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收拾好她的包袱後,就睡到了牀上。

她從來不敢相信,像自己這麼好的身體居然也有病倒的時候,而且,還病得不輕。從小到大,她是連感冒是什麼滋味都沒有嚐到過。聽人家說感冒了,腦袋疼痛,四肢無力,還鼻涕口水地流。不管別人怎麼說,她也還是想像不出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而這次,剛出門沒多久,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要不是過路的好心人把她攙扶到這家就近的“近晚”客棧來歇息,也不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出來。

她躺在牀上,靜靜地回想着,自己害病,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見鬼了。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好笑。如果這麼和別人說,那是沒有一個人相信的。見鬼了,真的是見鬼了。

那天晚上,她眼睜睜地看着死去了的爹爹從棺材裡爬出來,跟着那隻黑貓出了門,就這麼樣的,消失了。她現在想起來,都還是覺得,那情境一點都不真實,像一個夢。先是,自己家的那條名叫黑三的狗刨坑,然後,竟然上了樓,眼看着爹爹在天台的邊緣往回走了,黑三卻發了狂一樣把爹爹撞下了舞水河。一狗一貓,害死爹爹,還帶走了爹爹。

現在,家裡只剩下娘一個人了,她一定很孤寂的。香草想到娘,就有些內疚。她想自己不應該不聽孃的勸阻,一個人出來找爹爹。她和娘說,爹爹的“出走”,都是自己沒有攔住,怪自己。如果她不把爹爹找回來,她這一輩子都難以安生的。和娘她是這麼說的,但要是摸着自己的心坎兒問,是真的嗎?她就不敢正視這個問題了。

她自己其實非常清楚,找爹爹,這不假,也是她的真心的想法。去靈鴉寨找爹爹,也是爲了能在那裡見到舒小節。舒小節也找他的爹爹去了,也是往靈鴉寨去。那麼,他們就一定能在靈鴉寨相會的。抱着這個信念,她就堅定了出來的決心。沒想到的是,竟然病倒了。

好在,“近晚”客棧的這家人對她很好,把她當家一樣地看待。抓藥,熬藥,特別是她剛來時,病得不輕,連動一下都困難,還是得這家店子的老闆娘親自喂她湯藥,就像是自己的娘一樣。想到娘,她不禁又溼了眼眶。

經過了這幾天的調理,她的病終於好了,到現在,除了只是有點兒無力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症狀了。她準備明天一大早,就繼續往靈鴉寨去,找爹爹,找小節。好在,這裡離靈鴉寨也不是很遠了。

到靈鴉寨,能不能真的找到爹爹呢?她的心裡還是一點底都沒有。一個死人的出走,誰敢保證找得到?不過,至少,應該能見到舒小節的吧。想到舒小節,她恨不得立即就起身奔往靈鴉寨。如果不是天黑了,她想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往靈鴉寨趕去的。

明天一早就走。

這麼想着,她就起了牀,先把帳去結了,免得早上又要耽擱一點時間。

她攏了攏頭髮,就開了門,跨出門外,來到了幹攔木廊。隔壁的房間,現在已經亮起了燈,顯得是又住進了新的客人了。剛纔她在牀上躺着的時候,就知道了。現在看到房間裡有燈,她和心裡也有了點亮堂的感動。

走到樓梯口,正要下去,就看到粘夥計手裡端着一個方方的大木盤,木盤裡放着幾個菜,有茄子,有辣子,還有豬肝和臘豬腳。

她問道:“這個時候了,還有客人吃飯啊。”

小夥計問答道:“來了一對母子倆,還沒吃飯的哩,我這就給他們送去。”

香草說:“伙食還不錯嘛。”

小夥計說:“是啊,那個當兒子的一看就是個孝順崽,她娘走不動了,揹着他娘來的哩。那當孃的呢,也是天底下最好的了,還一個勁地給他兒子點好吃的,他兒子不要,不然,管叫他兒子吃不完。”

香草聽那小夥計這麼一席話,心裡又是暗暗地刺痛了一下。想想自己,在屋裡的時候,也是任性慣了的了,何嘗對爹孃這麼孝順過?倒是爹孃對自己,一向的百依百順,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香草怕自己掉淚,趕忙往樓下咚咚咚地趟了下去。

香草結了帳,回到自己的房間,早早地,就睡了。夢中,她見到了娘,離她很近很近。只是,雖然很近,她們的中間,卻像是隔着一片木柵欄。娘就隔着木柵欄,正在慈愛地給她梳着頭,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