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天氣放晴,孫瑜的商隊也休整好,自西城出了幽州,朝咯爾達進發。
一行人在草甸走了十幾天,不料卻遭遇了今冬最大的一場暴風雪,被迫折向察哈拉山隘口附近的沙魯寨。
抵達之後,才發現這個原本只有幾十個常住人口的小寨,竟已聚集了數百人。
在他們到達之後,陸陸續續仍有人頂風冒雪往這邊趕。
好在大家對嚴冬穿越察哈爾草原早有思想準備,糧食帶得極爲充足,倒不虞匱乏。
否則,寨子裡的幾十人一冬的存糧,怕只數天就被吃個精光。
孫瑜在寨子裡走了一遍,挑了個地勢平坦的背風山坡,安排大家紮下帳篷,將貨物歸置在一塊,再分派鏢師輪流守護,以防亂中有失。
乘這個功夫,邵惟明已在寨子裡轉悠了一圈回來。
他人長得俊,出手大方,嘴巴又會哄人,很快跟那些人打成一片,打聽了消息。
“明公子,怎麼回事?”孫瑜心中惴惴,抽了個空在背靜中叫住了他:“寨子裡怎麼突然有這麼多……人?”
他性子謹慎,本來想說“兵”,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西涼人以遊牧爲生,逐水草而居。
眼下這個季節,正是西北天氣最惡劣之時,常常走上幾天也難遇上一二個人。
突然間,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實在是異數。
“都是些手藝人。”邵惟明笑嘻嘻地道:“聽說咯爾達要建新宮殿,需要大量的工匠,工錢開得特別高,他們是去找活幹的。”
“手藝人?”孫瑜皺眉:“看起來可不象。”
他也算是見過陣仗的了。
那些人雖都做的百姓打扮,但絕大多數腰間鼓鼓,明顯藏了腰刀,彎刀等短兵刃,絕非普通商旅。
孫瑜的商隊,滿載着十幾輛貨物,押送的夥計,再加上護衛的鏢師,總有三十幾人,全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且,他們中除幾位夥計是孫瑜帶過來的,其餘絕大多數是夏侯燁精心挑選出來的侍衛。
尋常的盜匪,根本討不了便宜。
但跟這羣人一比,明顯處於弱勢。
貨物損了事小,不能完成夏侯燁交託的任務,讓他怎麼回幽州?
“放心吧,”邵惟明笑了笑,道:“他們的目的是人,並不在貨物。”
自然,除了手藝之外,其餘的都是訓練有素的西涼士兵。
臨行之前,巴圖曾經大概跟他提過。
夏侯燁在追查兵仗局幾位失蹤的匠人之時,意外發現,近半年來,這種看似正常,實則可疑的失蹤案,各地陸續都有發生。
對象大多都是象龔千均一樣,在當地頗有名氣的匠人。
且,離幽州越近,距離時間越短,失蹤案越多,越頻繁。
他一路追查到幽州,發現這邊的鐵鋪稍有名氣的,幾乎都去了咯爾達。
理由跟那些在這裡避風雪的匠人一致——咯爾達新宮殿建設在即,大量招收能工巧匠,且報酬豐厚。
發現事有蹊蹺,夏侯燁權衡再三,放鬆了西門的盤查,恢復通行。
消息傳出,西門每日進出人數增了近三成,且大多都是從全國各地趕往咯爾達的匠人。
夏侯燁先後派了兩批探子去咯爾達,卻沓無音訊。
後又從軍中挑選有手藝的士兵,僞裝成工匠,遠赴咯爾達。
結果,全都有去無回。
逼不得已,這才從京城急召孫瑜來幽州。
希望憑藉他跟赫連俊馳的關係,能順利混進咯爾達,找出蛛絲螞跡。
這些,孫瑜自然被矇在鼓裡。
“人?”孫瑜眼中露出驚詫之色:“不是衝着咱們來的吧?”
“看樣子不象~”邵惟明搖頭:“他們中來得最早的,已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呆了五天,都在等這場暴風雪過去呢。”
“唉~”孫瑜擡頭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幕,憂心沖沖地低喃:“雪下得這麼大,可千萬別封了山呀。”
“封了又怎樣?”邵惟明不以爲然,隨口道:“大不了,咱們從別處繞過去唄~”
孫瑜苦笑:“怎麼繞?人還好說,這十幾大車的貨,全扔在山這邊?”
邵惟明一愣:“幾千裡的山脈,只有隘口這條路通向柴桑盆地?”
“要不,怎麼說是必經之路呢?”
“那怎麼辦?”
“等到明年春天,雪化了再過~”孫瑜搖頭:“除此之外,只能向山神祈禱了。”
“這怎麼行?”邵惟明是真的急了。
若沫沫真在咯爾達,在赫連俊馳手中,必定日日如在地獄。
他們能等,沫沫如何等?
孫瑜苦笑:“這條路,冬天走的人本就不多。咱非要選這個時間,只能聽天由命了~”
“咱們有這麼多人呢,就不能全組織起來,開條路出來?”邵惟明說着,擡起下巴朝另一方指了指。
“我看懸~”孫瑜搖頭:“依小人之見,要真封了山,只能給王爺送信,聽候他的指使。”
“他隔着察哈爾草原呢,能有啥法子?”邵惟明兩眼一瞪:“總不能拉幾萬人過來,給咱們清道吧?”
“看老天爺的意思吧,也許不封呢?”孫瑜訕訕地道。
然,孫瑜不幸言中。
雪不但沒有停止之態,反而越下越大,隘口被雪封得嚴嚴實實,所有人被迫滯留在沙魯寨。
等待了十天,眼見食物越來越少,孫瑜只得給夏侯燁寫信。
夏侯燁無奈之下,只得命他們原路返回。
一直到第二年三月,冰雪消融,隘口恢復通行,立刻整裝,再次入關。
來回折騰了兩趟,等他們抵達咯爾達時,已是第二年的四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