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竹見莫銘突如其來的彆扭性子,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兒,心裡堵得慌,卻又沒有緣由。原本還想做觀望姿態,看看這臺上的形勢,自己的行爲會不會突兀,惹不惹人注意。現下,只能硬着頭皮,直接上了。
“聽雨,一千兩。”不見慕容竹嘴型怎麼動,但聞那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入耳內,一時間,那些個爭得面紅耳赤的看官都停了下來,四下張望着,找尋那說話的人。
莫銘眼睛一眯,面露驚詫,難道這就是武俠小說中常提的:千里傳音?!
聽雨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擡頭望向二樓,她與慕容竹的的視線對了個正着。只見聽雨一曲膝,朝着慕容竹婷婷嫋嫋行了一禮。
其實當慕容竹喊出那一聲“一千兩”時,這聽雨的身份算是定了下來了,可臺下偏偏有不知趣的蠻人,非得要站出來攪局。但見一油麪肥耳、大腹便便帶着典型暴發戶嘴臉的中年男人拍案而起,扯着嗓子吼道:“我出一千一百兩!”
慕容竹搖着摺扇,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道:“黃金。”
衆人譁然,且不說這一千兩的數量已經龐大到令人咋舌,若是家底殷實些,要拿出來也非難事,但倘是那黃金,一切就另當別論了。那想出風頭卻自討了羞辱的中年男人,趁勢溜了出去,這百花樓,他是沒有臉再來了。
聽雨和一干妓子站在那臺上,面色不一,都是見過了大場面的人,也不會和小姑娘似的什麼話都往自己臉上擺,個個都說着恭喜的客套話,可這真正的想法,還不是人人心知肚明,這風月場所,哪兒來的真的姐妹情,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只是這戲啊,假的,便也得給做成真的,真到自己也辨不出那句話是真心哪句話是假意。聽雨笑着應承,眼底卻沒有一絲獲勝了的喜意。能出得這樣的籌碼的人,身邊會少了那些美嬌娘?偏偏要來這風塵之處一擲千金,當這光有名無實的“入幕之賓”。
莫銘聽到一千兩時,已經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待他聽聞是黃金時,恨不得以頭搶地。他湊近了說:“慕容兄,要是您覺得我姿色可行,不如把那黃白之物贈予我得了,我還給你打折,她們會的我都會,她們不會的我也會!”
蕭景綺笑道:“這妓子能登上這臺的,都是經專門的師傅調.教過的,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年五載,你拿什麼和他們比?”
“吟詩,唱曲,划拳,喝酒我樣樣行啊,不要小看我啊,不然,談人生談理想,說星星說月亮也成,我沒有壓力的啊。”莫銘接道。
“我說的是牀技師傅。”蕭景綺笑道。
莫銘身形一僵,尷尬着笑了笑,說:“我就說嘛,這錢哪有那麼好賺的。”
慕容竹起身,走了幾步頓了下來,側頭說:“好生看着。”
莫銘緊追了句:“誒誒誒,你要是見着了那聽雨,能幫我問個對子嗎?”
慕容竹停住腳步,轉身回望莫銘,眼中看不清情緒,莫銘趁熱打鐵,笑道:“你就幫我帶句‘天王蓋地虎’,如果,她能答得上‘寶塔鎮河妖’,你就知會我一聲,成嗎?”慕容竹深深地看了莫銘一眼,點了點頭。
撒完穿越狗血的莫銘心情是極好的,所以他看到慕容竹那樣的眼神很是不解,這麼奇怪的眼神不是看他的吧,於是,他回過頭看斜了蕭景綺一眼。但那人卻只顧自己喝茶,望也不望莫銘。
慕容竹點頭後,便徑直離去了。蕭景綺那端端正正的坐姿,嗖的不成了樣子,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整個人都鬆了口氣。
“你很怕他?”莫銘笑道。
蕭景綺詭譎一笑,說:“怕他?笑話,我只是怕沒有時機動手。竟沒曾想被他猜出了我的身份。不過,錯也錯在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他那麼放心地把你交給我,便是他這輩子犯的第二個大的錯誤……”話還未講完,那雅間的門就被外面的人一腳踹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蕭景綺!
“這……這……這是什麼個情況?臥槽!還帶玩影分.身的嗎?”莫銘見到兩個蕭景綺出現在自己面前,說話都不利索了,他後仰着身體,很是驚詫。
“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三番兩次假扮我,你接近慕容竹的意圖何在?說!”蕭景綺說着便四處拋散着暗器,那假扮蕭景綺的賊人忙於躲避那些用具詭異,角度刁鑽大的暗器,一時竟無暇分神說話。雖說躲避得不輕鬆,但是從步行,身手來看,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你這飛鏢銀針什麼的我能理解,你那筷子是怎麼回事,等等,那不是我客棧上房裡的硯臺吧,我勒個去,這榴蓮又是個什麼說法!扔出這樣的暗器你是想逆天嗎?
莫銘這是有苦說不出,你說好好的要單挑吧,你們倒是卻寬敞點的地兒啊,在這小小雅間裡傷及無辜,算個什麼江湖好漢?
蕭景綺像是料到了莫銘心中所想,道:“莫在此處傷及無辜,你我二人的事,便就由你我二人應擔,且與我出去一戰。”
假扮蕭景綺的那人,直直從這小二層樓跳了下去,藉着那系在房樑上的紅絲綢,輕盈地落在他人的桌子上,僅一瞬,便掠過層層人海,直奔大門。
蕭景綺脣角一勾,露出嘲諷一笑,也是足尖輕點,一個旋身,已是朝那身影掠了過去,瞧他身形竟還比那人快了幾分,幾個起落之間,已是趕上了那人,不過幾唸的功夫,兩人俱消失在了這小二層樓的房樑上。
莫銘踮着腳尖,傾着身體看了眼這二層樓的距離,做了個怪相,急忙縮回了身子。這些個會輕功的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要是一不小心,技能失靈,豈不就是半身不遂了?
“莫兄,你該不是想在此,等候靈劍山莊莊主,盡興而歸吧?”
莫銘聽這聲音,臉上立馬溢出了笑容,他轉過身體,看着已經去了易容現出真面的陳嘉,說:“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自是……”
“自是夜觀星象,但見天狼移位,破軍異動,掐指一算,心下大驚。這天下,怕是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好在有閣下此等天賦異稟的江湖人士,萬事皆可化險爲夷。”莫銘隨口胡謅,待看到陳嘉驚愕的表情時,抽抽嘴角問,“不是這都能蒙對吧……”
陳嘉:“……”
莫銘:“……”兄弟,我懂你……
“這話確像是你說得出的。着實如此,天狼破軍皆不安生,不過好在紫微得了貴人左輔右弼,鈴星的力量最終得以制化。但眼下情形尚未明朗,若是過早下了定論,往後,怕是會有一番苦戰,理應及早做準備,是之謂,有備無患。”陳嘉應是在努力抑制咳嗽,臉憋得有些發紅,但到底還是沒有打岔地說完了。
“這天狼、破軍什麼的,我倒是經常聽說,可是這紫微、鈴星什麼的,我搞不懂的啊。”莫銘攤開手,聳了聳肩,“再說,這江湖異變和我有什麼關係。”
陳嘉咳了好一陣,才接道:“此乃……”
“此乃天機,天機不可泄露。”
“咳咳……”陳嘉一笑便又咳了起來,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此乃星位,尋常人不懂也在理,若你要聽,我便講與你聽。這江湖之事,但凡身處江湖,是江湖中人,便均不可獨善其身。”
莫銘一聽來了興致,一屁股坐了下去,給自己倒上杯茶,道:“先生,你開口閉口都是江湖,那你且說與我聽,什麼是江湖?”莫銘兩眼放光只等陳嘉說話了,模樣像極了等着偷腥的狐狸。
陳嘉搖搖頭說:“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莫銘聽言,眼睛倏爾睜大,陳嘉又道:“這話果真有蹊蹺,原先我那位故交同我說時,我只道他領悟透徹,非常人能及。今日見你反應便知,這句話不是出自他之口,而是出自那個世界。”
莫銘也不應這話頭,只是問:“先生究竟想同我說什麼?”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且隨我來。”
莫銘不知什麼是需要陳嘉那麼小心翼翼,但是一個知道自己身份,至今爲止也不曾有什麼惡念的人,應是值得信任的吧?即便心裡這麼寬慰自己,莫銘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在下城外的寒舍。”
“那我客棧怎麼辦?慕容竹回來一個人都不見怎麼辦?蕭景綺又怎麼辦?不能一聲招呼不打就玩失蹤啊,忒沒有品了。”莫銘一個個列舉着,陳嘉靜待他說完,回到:“狗兒那兒,我已經打了招呼,至於慕容少莊主與蕭景綺蕭少俠,我只能說,各人有各命,我管得了你的,卻未必能插手旁人的。此刻你且想,願不願同我一道吧。”
莫銘咬着脣思忖了半晌,點頭道:“好,我和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