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梅喬裝成交換生,被樸成珉“誘惑”進其居住的公寓時,高原上,于謙和尚姬正在洪流中搏鬥,奮力衝過南伊曲的大拐彎處。因爲正值洪峰期,南伊曲的邊上山林中的小道早已沖毀,爲了儘快趕到兩河交匯的磨刀潭,于謙選擇了一種最爲快捷,卻充滿挑戰的方法:竹筏。在前幾天與印軍作戰時,爲了加快物資運輸,于謙曾經提出過這種運輸方式,只是帶未來得及製作,大暴雨和洪水就來了。
十幾根粗大的竹子被烤得兩頭翹起,再用幾道鐵絲扎牢,一個簡易的竹筏就這樣做成了,大竹筏被緩緩遞入水中,于謙拉着尚姬縱身一躍,穩穩落在了上面,在兩人身後,又是一道棕光閃過,卻是包子也跟了上來。包子仍然貫徹着緊跟于謙纔是最安全的思想,黑蛇青首一日不除,自己是不願意離開于謙半步的,只是包子顯然不熟悉水性,跳上竹筏之後,緊緊抱着于謙小腿,不肯分開。
竹筏初入水中,被湍流衝擊,原地打轉搖擺,好在尚姬自小在海島上長大,熟悉水性,抓起竹篙左右輕點幾下後,調整好了方向,竹筏順着洪流漂下,速度倒也不慢。
前面就是林嘎爾北麓了,在這裡南伊曲擺了個類直角的轉彎,調頭向西,通過前些日與印軍追兵開戰的蜂腰峽,再往前兩公里,就是磨刀潭瀑布。磨刀潭的名字,是于謙早上彙報中首次聽到的,前些天在戰鬥時,于謙就曾吩咐,所控區域地圖標註,全部漢化,以明確控制權歸屬。而磨刀潭名字由來,則是因爲前日于謙在出發成都前,曾在潭邊磨刀,警告機場的印軍,對於這些的屬名,于謙也是一笑了之,並未上綱上線,將此提升到個人崇拜的高度駁回,這個時候,這裡的人需要一面旗幟,一個核心來歸屬,來凝聚人心,而眼下,也只有自己能夠充當這個角色。
眼看前面林嘎爾山腳下黑黝黝的岩石迎面而來,撞上即便不會粉身碎骨,也會相當狼狽,于謙也淡定不下來了,輕輕踢開纏在腿邊的包子,縱身跳入洪水之中,奮力拉扯竹筏尾部轉向,而尚姬在海島上長大,大風大浪見多了,手持竹篙穩穩立在筏首,連撥帶點,終於在離岩石還有幾米的距離上,調正了方向,竹筏又順着洪水,轉而向西,不多時,就已順利通過蜂腰峽,前面就是磨刀潭瀑布了。
剛過蜂腰峽,于謙擡頭一望,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遇當日激戰時相比,眼前的景象可用翻天覆地形容,原先兩三丈高的瀑布消失,磨刀潭一片汪洋,面積大了十倍不至,距離潭邊通往梅楚卡的山道,也只剩下兩三丈的距離,廓爾嘎河水呈黑色,而南伊曲洪水泥黃色,兩種顏色的洪水在磨刀潭翻涌對衝,在幾公里外的大轉彎處都能感受到陣陣回水形成的倒流波浪。
竹筏像是突然踩下了油門,瘋狂衝刺,位於筏首彎曲中空的竹節,在風浪中發出悠悠的鳴響。尚姬持竹篙在首,于謙持篙在尾,兩人都不敢大意,瞅準了河裡的水勢,快速的撥打敲點,調整着航向。
剛過蜂腰峽,半山腰的潭水邊,早有一面三角紅旗招展,不多時,毛處長,尚清世叔等人則衆人的簇擁下冒雨出現在山道一側。人羣中,毛隊長奪過三角旗,在山道上沿着斜十字的軌跡揮舞,于謙看得明白,這是發出危險的信號,果然剛過磨刀峽瀑布的位置,一臺重機槍被擡了過來,朝着潭中心位置射出一串串曳光彈,順着彈道指示,在落彈處,一條黑色的脊背在洪水中時隱時現。
“終於找到你了”于謙戰意激昂,和尚姬交換下眼神,看到尚姬輕輕點頭,遂扔掉手中的竹篙,抓住包子拋向岸邊,右手一翻,金鱗已出現在手中,與此同時,尚姬竹篙在崖壁上重重一點,藉着水勢,竹筏漂離水面兩米多高,轉向潭中間的方向。
“噠噠噠”重機槍仍然在噴射着火舌,那黑蛇青首似乎感覺到了危險,身子一擰,潛入水中。
“看你逃到哪裡去”。
仇人相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一串血花在手掌中迸出,拋上半空後一顆顆炸裂,金獸在一朵朵金色的煙花中憑空出現,體型比之前大了一倍不至,在團團金芒環繞中,金獸周身一條條毛刺豎立,睜着銅鈴大的赤紅眼珠,如同伸懶腰一般,雙爪朝前,身子繃成一條直線,如獵鷹般撲向那湖中的青首。
“吼啊”一雙巨爪探入水中,抓向那剛剛沒入水中的青首尾槌,而躍上半空的于謙也沒有閒着,一個漂亮的空中翻騰,轉身兜頭朝下俯衝,手中的金鱗揮向青首的中腰位置。這次,于謙志在必得,一出手,就毫無保留的下了死手。
那青首發現危險潛入水中,到金獸從空中撲下,前後也不過一兩秒中的時間,剛潛下水中兩三米,尾巴處水流激盪,卻是一隻巨爪正探入水中抓住自己。
“嘭”的一聲,一道黑影如蛟龍般竄出水面,正好插入金獸胸中,原來是那青首看自己逃脫不掉,突然繃直尾部,來了招兔子蹬鷹,金獸一時不察,第一招即被偷襲得手,。但金獸有形而無實,青首尾槌如同擊中空氣一般,對金獸沒有任何傷害,反而因這一擊,被巨爪抓牢尾部,金獸奮力揪起蛇尾,將其拖離水面,正好這時于謙刀芒斬下。
那青首修道千餘年,也非善類,山林中與百獸搏鬥,實戰經驗更是豐富,先前差點被于謙削成蛇棍,眼看此刻就要被斬爲兩截,突然身體一扭,身體擦着水面猛然倒旋,打水漂一樣,躲開了于謙的全力一斬,藉着刀勢斬開的水浪掩護,牛頭大的三角腦袋重重撞向正在翻身後斬的于謙。
又是一聲鳳鳴,空中白光一閃,從雨霧中一道倩影如同雨燕閃出,卻是尚姬也出手了,並且如於謙一樣,一出手即是全力一擊,手中的虯龍錐閃着寒芒正刺向青首下頜七寸處。
如果此時這青首繼續向于謙撞擊,則會在撞中於謙的同時,被虯龍錐刺中命門。以一敵三,豐富的戰鬥經驗再次救了這青首一命,只見它尾部一縮,長長的身體倏的一下縮了回去,藉着回撤之勢倒撞向金獸,並趁機逃出于謙和尚姬的雙擊,退出十幾米開外,在空中搖首擺尾,游龍一般。
于謙自忖自己的速度已經超越常人想象,不想這青首無論反應,還是逃命的速度,卻是更快。當下大怒,人在半空中,手中金鱗暴漲五尺有餘,一團金芒在刀首凝聚,又是在招引五嶽之靈氣,準備將這青首轟成焦炭。
因爲顧忌那青首噴出的黑煙,于謙尚姬和金獸並未敢迫得太近,不過卻分散兩邊,和于謙形成三角圍攻之勢,只待于謙施法之後上前補刀。眼看周圍山頭轟然作響,一道道光芒噴薄而出,凝聚在刀尖後蓄勢待發,而那青首這次卻未再逃,將身體捲曲,作出玉豬龍狀,靠着後腹部拍打水面,竟然搖搖擺擺的向于謙靠近。
于謙心感有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個直徑半米大小的光球如流星般飛出,在撞向青首的最後一刻,于謙拼盡全力扭轉身體,轟的一聲,湖面被撞出一個直徑十幾米的大坑,水面頓時搖晃翻滾,一串串氣泡在水面上炸開,磨刀潭如同沸騰一般。
“噫?不對,停下,快停下,這不是那隻青首”于謙突然喝退正欲再次配合進攻的尚姬。
于謙刀尖一揮,張牙舞爪作兇惡狀的金獸嗖的一下消失不見,而正欲側面夾擊的尚姬也連忙定住身形,向于謙投來疑惑的目光,只是顧忌着其昨日的黑煙,仍在一旁作戒備狀。
于謙同樣定住身形,雙目盯着那正捲曲着身子似是在做哀求狀的青首良久,還是那雙狹長的雙目,牛頭大小的三角腦袋上覆蓋着厚厚的鱗甲,身上多處傷口仍未癒合,模樣上沒有多少變化,但爲何實力如此不濟,總有哪些地方讓人覺得怪怪的。
“閣下是何方神聖?”于謙竟然對着這黑蛇說起了話。
更加奇怪的是,那黑蛇似乎聽懂了于謙的話,身體慢慢舒展,浮在水面上緩緩遊向于謙,離近之後,高高昂起三角腦袋,仍作出祈求狀。四目相對,于謙纔看出異樣之處,這黑蛇眼晴裡少了些東西,昨日兩次對戰,這黑蛇眼睛赤紅,滿是不屑和狠戾之氣,而現在,這青首眼神灰暗無神,滿是孤悽,更像是一名垂垂老矣的流浪漢。
于謙收起金鱗,乘風站定,伸出手去緩緩撫過那被劈過一刀的黑色脊背,上面一道一尺來長的傷痕赫然醒目,這黑蛇不安的扭動一下,又很快穩定下來,眼神裡充滿了對生的渴望,于謙的心顫了一下,突然想起貝爾湖地下的那個曾借屍還魂的水僵河本大作,斫龍陣,符咒,夔紋,這裡的文明與那裡有相當的淵源,如果再有人也像河本那樣,並不奇怪。
今日這黑蛇並未使用前天曾傷到自己的噴煙絕技,並且其身法和力量也僅限於生物的本能,如果……真是這樣,如果那個依附在黑蛇青首身上的人離開了,事情就有些複雜了。
再次從手掌中擠出幾滴血滴在這青首的傷口處,幾點金光閃爍,哧哧冒出一陣白煙後,那青首身上幾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青首呼哧呼哧幾聲,再次蜷縮起身體,擡起頭顱對着于謙輕點幾下,灰白色的眼瞳處竟然滴下幾滴水珠來,之後潛入水中,搖頭擺尾的緩緩離去,像一位耄耋老者繼續孤獨的流浪。
于謙凝望着在洪水中漸漸消失的身影默然許久,轉首對着側立身邊的尚姬張了張口,半天后才說出一句話:我們回岸上吧,它不是他。
于謙尚姬兩人剛踏上河岸,就被衆人簇擁起來。尚清世叔第一個來到跟前:“于謙,這黑蛇什麼來頭,爲什麼林峰那邊早上開始一再要求提醒注意這黑蛇?”
“老大,你是不是把那黑蛇降伏了?怎麼不弄上岸來,養個寵物,打仗時還能衝鋒用”老道渾身是泥,僅臉上手上被雨水沖刷,還算乾淨些。其實不只是老道,身邊的尚清世叔,毛處長,毛隊長等以及環繞在身邊的護鄉軍和老唐營戰士,個個都像是剛在泥漿裡打了滾似的。
望着一張張疑惑的面孔,于謙掃視一圈,緩緩說道:“昨日這大蛇曾在洪峰通過桑東時,乘機作惡,想把洪水引到村上,與我惡戰一番後又向下遊逃竄,爲了防止其繼續作惡,所以林哥才緊急通知前線各處提防。剛剛它祈求饒恕,我念它也是高原上的生靈,暫且放過,不過諸位仍需提防,現在開始,各位必須以單位集體行動,不得獨自脫離營區。”
衆人先是心裡一鬆,但聽到于謙後面的話,又不得不謹慎起來,這大蛇一大早出現在營區附近,哨兵鳴槍示警後,被蜂涌而上的輕重火力趕進了磨刀潭,一個上午在裡面遊遊蕩蕩,既不離開,又不再靠近岸邊。只是這傢伙體型太過巨大,爲了防止恐慌,充作臨時指揮官的毛隊長命令架起重機槍和迫擊炮,臨岸防禦,露頭便打。
待于謙隨着衆人走進營房,一大桶薑茶提了過來,于謙先是提起茶桶,挨個倒茶,以示慰問。等各自坐定,毛處長再次問起時,才詳細解釋了自昨日去龍崩寨與這大蛇和那白熊相遇之後發生的種種,也包括相互鬥法之事,剛剛因在場人員較多,于謙擔心引起恐慌,有意隱瞞了自己受傷等細節,並說明已經安排訂做防身之物,待天氣好轉後馬上運到各處發放。說完于謙掃視一圈,看着泥人一樣的衆人,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來昨日暴雨持續一天一夜,機場線幾處陣地上方山勢較陡,土石混合的山體被已被印軍的炸彈犁得鬆散,又被雨水浸泡後泥土植被層半夜時崩塌,順着山勢轟然而下,漫過山道後又衝向了磨刀潭,一路上樹木植被全部一掃而光,更要命的是,前幾天爲了封鎖機場而埋在山道上的那些地雷也被壓在下面。這種72式反坦克地雷,一旦承受的壓力超過350公斤就會爆炸,爲了防止將地面路基炸壞,從昨夜開始,各帶隊官輪流帶人上前清淤,趁着泥漿還未凝固,將其一層層剝開讓其隨着雨水衝進潭中。
“邊挖邊流到目前未至,還未挖到埋地雷的地方,因爲上面還有一大塊有垮塌的危險,隨時會落下來,我們上午停了下來”毛隊長解釋道。
“安全第一,真炸了我們再修就是”像這種天災,于謙也沒有辦法,只有等戰事平穩,拿下機場後,才能整修這一側的山體,另外水路也需要儘快打通,讓薛工和段工過來看看,儘快拿出一個方案。于謙正思索着,門外人影一晃,正在一號陣地值守的小洋突然闖了進來:“老大,你快來看看,一幫印度兵衝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