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得還算是乾淨的小院落,我吸口氣跪在外面:“宮女初雪謹見寧妃娘娘。”如不是冷宮,我的身份,怎麼會見到任何一個妃子呢?是直接去見侍候妃子的嬤嬤,姐姐們。
等了好久,太陽曬在身上熱辣辣的,才聽見裡面有腳步聲傳來。
門吱的一聲打開,我也沒敢擡頭,伏在地上:“宮女初雪見過寧妃娘娘,寧妃娘娘吉祥。”
“我不是寧妃。”低沉蒼老的聲音響起,我微擡起頭,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雙繡鞋,卻是平實的布料,不容我多想,那蒼老的聲音又叫:“跟我進來。”
我起身,有些驚恐,原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嬤嬤,我吞吞口水,我聽說,上了年紀的嬤嬤,總是想着法子來折磨人,因爲她們在宮裡,都是一輩子子,心也老了,冷了,硬了。
“關上門。”她突然冷冷地說。
我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去關上那木門,這木門就和這嬤嬤一樣,上了年紀了,一動,就吱吱作響。在這沉靜的地方,聽起來讓人有些害怕。
我關上門,加快二步地追上那年老的嬤嬤。踩着厚厚的落葉,走往那院落裡。
虛掩的房裡,有着濃重的藥味,我覺得呼吸也重了許多。
“是誰啊?”屋裡傳來聲音,卻是清皙而好聽。我想,必是一個美人,說話的聲音,那般的好聽。
老嬤嬤輕聲地說:“寧妃娘娘,是來報到的丫頭,想必是林司記派過來的。”
“都說這裡不必了,她還操心,陳嬤嬤,你自個安排吧!”猛烈的幾聲咳嗽。
那陳嬤嬤一聽,有些焦急起來:“你自個去打掃院落,機伶點,別吵到寧妃娘娘了。”她吩咐完,就鑽了進去,然後,合上門。
掃地,倒是不爲難,這院裡種了一株花,還有紫色的小植物,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那白色的小花,滿樹都是,還有一些小樹,滿院都是塵埃和落葉,只有一個嬤嬤還要侍候着那生病的寧妃,怪不得那林司記要派二個宮女過來,想必,和這寧妃親近得很。
我打來水,灑在那沒有草的地方,再在角落邊找來掃帚仔細地掃起來。
我在家裡時,也沒有做過這些活,掃地,很簡單,可是,我竟然都做不好,總是掃不乾淨,我不想讓她們有什麼不好的意見,我一次一次地掃,毒辣的太陽讓我汗流浹背。
我埋頭苦幹,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有午膳吃,這冷宮裡,就連午膳也省了嗎?肚子餓得直叫,也不敢吭半句聲,掃完了,我又打來水,將地上,欄上,木牆都細細地抹洗着,再給草啊,花啊都澆上水。
我不知道幹什麼了?我肯定不能現在回去的,我站在廊上不敢到處走,林司記有說過,做宮女是不能有自已的,只能聽主人的吩咐。
小窗支了起來,我一驚,又低下頭:“嬤嬤。”
“你是新來的小宮女。”好聽的聲音問。
我聽出是那寧妃娘娘的,我嚇得跪了下去,惶恐地答:“是的,寧妃娘娘奴婢叫初雪。”
“你倒是有心,這一澆水,整個院落看起來都乾淨又清爽了許多,初雪是吧,不必多禮,這裡是冷宮,不是皇宮,起來吧!”她的聲音好輕柔。
我提起的心,放鬆了下來:“謝謝寧妃娘娘。”
她輕笑,如風一般的柔和,讓我覺得苦累,都是值得的。
“一身都是汗,去打點水抹抹吧!”
“寧妃娘娘,你又吹風了,你的身子要多休養啊。”陳嬤嬤不贊同的聲音響起。
我看那寧妃娘娘,真的好優雅的一個女子,她的氣息,讓人着迷讓人放鬆,瘦削的肩骨,尖尖的下巴,冷宮的人,總是清瘦的。
她淺淺一笑:“陳嬤嬤,不必擔心,今天已好多了,你也沒有用午膳,現在已是錯過時候了吧,帶這個小宮女到小廚房去弄些吃的吧!”
“娘娘,你就是操心得到。”
“去吧,這裡不用侍候,我倒是喜歡看這樣子,輕風吹一吹,聞一些清爽的氣息。”她像一個小女兒家一樣趴窗前看那開得正美的花。
然後,驚奇地叫:“我的天珠很漂亮了,我怎麼沒有發覺呢?陳嬤嬤,快,快扶我去看看。”她驚喜起叫起來。
天珠,什麼是天珠,我不懂。
當那無奈的陳嬤嬤攙扶着寧妃出來的時候,我纔看見,那寧妃的身子,單薄得可以,似是一陣風就可以將她吹走。長長的發,幾乎要垂到她的腳踝。
她走到那株紫色的小植物邊,蹲下身看着:“我的天珠啊,陳嬤嬤,你看見了嗎?我的天珠啊?這麼美,這麼好看,皇上最喜歡了。”
陳嬤嬤轉過頭,我看到了她眼裡的淚。
“初雪。”她突然叫我。
我上前,彎下腰:“奴婢在。”
“不必叫什麼奴婢,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初雪,以後,好好幫我照顧這天紫,紫色天珠是皇上最喜歡的,就要這樣子,光光亮亮的。”她欣喜地說着。
陳嬤嬤朝我眨眨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恭敬地說:“是,寧妃娘娘。”
她笑了,眯着長長的眼,笑得很滿足,讓人看了也覺得會心。
可是,沒一會兒,她又猛烈地咳嗽着。
陳嬤嬤趕緊撫扶起她,撫着她的背:“娘娘,娘娘。初雪,快進去拿藥來。”
我也急了起來,趕緊就跑進她們出來的房裡拿藥,一進屋,濃濃的藥味讓人頭昏,桌上還放着藥,我端了就出來。
寧妃娘娘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陳嬤嬤接過藥有些顫抖,侍候着讓寧妃娘娘服下。
她剛喝下一點,卻又吐了出來,大口大口的鮮血也吐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陳嬤嬤一跺腳:“初雪,你好好照顧娘娘,我得去請張御醫過來。”
我點頭,接過手扶住了寧妃娘娘,看到雪,我莫名的怕,我想到了我的爹爹,也是這般病着。
寧妃多瘦削啊,她手指抓着我的手腕,像是爪子一樣,枯瘦的手指和手腕,露着沉重的青色,讓我覺得這是生命在流逝,我淚也滑了下來:“寧妃娘娘。”
她靠在我的懷裡,急促地喘氣。
我扶着她進房,她真的好輕,讓我心寒啊,冷宮的女子,都是如此嗎?冷宮的女子,都是這麼癡情嗎?還想着皇上,還爲他種天珠,可是,他再也不會來了,縱使來了,看到寧妃這般瘦骨嶙峋,他豈會多看,皇上的妃子,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啊,更多的是,珠圓玉潤。
裡面是二通透的房子,她的臥室在裡面,簡樸的佈置,我竟然輕易就能將她抱上牀去,我害怕地擦去她脣上的血,倒了些水,小心地讓她喝着。
她鬆了一口氣,似乎沒有那麼喘了:“初雪,你倒是會照顧人。”
“寧妃娘娘,初雪的爹爹也是這般生病,初雪是不孝,才侍候了爹爹幾天。”
她展顏一笑,有些虛弱:“苦了你了,初雪。”
長壓在心裡的辛酸,一泄而出,我淚卟籟地落下。
苦了我了,我一直,都壓在心頭裡,她這淡淡的一句話,竟然是我心裡所有的平衡點。
幸好,沒一會,那陳嬤嬤就帶着御醫來,我站在一邊聽候吩咐,也忘了所有的飢餓,我希望寧妃娘娘不要有事,她是一個好人。一個好的妃子,一個好的主子。
一直就折騰到了晚上,寧妃的藥之類,都是陳嬤嬤親手熬,不假他人之手,我不知道爲什麼?後來,我還是知道了。
待寧妃睡着之後,阿嬤嬤纔對我說:“明天,你就早些過來。”
我點點頭:“是的,嬤嬤。”
“娘娘很喜歡你,你打掃院子,就多陪陪娘娘。自個,打理乾淨一點,娘娘喜歡乾淨。”她看我一眼。
我才知道,我仍是滿身灰塵。“是,嬤嬤。”
“去吧,去吧。”她揮揮手。
在寧妃娘娘的外間,搭了張小牀,她就在那裡連夜侍候着,我踏着初升的月光,聽着那不知那個院落傳來的聲音,出了冷宮。
我是在打賭嗎?我賭對了,寧妃是一個好主子。
我會盡心盡力侍候她的。這麼久以爲,除了奶孃知道我的心酸,誰會說一句呢?就連梨香,也不聞不問。
我很堅強,可是,我真的很苦,我的恨,和我的無奈總是交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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