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闕 燃文
羲和的金車駛離了西邊的天空,紫金的雲朵斂去天空最後一點光明。如意早早的房間裡撐了燈,燈影下華太醫在我身後,從我的背上起去最後一枚銀針,然後慢慢的直起腰來,長出了一口氣,“皇上這一回病了,倒把體內的毒排了個七七八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這一輪的治療今天是最後一次,下輪得到入了冬再說了。”
我本是半裸着上身方便華太醫施針,此時如意忙上來爲我穿上上衣。
我有些躊躇,看着華太醫,“那楚賢妃呢?她的身體……”
華太醫一邊在燈下收拾他的藥盒,一邊慢條斯理地說:“楚賢妃自己懂得藥理,老夫這次看過,她的身體中毒還在其次,倒是體弱更讓人擔心。這是久積的病根,不容易一下就治好。”
“怎麼會這樣!”我有些心虛。阿南在我身邊這三年,日子過得不如意,纔是她病根的由來吧。
果然,華太醫嘆氣搖頭一番,也不回答我,只說:“此事急不得,一年積鬱,十年方解。”
那不是要三十年?華太醫說得我心都涼了。
不是我不肯等阿南三十年,我猜就算過了三十年,阿南也是個貌美的中年美婦,而我……我只怕我自己還沒有三十年。
我沉吟着,還是開了口,“以華太醫看,楚賢妃若是懷孕……”
今天阿南手裡的那張紙,讓我不得不認真考慮此事。要知道,就在剛纔,新報回來的密報已經揭出了那張紙的秘密。阿南的弟弟,名字裡就有一個“弦”字。那孩子已經找到,而顯然,阿南比我更先知道了這一消息。
大肇的棋局已經走到了關鍵,我真的不能放手了。
華太醫這才擡頭認真看了我一眼,好像才明白我的意思,又歪着頭想了想,“懷孕這事,多半還得看造化。楚賢妃此時若是懷孕,就怕她自己支撐不起。”
此言一出,我的心便好像被人用手揪了一下。我一直都知道阿南瘦,對此,心裡總有個結。如今聽了華太醫這樣說,便覺得屋子那些燈也都沒了光亮。
華太醫大約看出了我的心事,抖着他那花白的鬍子,“好在林美人那邊也快了,皇上不怕沒有子息。”
有燈花噼啪的跳了一下,我的心又是一顫。
我知道,我已經快二十五了,成親也有多年,若按常理論,我眼下都該兒女繞膝了。可事實是:我的膝下子息是不旺盛的。我也知道,母后爲這事,經常叫了太醫院的那幫傢伙,對這事琢磨來琢磨去。
可這事,他們着急也沒用,沒人能幫我。
我是皇帝,總得有兒子才能放心。兒子我也不要多,只要有一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我就很滿足了。也許還真是命中註定,馮嫣兒不能生育,阿南的身體又是這樣。
如意不知什麼時候出去,從外面接了宮幸局的木盤進來。那些綠頭牌就整整齊齊的列在上面。因爲馮嫣兒告病,阿南的名字就在第一張牌子上。
我呆看着這些牌子,一下子遲疑了。
華太醫此時收好了他的藥箱,也在一旁看那木盤。他大約是見我發呆,在一旁嘿嘿了兩聲,“合兩儀之理,俱五行之數,也是人之常情。身體是可以調養的。”說完提了他的藥箱,向我隨意的一拱手,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我飛快的翻轉了阿南的牌子。
“我決定開始,阿南決定結局。”我苦笑着對旁邊的如意說。
這一回,阿南的長信宮做足了準備,宮中的宮女太監比他們的主人還要興奮。他們早早迎在門口,見了我齊齊的施禮。
我看到他們這樣,竟也有些興奮期待。
阿南的屋子裡燈光明亮,顯然是多撐了幾盞燈。
我走得飛快,也不知爲何特別的着急。只幾步就踏上了阿南屋前的臺階。此時玉兔在東,碧空如洗,時間其實還早得很呢。
阿南這小東西可是會用藥的。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有些心虛。阿南明明不喜歡我,她會不會……
“阿南?”我叫了一聲。
阿南應聲而出。
還好,阿南還是穿着剛纔我見過的那件墨綠的衣裙,面上也不見什麼猶豫不快的神色,就算有那麼一點點侷促,她也飛快的掩飾了。傍晚時分,我對她說我要翻她牌子時,她還顯得有些驚嚇和慌張,到了此時也都收斂了起來。
我抿了嘴笑,“這一回,阿南用的薰香,不會讓朕睡着吧?”
阿南的眼睛向我閃了一閃。沒作聲。
我邁過了門檻,看到阿南果然在外間焚了香,銅鼎狀的香爐上,清清淡淡的飄出一縷白煙來,隨着我走動,折出了萬字紋。我瞟一眼案上的琴,琴邊的紋枰,雜亂放在一隻玉鉢中的黑白子,插滿畫軸的長瓶……突然,我就止不住,笑了起來,“阿南好風雅!”
跟在身後的阿南低了頭又在咬脣,手指頭也不自覺的扣着腰間的玉佩。
我回身捧了阿南粉嫩的臉,強迫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朕今天不想做風雅事,只是嘴饞想吃。可惜沒有甜瓜了。”
阿南更不自在了。
我蜻蜓點水般在她脣上親了一下。這才放開了她。
“朕不會再像吃甜瓜那回那樣粗魯。朕會等着阿南願意並響應朕。”
今天來,我下了大決心,阿南十七了,雖說不大,可也算不得小。
“阿南,不用去泡茶。”我叫住了移動腳步想要走開的阿南。
她回頭,看看我,“皇上不用猜疑,”阿南露出一點點小白牙,碎碎的笑了一下,“答應皇上的事,妾一定會做到,皇上要,阿南便給了皇上就是。茶是好茶,新採的山菊,很清香的。”
我假裝沒聽到這小東西在說什麼,向外拍了拍手。
我帶來的人立刻擡了只大煲進來。他們在我的示意下,把阿南的雅物全都推到一邊,就在阿南外間的案上放了那隻大煲。接着便布了碗筷連同酒杯。
如意上來,把一隻大個兒的金瓶放在了案上。
“來看看,我們有什麼好東西吃!”
我笑着拉了阿南,在案前並肩坐下。
如意上來,掀了大煲的蓋子,烏骨雞的香氣立刻奪過了阿南屋裡的薰香,引人饞涎欲滴。我這人現在也學會煞風景了。
我拿過金瓶,親自爲阿南斟了滿滿一杯酒,酒是桂花酒,也是香氣馥郁,“阿南,從今天起,你要準備爲我生兒子,”我頓了一下又補充,“當然,女兒也行,最好多生幾個,有男有女。”
阿南傻傻的坐在我身邊。好一會才聽清我說了什麼。
“林美人……”
“林美人歸林美人,你是你!”我說。“我想要你給我生的兒子。”
我開始鄧阿南喝酒吃雞,這些都是專爲阿南準備的。華太醫也說阿南體弱,我就得讓她好好養一養。
等到月上中天之時,阿南的臉上已經是兩片坨紅了。
到了此時,我也有點口齒不清,這才拉了阿南的手,把她拉到我懷裡來。讓她坐在了我的腿上。
阿南有點軟,腦袋耷拉在我懷裡,瘦瘦的身體幾乎沒什麼分量。
我知道自己有點醉醺醺的,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我用脣不停的輕觸阿南的鬢髮,“阿南,我不能放了你的。你應該明白。”我的頭腦還是十分清醒。
懷裡的阿南又是嗯的一聲。可我聽得出她聲音裡的無奈。
這一回南巡,我才知道了父皇交給我的是怎樣一個大肇,她遠不如我以爲的那樣穩固和安寧。剛剛統一的王朝,就如同襁褓裡的嬰兒,一點點風吹雨打都可能導致她的夭折。這是一個需要呵護的王朝,僅僅有我一個人來照看她是不夠的。
我抱着懷裡的阿南,才覺得有些安心。
我隔着衣服輕輕撫摸阿南的圓潤的肩膀,“朕知道阿南你其實沒有準備好,朕其實也沒有準備好。可天下事就是這樣瞬息萬變,若真的等我們準備好,只怕又來不及了。”我的鼻子翕動,嗅着阿南頭上染了桂花酒香的髮絲,“當然,你若真的不肯,也不用勉強自己,你可以自己去睡了。”
此時屋子裡的空氣有些沉悶,也許是窗子都關着的緣故。
我看阿南沒有進一步的動靜,便試探着,“阿南沒有覺得身上的宮裝重嗎?現在只有我們兩人。”我說。沒等阿南允許,我就輕輕從她肩頭剝下一點墨綠的衣裳。阿南的肩膀十分圓潤好看,玉濯般的膚色,在燈光下有些發亮。我有些氣喘,脣落下去,貼在她肩頭的皮膚上。
阿南在我懷裡“呀”了一聲,好像突然醒悟過來。她掙扎着想從我懷中掙脫,嘴裡輕聲說:“浴湯在哪裡?”一顆小腦袋就不安分的在我懷裡轉起來。她看起來確實有些醉了,粉紅的小臉,眼神也有些渙散。
我忍不住,輕聲的笑起來。“我叫他們準備了海棠花的浴湯。”
阿南一下子從我懷裡滑脫了出去。什麼話也不說就跑得沒了影。
我沒有阻止她。
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樣誘她好還是不好。可不這樣,阿南一定會十分緊張。眼下看,效果還是不錯。此時她害羞的模樣,總比那種獻祭般的態度要讓人愉悅得多。
我猜想女人洗澡總是慢的,所以我也不着急。我在蓮花湯裡把自己也好好洗了一回,裡裡外外搓了又搓,這才披了件籃色的裡衣慢慢走回阿南的寢宮。阿南果然還沒回來,她的宮人引了我進了她的寢室。室子裡顯然準備好了,新鋪有牀褥用了淺紅的的顏色。恰好好處的讓人愉快而又不至於太過熱烈。
我在牀沿上坐了下來,隨手拿了阿南案頭的一本書翻翻。
此時,夜已經深了。我雖在翻書,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皇上!”阿南不知何時回來了。站在門邊的燈影下看着我,她新沐浴過後,只穿了身白色的褻衣,全身都好像染了海棠般的□。
“阿南。”我也回了她一聲。
她的身後,有人把門輕輕的帶上了。
我站了起來,掀開了被褥。然後回頭看阿南。阿南的樣子很平靜,只是腳下還有些發虛,她跌跌撞撞的走到牀邊,又回頭看我。“皇上不穿黑色了。”
“嗯,今天不穿黑色。”我說。她大概是平日裡總看我穿着黑色,突然見我穿籃有點不適應。
“皇上穿籃色看起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說,在我面前晃了一晃,有點站不穩。
我忙扶住她,“阿南要不要醒醒酒?”
“沒事,”阿南抓着我的前襟,穩住了身體,“籃色,不錯的顏色,”她說,“皇上穿淺色說不定也好看。”
我笑了一下,“也許不穿更好看。”我扶着阿南的牀上坐下,“要不要看我不穿的樣子?”
我沒等她同意,已經飛快的八去了那籃色的裡衣,先是上衣,接連就是褲子。這下,我算是身無寸縷,坦誠相見了。
阿南根本來不及反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傻乎乎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