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栽贓 燃文
我們才一回到船上,何紫魚就哭着向我撲來,表示她受了驚嚇。也許她真的是受了驚嚇,因爲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撒嬌的話也說不上來。她身邊那些宮女太監簇擁着她,攙扶着她,才讓她不至於倒下。
我不動聲色,冷眼看着這女人。心裡少不了揣測,她到底在這齣戲裡,參合了多少。
趁着我與何紫魚僵持,有個瘦瘦的身影從我身後鑽出來,並且打算悄無聲息的從我身邊溜過去。
“阿南!”我突然叫了一聲。
這小東西就想直接回她的艙房了,我還沒說讓她走呢。
阿南被我一叫,腳下一滯。那瘦瘦的背影就顯示出尷尬的僵硬來。
“皇上怎麼叫她阿南?皇上與楚修容好親密啊!”何紫魚再害怕再慌亂,吃醋的本能居然還是不忘。她跺着腳,立刻向我表達她的不滿。
阿南像是被我念了定身咒。她沒有立時轉過身來,聽了何紫魚的話,她明顯打了個激靈。不過我猜測她那大眼睛一定又在一閃閃地轉悠着,想着脫身之計呢。
何紫魚嘴一嘟,“皇上也可以叫我小魚兒!”嫉妒真是個好東西,能瞬時讓女人充滿鬥志。此時何紫魚就是如此,她好像完全忘記剛纔害怕哭泣的事情了。“皇上還該問問,剛纔那些刺客上船的時候,楚修容在什麼地方。皇上不知道剛纔那一會兒臣妾有多害怕。臣妾聽到外面的聲音,嚇得一直尖叫,卻沒聽到楚修容那邊有一點聲息。”
我終於看到阿南轉身了。不過她臉色很平靜,只是用怪異的眼神看了一眼何紫魚。我覺得那眼神分明已經把何昭儀當死人看了。
說來,這的確有些諷刺。小魚兒?我從來沒想到要這樣稱呼何昭儀,她太高估自己了。忘記了我曾是個只對馮嫣兒用情,對其它女人全不放在心上的男人。我不會隨便對女人用親暱的稱呼。而且,何紫魚此時與我計較這個,與她正扮演的受驚小可憐角色不相合。她這是忘記了自己該演的戲碼了吧。
“來人,”我突然提高了嗓音叫了一聲,面前的兩個女人都是一抖。“扶何昭儀回她的艙房。給何昭儀一碗壓驚藥,讓她好好休息着。”我對身邊的人說,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阿南靜靜的站着,看着何紫魚,若有所思。
“阿南你來,”我叫阿南,“與我一起去看看這些被我們抓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一下。以爲沒事可以開溜的阿南又僵住了。
可憐的小東西,不情不願地,卻只得老老實實的跟上我。
我心裡暗暗高興,阿南是逃不掉的。以後我有事也得拖上她。她別以爲我的事,她就可以高高掛起。說起來,我的命都拴在她那單薄瘦小的身體上,她得負責到底。
那些我抓到黑衣人,此時全都被丟在一間封閉的艙房裡,被我的人捆得結結實實。我走進去的時候,他們看我的眼神像刀似的。我只穿了黑緞的長袍,按理他們不該看出我的身份的。
我不得不又讓人又檢查了一遍是不是把他們捆結實了。
“阿南,你看看這些人。以你的判斷,他們都是些什麼人?”我是很真誠的在向阿南請教。我不想急於下結論。
阿南的目光掃過這些人,非常謹慎。
我也把這些人都看了一遍,他們全都光着腳。我知道這是經常在船上過生活的人特有的習慣。光腳在船板上會比較穩些。就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他們都是南人!
阿南卻只是瞟了一眼,居然什麼也不說就退了出去。
這小東西想幹什麼,又無視我皇帝的權威了嗎?她爲什麼就不能像別的女人那樣對我百般討好曲意逢迎?哪怕偶爾爲之也不肯!
沒辦法,只得委屈我自己,我跟着她走了出來。我這個皇帝在她面前,漸漸的也沒什麼面子可講了。
阿南全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我的時候,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中。她那表情非常的不安。她快速的咬了一下脣,又趕緊放開了。
“怎麼了?”我問她,突然意識到她這樣的表現,說明剛纔她也是看出了什麼。因爲那些人都是南人嗎?這一點讓阿南不安了?我怎麼又有了那種感覺:南人都是阿南的子民,而不是我這個皇帝的。我又有些生氣,生阿南的氣,她終歸不願意信任我,把我這皇帝,她的夫君當成了外人。
“來人!把這些人身上都搜一遍!”何紫魚不知從哪裡又跑了出來,一來就當着我手下的面,拿出她當主子的威風。她喝了壓驚湯了嗎?
我本想發怒,卻又心中突然一動。何紫魚緩過神來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安排了什麼戲碼讓我觀賞。我怎能忘了,他們肯定準備的是全套戲碼,萬一事敗,還得有人代替何紫魚倒黴。不然何紫魚敗露,他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所以我好整以暇,看何紫魚怎麼表現。
我的衛隊在我的默許下,又上去仔仔細細的對那些刺客搜身。
何紫魚還嫌不夠,大聲的賣弄,“髮髻裡也要搜,衣邊也都給我捏一遍。”這還是何紫魚嗎?戲越來越出奇了。
果然,我的手下真的在最裡面角落一個傢伙的髮髻裡搜出了什麼。
東西被遞到了我的手上,只有一點點大,我看出這是一張卷得很緊的紙卷。
何紫魚自覺的湊了上來,急切地說:“皇上看看是什麼?”
阿南卻只遠遠的站着,冷眼旁觀。
我小心的展開這紙卷,居然是張圖!圖畫得很拙劣,線條一時粗一時細。但還是看得出來畫的正是我大船的格局,其中我的艙房被用圓點標了出來,清清楚楚,一目瞭然。
我的手在抖。
“這畫的是什麼?”何昭儀似乎真不知道似的。她把臉湊到我的手邊,就着我的手看着那張紙,好一會才說:“這紙倒是眼熟。”
我這才注意到這紙的確是眼熟,雪白的紙面上,居然有白礬汁細線界好的格子。
是阿南用來抄經的紙!
我的頭飛快的轉向阿南,同時,何紫魚也驚叫出聲:“這是楚修儀的紙!”
阿南鎮靜的站着,一派坦然。
“這明明就是楚修儀用來抄經的紙嘛,皇上你看,還打着格子呢。”何紫魚激動萬分。這下她抓到阿南的把柄了。
我沒出聲,等着阿南給我一個解釋,她不可能永遠都不爲自己申辯吧。我的目光就那麼死死的落在她的小臉上,等待着。
“我的紙沒有多餘的。”阿南仍是站在原地,終於慢吞吞的開口了,那一瞬間,我的心竟是一下子飛了起來。阿南終於肯好好和我說話了。至少,她覺得向我解釋是有用的,至少。不再那麼不屑於與我身邊其他的女人爭論。這也算是一種信任的開始吧。“我每天抄經,都是界出一張,用掉一張,從來沒有多餘的紙張。這一點皇上每天都是看到的。”她說。
她沒說錯,她每天來我身邊抄經,都是先界紙,界出一張抄一張。這一點我的確是每天都看到的。
“今天我是抄了半張,就是那張紙,阿瓜也好好的收起來了。”阿南進一步解釋,“我對阿瓜有諸多要求,其中之一就是收好我的東西。她每天點數上鎖,才能去睡覺。”
我一下子呆住了,這我倒沒想到,阿南竟細緻至此。難怪那個阿瓜,一看到阿南停下手,就上去收拾東西,她是怕丟了東西不好向主人交待啊。阿南對自己的身邊人要求這麼高。難怪她只帶一個宮女出行。
我把這張畫着圖的紙放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這種白宣很常見,”我說,“弄一張栽贓楚修容很容易。”我的聲音冷下去,“就是不知是誰想栽贓楚修容。”我的目光兇狠起來,刀一般剜了一眼何紫魚。果然,沒腦子的人,連栽贓這種事也幹不好。
何紫魚一下子驚慌了,她的眼珠亂轉,根本不敢看我,可嘴巴兀自在硬,作着最後的掙扎,“可我記得,皇上說了行程的新安排後,楚修容曾在窗邊坐過。”
我冷冷地看着何紫魚,她一定瘋了,到了此時還在作這種無謂的掙扎。
我叫了一聲如意,如意應聲而來。
“說說昨日傍晚的事。”我冷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