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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左舉着一杯濃濃的黑咖啡,在辦公桌前疲憊地坐下來。今天凌晨從盜竊案發現場回到家時已經快4點了,她一頭躺倒在客廳沙發上,只昏昏沉沉地小憩了兩個小時,心裡總難以平靜,所以6點多便清醒過來。

蕭程上次送的小白鼠這會兒正在一個勁兒地踩踏着箱子裡的小轉輪,它似乎比剛剛拿回來時胖了些,背上的花紋愈發清晰美麗。蘇左與它對視了一會兒,爲它添了些食物和水,然後微笑地敲了敲玻璃箱的頂層,小白鼠立刻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跑去享用自己的早餐了。

蘇左打着哈欠,走進衛生間簡單衝了個澡,換上了一套少見的便裝。下身是一條寬寬大大的牛仔褲,上身同樣寬寬大大的格子襯衣紮在褲子裡,外面套了件大毛衣開衫,脖子上繫了條薑黃色的大圍巾,腳上則是一雙三葉草運動鞋,一頭直髮還飄散着洗髮水的香氣。

她這幅樣子趕回刑警隊,熟識的同事一看心下便知:蘇隊長手頭的案子有眉目了。

隊裡這會兒已經有不少內勤的同事在做着一些案頭的工作,昨晚一起出現場的幾名探員也陸續進了刑警隊。蘇左手裡的咖啡還剩最後一口,小周走進來,二話沒說一把搶過來喝下了肚,登時撇着嘴喊道:“真苦!”蘇左無奈地坐在一邊,好笑地看着他。

“歐陽書家去過了?”蘇左昨晚臨收隊前特意吩咐小周,務必今天一大早先到歐陽書家查看情況,這會兒小周折回警隊,看起來是已經走訪過了。算起來,自己還睡了兩個小時,這傢伙則八成是一夜都沒閤眼。

“嗯。”小周點着頭,一五一十地彙報道,“他家裡人說他從昨天出門後就沒有了消息,晚上也一直沒有回家。我也給他的研究室打過電話,他秘書小曼從昨天就一直聯繫不上他,似乎比我們還着急,說歐陽教授本來今天安排了一檔電視節目錄制,看來要失約了,據說是個特別有名的科學類節目,小曼和導演組都十分期待這次合作。”

“看起來他是打定主意要失蹤了。不然這麼難得的科普機會,他不可能爽約。”

“蘇隊,你說他會不會有危險?”

蘇左沉思了幾秒,斷然道:“我也想過他會不會遇害,不過我認爲這種可能性很小。他既然這樣明目張膽地把關鍵實驗成果拿走,似乎是有備而來,只是我們還想不通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可東西畢竟在歐陽書手裡呀,如果有人想要,說不定就會殺了他。你別忘了,那個人可是在歐陽書之後才進入改寫庫的,等於白跑了一趟,他肯定也是衝着實驗成果去的!”小周憤憤地說。

蘇左對小周的分析沒有加以評論,表面上看,小周說的在理,可她有着自己的懷疑,只是還有些地方說不通。

“蘇隊,你不會還在想監控裡那個陰影閃爍的事吧?”小周看出隊長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蘇左也沒有否認:“嗯,我始終覺得那個黑影是故意在等歐陽書進出了改寫庫後自己才進去的,就好像他知道當晚歐陽書一定會到改寫庫去。”

“這就太不合理了,”小周立刻皺起眉頭,一副苦苦思索而不得解的樣子,“如果他知道歐陽書會去,那他理應勢必要趕在歐陽書之前進入改寫庫纔對啊,怎麼可能還偏偏眼見着歐陽書一進一出後,自己才闖進去呢?”

蘇左露出意味深長的目光,壓着聲音說:“如果歐陽書不是去偷東西,而是去存東西呢?”

“你說什麼?”小周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蘇左眯着眼睛接着說:“我始終在想,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存在另一樣東西,纔是那個人一心想要的,而那件東西一直在歐陽書手裡?”

小周思考了半天才跟上隊長的思路,隨即問:“你有沒有問過蕭程,如果真有這樣的事,蕭程會不會知道?”

蘇左則緩慢地搖了搖頭:“他的樣子,感覺像是並不知情。而且我也無法判斷,他是不是已經看出了那個黑影就是邵毅平。”

“那就很難確定了......畢竟現在歐陽書下落不明,邵毅平我們又不能直接去問。而且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實驗數據是被歐陽書拿走了。”小周摸着下巴,難得一臉嚴肅。

蘇左望着屬下,深深點了點頭:“而且昨天我還發現了一個關鍵的線索,就是歐陽書手裡提的箱子。你還記不記得,法醫報告說造成戴林鐘頭上開放性創口的,就應該是一個類似大小的金屬箱!”

“你的蕭大博士不是說,那種箱子是他們專門用來攜帶實驗成果的嗎?”小周恍然瞪大了雙眼。

蘇左再次深沉地點點頭,連對方帶有調侃意味的“你的蕭大博士”這種話,都沒有反脣相譏,而是自顧自接着分析道,“導致戴林鐘死亡的第一撥人,或者只是一個人,可以確定,恐怕就是拿着這種鐵箱去找戴林鐘的。這樣就存在兩種可能,一種是他給戴林鐘帶去了某個實驗成果,而另一種是他想要從戴林鐘那裡得到某個實驗成果......”

順着這一思路,小周立刻明白過來:“如果結合第二撥人對戴林鐘嚴刑逼供的情節來看,第二種可能性更高!這兩撥人都是爲了得到某種實驗成果纔會與戴林鐘發生衝突。有沒有可能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第一個人沒能成功拿到東西,所以纔派了第二撥人去硬要。”

“絕對有這種可能!”蘇左眼睛發亮地肯定道。

“那第一個打傷了戴林鐘的,會不會就是邵毅平?”小周興奮地猜測。

蘇左自然也持同樣的想法:“可能性相當大,只是目前還沒有證據能夠支持我們的判斷。”

“哎......我們要是有那份綠林苑小區紙質的登記表就不至於這麼瞎猜了!”小周沮喪地揉搓着滿頭亂髮,找不到破案的關鍵證據,再加上一夜沒睡,現在他的樣子既邋遢又狼狽。不過他還是很努力地想了想後,又正色道:“可是歐陽書這邊還是說不通,如果他是去存東西,並沒有偷走實驗成果,那他爲什麼要失蹤啊?”

“正是這一點,我也還沒想明白......”蘇左咬起嘴脣,每當出現這種動作,就說明她也一籌莫展。

沉默了片刻,蘇左似乎想到了另一件事,詢問道:“邵毅平的不在場證明到底怎麼說的?完全看不出破綻嗎?”

“他說自己當晚7點過後就一直在醫院看護邵瓏瓏,有值班的護士看見他進入了病房,直到接到改寫庫失竊的消息,從醫院迅速趕到實驗室,也有護士可以證明他在9點半左右急急忙忙地離開醫院,而這期間他聲稱自己在病房裡睡着了,且中途並沒有人來過病房。雖然在6點到7點之間他沒法提供準確的不在場證明,可這對黑影是不是他沒有影響,因爲那黑影出現在改寫庫至少是8點以後的事,所以在失竊的關鍵時間段裡,他的不在場證明看上去毫無破綻。”

聽到這種情況,蘇左眉頭擰得愈發緊了。這種兩點一線的不在場證明是最難認定可不可以採信的,你說不信,前後有人證,可你要是相信,又似乎連自己都難以說服,畢竟“在房間裡睡覺”這種說辭一般都是拿來騙人的。

“邵毅平當真狡猾,他知道我們就算懷疑他,目前也拿他沒辦法。”小周咬着後槽牙恨恨地說,不過他馬上又換了一幅得意的神情,“嘿嘿,可估計他自己做夢也沒想到,他兒子居然這個時候醒了。隊長,我們要不要去找邵瓏瓏覈實一下?”說完已是一番躍躍欲試的姿態。

“先不要去打擾孩子了。”蘇左緩緩地搖了搖頭,叫屬下稍安勿躁,“現在我們手裡的砝碼不夠,還動不了邵毅平,況且這次的事,尚不能確定東西究竟是被誰偷走了,我們需要時間來靜待事態發展。”

小周不甘心地撇着嘴,不過隊長的沉着倒是副有效的穩定劑。他了解自己這位女隊長,案子沒線索時,她一定會焦躁不安,甚至上躥下跳地去各種打探,一旦她變得冷靜,其實反而證明心裡對案子有了一定的把握。

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名探員向蘇左報告說:“蘇隊,外面有人找。”然後還刻意笑嘻嘻地和小周交換了下眼色,加了一句,“是你的蕭大博士。”看來整個刑警隊現在在蘇左面前提起蕭程,都是這樣半開玩笑半曖昧的論調了。

不過蘇左還是對蕭程的突然造訪略感意外,隨即便假裝嗔怒地瞪了二人一眼,自己興沖沖地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