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國近幾年發展迅速, 隱約有趕超東突厥和西突厥國之勢。匈奴國原本只有幾個小部落的零散蠻夷,竟被一隻橫空出世的輕騎打散結合,現今已經對邊境構成一定威脅。
塞外土地貧瘠, 只能依靠牧牛牧羊生存, 但凡遇上些天災人禍, 連冬天過不過的去都是問題, 這個時候騷擾邊境似乎就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保民之舉。
一到秋冬, 距離匈奴國最近漠河鎮便會不堪其擾,駐軍因常年未有戰事,鬆懈疲倦, 每有人通風報信說匈奴入侵,懶懶散散召集起士兵, 等到匈奴人搶完了糧纔將將到場。百姓苦不堪言, 奈何官兵勾結無處伸冤, 直到匈奴見大淮國如此軟弱無能,任人宰割, 竟一夜之間攻下漠河鎮,舉朝震驚。
邊關吃緊,戰事一觸即發,原先派遣去的使者無一不是帶着令人失望的信息返身。
最終,與匈奴議和以失敗告終, 朝堂上主和的一方輸了氣勢也丟了顏面此時悄然無聲, 而主戰的一方卻也是緘默不語沒有人願意當出頭鳥, 畢竟能在家裡好生休養, 沒有人願意冒着生死之危拔營征戰。一時間嗚嗚泱泱擠滿了文官武官的大殿, 連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聲響。
“衆愛卿,有何高見啊?”
大臣們用餘光左右張望着, 卻沒有一個站出來應話。
現今皇上已經年邁,而儲君尚且年幼,要是真的打起來,勞民傷財且不提,要是因戰事讓皇上日夜操勞導致龍體欠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後果不堪設想。本來外患已經讓人不堪煩擾,要是再添內憂,恐怕……國將不國。
“沈將軍呢?”皇上半闔着眼問道,站在一旁的內侍聞言上前,伏在皇上耳邊說了句什麼又退了回去。
“既然如此,擬定一份聖旨,傳過去吧。”皇上站了起來,“我大淮國不能葬送在我的手上,既然有將帥之才,就要送他去最該去的地方,有才無能的,也別在這朝堂上站着礙眼了。”
武將刷刷跪下去一排,連連說着“臣惶恐”,皇上不怒反笑,他說:“惶恐?朕也很惶恐,如此泱泱大國竟找不出一個敢站出來爲國效命的人,朕養你們何用?站着官餉不幹事,還不如退出位子能者居之。”
“臣等知罪,望陛下恕罪!”又是齊聲高呼。
皇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着跪在自己腳下的一干人,神色倦怠,他揚了揚手走了下去,內侍急忙上前高呼:“退朝!”
沈天佑負手而立,站在院中,已經是陽春三月,這裡的景色正是宜人的時候,上次在朝堂因爲要求出兵被斥頂撞皇上後,他已經藉故在家裡呆了小半個月了,這期間他沒有上朝也沒有關心戰事,閉上門一心思全撲在了陣法上了。
“將軍,該整理行裝,上路了。”
沈天佑像是纔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個人,他長嘆一口氣,開口道:“這次的戰事一完,怕是朝堂內就不安生了。”
“將軍思慮得太多了,眼下只需驅逐匈奴,還我邊境安寧。”
“你倒是豁達。”沈天佑笑了起來。
那人也輕笑一聲,他說:“將軍看得太遠,也看得太清,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沈天佑聽完這句話,長久地看着佇立在自己身邊的人,那人的眉眼生的平淡,見了第一次,第二次要是碰着還是會記不起。
“你是太子黨嗎?”
“卑職不是。”
“那麼……”
“卑職只願跟隨將軍,征戰沙場,保我江山完整無缺。”那人搶白。
沈天佑把手裡的魚食全部投進了池裡,錦鯉快速地圍了上來,爭搶着。他回到房裡,褪下平日裡穿的衣裳,由着旁人給他更上戰甲。
“將軍此去多番保重,念兒會在家中,等將軍歸來。”服侍沈天佑換戰甲的是他的母親給他配的通房丫鬟,雖然見面的時間還沒有分別的時間長,但是兩人算是定下了往後的名分。
“辛苦你了。”
“念兒能夠有今天,都是老夫人和將軍恩德。”
沈天佑似乎還想要說什麼,這時門外的人提醒道:“將軍時辰不早了,該出發了。”
“知道了。”沈天佑抱着頭盔,頭也不回地出了門,趙念跟到門邊就沒有再往前送,目光卻是一直跟着沈天佑。
蕭弈啃着梨,靠着酒樓的木柱子,遠遠地看着出兵的隊伍,小乞丐坐在牆角眼中帶着欽羨,他說:“要是什麼時候,我也能那麼威風就好了。”
“就你?”蕭弈吞下嘴裡的水果渣,才繼續說,“把晚上那頓飯討着先吧。”
“你不是號稱‘江湖百曉生’嗎?這是怎麼回事兒啊,之前沒聽你說起過啊。”小乞丐從蕭弈的懷裡搶過一個梨,擦也不擦就放進嘴裡咬了一口,豐沛的汁水從他的嘴角流出來,拿手一抹,歡歡喜喜地吃着。
“江湖上我是百曉生,可這朝堂上的事……我不碰。”
“要是有人找你買消息,你也不幹?”小乞丐問。
“錢是很重要,但是命更重要,一旦跟這些人扯上關係,這頭啊,就是懸在脖子上的,指不定哪一天晚上睡過去白天就醒不過來了。”
“我可不像你,有錢不賺那不是傻子麼?”
蕭弈把含在嘴裡的梨核用力吐了出去,他說:“你還太小,不知道命得金貴,等你長大了,在慢慢老了,就懂了。”
“我巴不得快點兒長大呢,好歹能夠自己掙錢吃飯。”
“現在這種日子不好嗎?看着你年紀小,又是有點兒惻隱之心的,能多給你一個銅板就是一個銅板啊。”
“得了吧,人都是顧着自己的。”
蕭弈笑了笑,說道:“也是,都是各掃門前雪,別人瓦上霜幹自己什麼事兒。”
“就是這個理兒。”
蕭弈看着望不到邊的出戰大軍,覺得沒意思透了,朝小乞丐的碗裡丟了幾枚銅錢,手套袖子裡往僻靜的巷子裡走去。
“喂!就給我這兒麼幾個錢,不夠我吃燒餅呢,上次給你說的消息倒是用沒用上啊?咱們怎麼算啊?”小乞丐在蕭弈身後大喊,卻不見對方回頭。
蕭弈,人送外號:江湖百曉生,以“知天下事,熟江湖人”而爲衆人所熟知。手上有多方渠道獲得買家想要的消息,大到武林盟主究竟被內定成誰,小到隔壁家王二麻子是不是真的和紅小花有一腿,價格自然高低不等,只有你問不出來,沒有他答不上來。
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畏強權不畏地豪,卻怕疼怕死,沒有一點兒江湖人的豪氣,在被稱爲“江湖百曉生”的同時,“江湖白小生”的名號一併外傳,趕着來跟蕭弈做買賣的,有近乎一半兒是來看他長什麼樣的。
何爲白小生?
第一,他得白,繼承了他孃的優秀基因,蕭弈的皮膚白得跟那牛奶一樣,可人通常都捂得嚴嚴實實,就算不捂嚴實也有易容術相趁,想見白小生的廬山真面目確實不是件易事。
第二,他得小生,說白了就是他得是個年輕的男人,說不定還配了一副好容貌,但這只是衆人假設,是不是真的存在請參照第一條。
“你就是江湖百曉生吧?”巷子的陰暗處走出一個男人,他用嘶啞的聲音說,“我跟你打聽一個人。”
“喲呵,真不巧了客官,今兒我不做生意,趕明兒請早。”
只聽“錚——”的一聲,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就搭在了蕭弈的脖子上,這都上真傢伙了,能不妥協嗎?
“哎喲,這是幹什麼呢?動刀動槍的,多傷和氣,有事兒您說話,能幫一定幫。”
“替我找到城南肖家。”
“城南可不止住着一戶肖姓人家,您只要找……”蕭弈停住了。
那人說:“肖獨孤。”
聽聞那名字,蕭弈的眼角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