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二十三年,皇上喜愛美女,在民間挑了不少女子入宮爲妃爲嬪,充盈後宮。侍候的宮女,也不斷地增加,宮女,換了一批又一批。
若是過得去的人家,誰會賣身入宮裡做奴婢呢?在宮裡,妃子們個個權勢摭天,死人,那是隻能閉嘴的事。
還不如在大戶人家裡做個丫頭,也不至少,連死了都不知道。
三年就會淘汰年老的宮女,那時候,卻錯過了婚配之期了,要嫁如意郎君,比登天還難。
宮門一開,能不能出來的,也不知道。
多少的悲哀,在那深深的高牆之內。
如不是,貪那錢尚爲高,那個女子也不會想要進宮的。
她和梨香是迫於無奈,入宮做宮女。
和幾個貧苦的女子一起,也有一些像她這般身份的人,大概也是家道中變,不得已,其中有一個,很是好看,神清骨爽,秀外慧中,眼含精華而不露。不若梨香一般豔光四射,她有些擔心,在宮裡,要是長得漂亮,也許是福氣,也許,是一種錯誤。
女人,都免不了會妒忌,只是,梨香很傲然,半點也不掩摭。
車,一顛一顛地,帶着我們幾個女子,往宮裡而去。
都不知道自已的命運,眼裡,寫滿了惘然。
京城的路,並不如想像中的好走,那般的陌生,不如秦淮那樣平坦。
悶熱的天,連風都停了,她好想,就這樣倒下,永遠不再想。
終究,我是不能的,我十幾年就那麼不堪一擊嗎?還真是愧對了爹爹。
這就是京城的路,京城,一個讓我不知要如何的地方,樓玉宇逃回了京城,上官雩在京城。
我和梨香卻要進宮爲婢。
燕朝繁興幾十年,京城,自是人來人往,我們能看到的,我們不敢興奮,我們都懼怕着,我們都縮着身子,我們不再是自由的人。
馬車,並沒有繞着繁華的京城走,而是,從那比較僻靜的地方往那遠遠看到黃燦燦宮裡而去。
那像是一張巨大的嘴,會將所有的人,都一一吞噬般。
我聽見,有人嘆息的聲音:“又是進宮的宮女啊!”
我心在發酸,我想吐,是奔波太久了,是天氣太熱了,還是因爲那人的話中之意。
我扶着馬車竿,卻吐不出什麼?乾嘔的讓我的心都糾結成一團。
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自已臉色很蒼白。
我多想入城裡,多想到繁華的地方去,或許,我還能看到上官雩的藥鋪,只是,他的藥鋪,又叫什麼名呢?我知道什麼呢?我一無所知,我寧願我不要知道,斷絕了所有的念頭,開弓沒有回頭箭,他縱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官府已編制好名冊了,我,倪初雪的身份,不再是千金小姐,而是宮女。
宮裡,最低職位的,就是宮女,曾有詩云:“未央宮牆青草路,宮人斜裡紅妝墓。一邊載出一邊來,更衣不減尋常數。”一邊運出剛死宮女的屍體,一邊送進新選的宮女。這是一幅多麼淒涼的圖畫。
宮女又佔後宮多數,她們無位,無品,供人調遣,受人驅使,景況很是落寞。
慢慢地靠近了皇宮的後門,我擡起頭,懼怕地看着這傳說中的皇宮。
夕陽將它拉得老長,有些黑糊糊一般,紅紅高高的宮牆,令人生懼。雄偉壯麗,懾人心魄,我連看也不敢多看,好幾個穿着黑色衣色的男人出來,他們,都有一張光潔的臉,陰裡陰氣的,我知道那是稱爲公公的人。
“這就是今天入宮的宮女嗎?”一個上了些年紀,略微肥胖的公公尖着聲音問。
趕車的人上前:“黃公公,正是,一共九人,名冊都在,請黃公公過目。”
那黃公公看着我們,似乎不太滿意:“行了,行了,念好名字,一個一個跟着我進來。”
“連秋池。”黃公公唸到這個人的名字,我正感嘆,這名真不錯,站出來的,卻是那傲然的女子,那樣的骨立神清,連那黃公公都多看了二眼。我想,她必也是那戶人家的小姐吧!我卻不知,我和她的關係,以後,會變成那樣。
“殷梨香。”他接着念,那眼光,終還是多看了連秋池二眼。
妹妹聽到,站了出去,她的眼角,她的臉上,都是那種傲然,讓人嘆息的美。
黃公公有些冷哼,沒說話,又接着念:“倪初雪。”
我跟了上去,跟在她們的背後,魚貫而入那深宮內苑。
我聽見,那宮門關上的聲音,帶着一絲的寒意,無情,感嘆。如果我可以選擇,如果我能,我一定會跑出去。
進去之後,連看也不敢多看,那黃公公就帶着我們從左邊一直走,我只覺得,四處都是繁花碧草,走了好大一會,進了一個四合院裡。
那裡,已有一個穿着宮裝的女子在等我們。
約莫二十餘歲左右,清秀淨麗的臉上,有些風霜,眸裡,卻是平淡如水。
一身碧藍色的衣服讓臉看起來更白嫩,她走到黃公公身邊,輕露笑:“偏勞黃公公了。”
“不敢,能爲林司記做事,是老奴的福份啊。”他倒是謙虛得很。
她笑笑:“卓兒送黃公公。”
送走那黃公公,她立在我們的面前,細細地將我們一個一個地打量着。
然後,輕柔地笑了:“大家進宮,也不必怕,你們可叫我林司記,由我來給你們講講宮裡的規矩,宮裡的條例。”她說得很輕,也清楚。
她的平易近人,讓我們緊繃的心都有些鬆了下來,我想,她必是溫和之人。
“無方不成圓,家有家規,宮有宮規,宮裡,不比家裡,一絲一毫,萬不能錯,無論你們以後能坐到什麼位置,也要記住這句話。”她淡淡地說着。
又聽了一些道理上的事。然後在人的帶領下,用晚膳,我知道,沒有人會吃得下。心裡,都充滿了害怕。
鐘聲一聲一聲地敲來,不知道是那裡響起的,我坐在我的牀鋪裡,沒有一點的睡意。
這裡,狹小,黑暗,比我的小閣樓更差。
我想不到,這般明亮壯麗的皇宮,也有這樣的地方。
這是是宮女睡的地方,林司記,正六品女官的名稱,專司爲新進宮女講宮規。
我覺得她是一個好人,她的態度,她的樣子,她的柔和,在某種程來說,讓人有些安心下來了,她臉上的風霜也告近我,她是過來人,她知道爲人下人的心酸。
皇上二十歲繼位,二十三年來,喜好女色,二十多年來,一直未曾放棄過追尋美女。
後宮三千,何止三千。
衆人沉睡我獨醒,我睡不着,這是我入宮的第一天,就在這黑暗的地方渡過。
也許我是幸運的,沒有遇到兇惡無禮,擺架子,再加上恫嚇的嬤嬤,不然,我會像是老鼠一樣,抖着了心,惶惶然。
宮女睡覺,不能仰面朝天,必須側着身子,兩腿蜷縮着,一隻手側放在身上,另一隻手平伸着,她說,這是規矩,必須遵從,偶爾的,會有嬤嬤來查,如果錯了,會捱打的。
我看到,黑暗中,有幾個女子就困難地做着那樣的動作。
我試了試,真的很累,很不舒服,但是,我要習慣,做宮女,不是玩。我得留着命回去看我爹爹。
迷迷糊糊中,我又想起了爹爹,不自覺地,竟然淚流了下來。
哪裡的歌聲,曼妙地傳來,我睜大了眼睛,我等着睡意來帶走我。
“你們聽到了嗎?”黑暗中,不知誰在說話:“有人在唱歌,很好聽,不過,我家鄉的人唱得更好聽,我想回家。”她有些哭腔。
她的話讓一些未睡的人都輕泣着:“我也想回家。”
已是回不去了,我以爲,只有我睡不着,卻不知,那麼多人睡不着,這第一次入宮,對她們來說,也是萬分的緊張。
我暗裡嘆氣,這些聲音,多稚嫩,我們都還小,見過的,經歷的,都不多。只怕有些還未曾如我一般自由自在。我們又都不小了,十五歲及芨,就可以嫁人了,入宮爲宮女,等待我們以後的,會是什麼呢?順利的話,三年可以出宮,也是十八九歲,不是鰥夫就是身體方面有殘缺之人,如果,不順利,就是六年,也出不去,一生一世,老死在這深宮內苑裡。
高牆,總是用來關住寂寞的人,用是用來關住寂寞的心,它太高大,讓人無法攀爬。它太無情,太多的嘆息。
白頭宮娥,淚連襟,開了宮門出去,早已是物是人非。
回家,這是放在心尖上的事,這是支撐着我們走過第一步的事,回家的意義,深遠悠長。
從入宮的第一天就開始想着,想着,無論什麼?心裡有了目標,纔會讓人路走得更遠一些。
三年啊,悠悠長長的日子如何過,就這一夜,都覺得是那般的難捱。
我要學着去適應,我不能改變這裡的什麼?那我就要適應,在宮裡,如果不適應,等待的就只有死亡,沒有人會同情的,人情比紙薄,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
這裡最多的,除了御林軍,就是成千上萬的宮女。本書由瀟湘小說原創網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