也很陽光。

蘇左調整好情緒,瞅了眼田靜的書包,親切地問:“你剛纔去上課了?”

沒想到女孩兒卻瞬間低下了頭,開始不自然地揉搓着衣角,小聲回答:“我只是......去那邊的大學裡看了會兒書......媽媽說,我要先把病治好才能上學。”

蘇左頓時又懊惱起自己的失言,女孩兒羞怯委屈的樣子不禁讓人一陣心酸,顯然田靜對大學生活心存着嚮往,卻由於患病不能如願走入校園。

“你媽媽......她還好嗎?”蘇左輕聲試探起來,想由此斷定田麗梅到底跟自己女兒是怎樣約定的,因爲看上去,田靜並不像知情的樣子。

果然,田靜擡起頭來忽閃着一雙大眼睛說:“媽媽臨時有事去外地了,叫我今天不要回家,而是到這裡來找您。她說這週會有新的醫生來爲我治病,您會帶我去見新醫生。”

蘇左心中有了數,於是也站起身,拍了拍女孩兒的肩膀溫和地說:“那我們走吧。”

田靜欣喜地點了點頭,隨後充滿好奇地問道:“蘇姐姐,那個叫蕭程的新醫生,也是個老爺爺麼?”

蘇左抿嘴思考了片刻,田靜單純的問話掃卻了之前籠罩在她心頭小小的陰雲,不禁令人忍俊不禁,於是她扮着鬼臉回答道:“他似乎比你想象得要帥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