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下樓,姚七姐倚着門框,死都不肯下去。
鄧銀名把她狠狠地一推,姚七姐就骨碌骨碌地直往樓腳滾去。吳侗叫了一聲“娘”,飛快地往樓下跑去。沒有注意到鄧銀名的腳一伸,吳侗就被絆倒,也骨碌骨碌地滾下樓去了。
兩個人滾到了一堆。
吳侗哽咽着對姚七姐說:“娘,是侗崽害了你,我不該啊,我不該,我不該叫你做娘,不該把天大的禍害帶給你……”
姚七姐歙張着滴血的嘴脣,說:“不怪你,你不知道我們鄧家的事,這一天,遲早是要來的。”
吳侗說:“娘,你千萬不要出了這個門啊。我給他說,我願意代替你去承擔任何事,哪怕要我去死,我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姚七姐悽慘地一笑,說:“侗崽啊,你對娘,真的那麼好?”
吳侗慨然道:“娘,相信我,啊?”
鄧銀名他們咚咚咚地下樓來了,把他們兩個拎了起來。
吳侗對鄧銀名說:“你放了她吧,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
鄧銀名哼道:“哼,我連人都不是,別說什麼男人不男人了。”
吳侗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遇到這樣下作的人,他還真是沒有辦法。
鄧銀名揮手道:“走!”
那五個漢子正要推他們出門,這時,姚七姐開口了。她冷冷地對鄧銀名說:“我答應你。”
鄧銀名對那些人擺了擺手,對姚七姐說:“哦?答應我?答應我什麼啊?啊?我沒有向你提過任何要求吧?嗯,讓我想想,我想啊想,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姚七姐冷笑道:“你姓鄧的心裡那點小九九我不清楚嗎?”
鄧銀名臉上露出無辜的神情,說:“嫂嫂,你曉得我這腦袋不好用,給點提示好不好啊?”
姚七姐說:“就讓我這樣提示嗎?”
鄧銀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笑容,對一個漢子說:“鬆綁。”那漢子立即把她的綁鬆了,讓她穿好了衣褲。
姚七姐穿好衣褲,就來給吳侗鬆綁。鄧銀名說:“慢着,我們把先家事說完了再給這個外人解繩子不遲。”
姚七姐掠了一把散亂的頭髮,說:“你想要什麼,你我都清楚,你開個價吧。”
鄧銀名把雙手一拍,說:“好,我就知道嫂嫂是個好人,又爽快,又還體貼我這個做弟弟的是不是?”
姚七姐說:“是男人就利索點,別嚕裡嚕嗦的了。”
鄧銀名說:“好事不在忙中嘛,何況,這還是我們鄧家最大的家事呢?哥哥只生一女,不幸的是,英年早逝。這傳宗接代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到我的身上了。那老話不是說了嗎?長嫂如母啊,你這個當‘母親’的看看吧,我這個做‘兒子’的,都四十出頭了,田無一丘,地無一壠,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哪個肯做你的‘兒媳’?對於嫂嫂,我一向很佩服,也很敬重,打心眼裡……”
姚七姐打斷他:“你有完沒完?”
鄧銀名慢慢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紙,“譁”地一撣,遞給姚七姐,說:“好,你自己看看吧,當然,根據你過來的性格看,你也可以當場撕掉,然後,狠狠地擲到我的臉上來。不過,沒關係的,撕了,還可以重寫嘛。”
姚七姐拿到手裡,那是一張鄧銀名早就寫好了的契文。契文寫道:
“立賣契書人姚七姐,茲有本人龍溪鎮‘金名糕點店’一所,三層三進,南北長三丈一尺五寸,東西寬二丈二尺,茲因自己不欲居住,今立賣契情願出賣與鄧銀名名下,議定共作價銀元九百七十元整,其銀元筆下並不短欠,日後倘有本族人等爭礙者,有賣主一面承當,與買主無涉,恐口無憑,立賣契存證。”
姚七姐的手哆嗦着,這傢伙真的是蛇蠍心腸。原本以爲他不過是要敲詐些錢財,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要霸佔她的整個家產!
吳侗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麼,生怕姚七姐吃虧,就說:“娘,你可留神點啊。”
鄧銀名以溫和的口氣對他說道:“我們鄧家在商量家事,請你不要打岔,好嗎?”
姚七姐說:“他要霸佔我們的房子。”
鄧銀名說:“話可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啊,我們這是正常交易,怎麼能說是‘霸佔’呢?我又不是不付錢,當然,只不過不是付現錢罷了。”
吳侗趕忙說:“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啊。”
姚七姐這時倒還平靜了下來,對他說:“侗兒,假如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認我這個娘嗎?”
吳侗點頭說:“我不管你有沒有,也不管你怎麼樣了,你都永遠是我的娘。”
姚七姐愛憐地輕撫着吳侗臉上的傷痕,笑了,說:“娘當然相信你。”
鄧銀名有些不耐煩了,把印泥遞到她的面前,說:“嫂嫂,先把兒女情長放在一邊好嗎?等辦完了這件大事,你們再卿卿我我要不要得?”
姚七姐沒有接印泥,她咬破大拇指,顫抖着,按在了姚七姐的名字上面。
姚七姐的手印剛剛按上去,還沒有收回來,契書就被鄧銀名迅疾地收了回去,隨即,欣喜若狂的大笑聲就從他的嘴裡發了出來。
鄧銀名雙手捧着契書,激動得渾身直打顫,像打擺子一樣。笑過之後,居然哭泣了起來。與他一起同來的幾個漢子看他那個樣子,就去扶着他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又哭又笑一陣之後,鄧銀名說道:“嫂嫂啊,你可真是我的嫂嫂啊,過來是小弟不懂事,有什麼過錯之處,還請嫂嫂你大人大量,原諒弟弟。”
鄧銀名又對那幾個漢子說:“你們怎麼還像傻子一樣地站着?”
那幾個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還以爲他們既然叔嫂相認了,接下來就要對那兩個人以禮相待了。
鄧銀名突然厲聲說道:“擅入民宅,非奸即盜。把這對狗男女給我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