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來什麼,姚大郎一個激靈站起身,朝喊話的人望去,卻見荷葉街上跑來一人,撒腳如飛,眨眼間便到了近前,上氣不接下去地說道:“嫂子方纔去我那買豆漿,臨時回家一趟想給蓮兒送點吃的,哪知才進家門就見蓮兒倒在地上,快不行了”
“啊!”姚大郎一把抓過傳話的年輕人,像拎一隻小雞那樣容易,看得趙澤大跌眼鏡,心說別看這位店家個頭不高力氣可不小,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豆二,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哥小弟說的句句屬實啊,你趕快隨我去看看吧”
“直娘賊,老子要宰了那個鬼”
說罷,扯着豆二朝對面的巷子跑去,連攤子都不要了,趙澤坐在那愣了一下,隨即起身追了上去。
寒風撲面而來,好像下雪了,路上的行人議論紛紛,不知在談論着什麼,趙澤一路尾隨着豆二跑了幾條街,路很滑,拐彎時差點摔倒,穿過一片荒地後來到了一間臨街的破房子前,說是破只是門窗有些舊而已,屋頂的瓦片還是新的。
院子裡落了雪,很白也很涼,踩上去便會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
門開着,屋內傳出痛哭的聲音,趙澤進屋時,姚氏婦人正抱着女兒在哭泣,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任憑誰叫她也聽不見,像聾了一般,眼裡滿是淚水,滿是悲哀。
姚大郎拉着女兒無力的小手,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知道孩子沒救了,黑白無常來索命了,她的魂正離開身體。
豆二同情地站在一旁,見趙澤進來時,鼻子一酸說道:“這位莫不是在姚大哥攤子上的客官吧,您怎麼也跟來了,今日這事與您無關,要是想付錢的話,就免了,小弟我請客”
說罷,就要趕趙澤走。
姚大郎痛苦地喊道:“豆二,不關這位客官的事,既然來了就進來坐會吧,一會還請客官做個證,家門不幸,官府來查好有個說辭……”
豆二無力地垂下手,說道:“對不住了,既然姚大哥這麼說,就進來坐會吧”
“打擾了”趙澤神色凝重地進屋時,瞧了一眼姚氏婦人懷中的少女,見她面容清麗,果然生得水靈靈楚楚可憐,心說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被人害了性命,蹲下身一瞧,無意中發覺孩子的眼皮動了下。
趕緊上前一步,托起少女的手腕,一摸脈搏,很微弱,弱得快沒了。
“還有救,快抱上牀,在下懂得些許救急的醫術”
姚大郎忽然擡起頭,望向趙澤,好像看到了希望,倒頭便拜,道:“若是客官真的能救活小女姚某願做牛做馬報答大恩大德”
趙澤趕緊將他扶起,“姚兄言重了,救人要緊,趕緊抱孩子上牀”
“哦,好好!”姚大郎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一把從渾家手裡接過女兒抱着就往土炕走去。
渾家哭的已經傻了,失神地問道:“蓮兒是不是走了,當家的!”
豆二陪在一旁說道:“嫂子,沒事,還有救!”
趙澤也顧不上跟她多廢脣舌解釋,幾步來到土炕前,伸手試了試少女的鼻息,又聽了聽胸口,似乎感覺不到心跳了,手腕上的脈搏也摸不到了,這回趙澤急了,喊道:“趕快拿涼水來”
姚大郎木然地應着,趕緊出去舀水,趙澤從懷裡摸出小錦盒,打開盒蓋,裡邊原本裝着五粒藥丸,已經用了一粒,還剩下四粒。
“水來了!”姚大郎端着一大碗涼水,顫顫巍巍地走到土炕前,見趙澤手裡拿着一粒奇怪的藥,便問道:“客官,這是什麼藥?”
趙澤說:“能救你女兒的藥,若是連這也救不活她,那就是天意了”
說罷,將藍色的藥丸一分爲二,原來裡邊是數不清的小顆粒,包在外的只不過是透明的膠囊。
趙澤接過水碗,將藥丸的一半倒入自己的口中,再吞一口涼水,攪拌後,輕輕撬開少女的脣,將口中的藥水緩緩地送入她的嘴裡,片刻後,藍色的藥水進入了少女的腹內,趙澤將她放平,頭稍稍揚起,摸了摸頸部,覺得骨頭並沒斷,可能是一時的窒息,他趕緊將剩下的顆粒倒入水碗,攪拌均勻後,將藍色的藥水一點點地塗抹在少女的頸上。
藥水很快滲入肌膚,少女脖頸上五指血痕正在慢慢地消失,淤青慢慢淡去,少女的胸脯微微起伏了下,這個不易被人察覺的細節被趙澤看到了,他趕緊聽了聽她的心跳。
一下、兩下、三下……
儘管很微弱,卻有慢慢復甦的跡象,再一試鼻息,趙澤感覺到一絲熱氣撲了出來。
“怎麼辦!”
趙澤的腦子裡也很亂,如果有強心劑,或者心臟起搏器就好了,可是現在是一千年後的宋朝,要什麼沒什麼,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了,不知道這藥能不能救命。
姚大郎靜靜地望着土炕上的女娃,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她,豆二也屏住了呼吸,只有姚氏婦人還在失魂落魄地發呆。
片刻後,趙澤使出了殺手鐗,“人工呼吸吧!”
“啥…呼吸?”姚大郎不解地問。
“就是將我嘴裡的氣吹進你家姑娘的口中,幫她吸氣”趙澤趕緊行動起來,趁着少女還未失去活力前,來了次史無前例的嘴對嘴人工呼吸,儘管姚氏漢子一個勁皺眉頭,心說能行嗎,你這不是在輕薄我家閨女吧,不過這話他又說不出口,畢竟人家是在救自己的閨女,看看再說吧,他也沒惡意。
豆二看得火冒三丈,心裡一個勁罵趙澤,這個登徒子,這個好色之徒,這個無恥之徒,這個…
總之,豆二把趙澤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眼睛一個勁地瞪着姚大郎,心說大哥你傻了嗎,這人分明是不懷好意,有意輕薄蓮兒妹子,萬一人救不成,這妹子就算死了也落個清白被毀的罵名,我看到時你們夫婦怎麼在南華見人。
一炷香後,姚家女兒被害一事由鄰居耿婆婆的孫子告到縣衙,司馬光立刻命本城捕快都頭魯成火速前去查案。
魯成來到南城的姚家時,讓幾個捕快圍住了門口,叫他們盯緊附近不要漏過可疑的人,他一個人進屋看看就成了,反正最近死的人也不少了,多一個又何妨,司馬大人也沒說一定要詳查,只說問問當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將死人送去義莊看管,就這麼簡單。
當魯成跨進屋內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一個很熟悉的大漢端坐在土炕上,身邊跪着一個水靈靈的小女子,撲閃着大眼睛不像是死的樣子,照耿婆婆的孫子所述,應該是賀家的女兒了。
地上跪着三個人,兩男一女,魯成認得,那男的一個是姚大郎、一個是豆二,女的是姚大郎的渾家,賀淑貞。
“哎,你等到底誰是苦主啊?哪個死了?”魯成甕聲甕氣地問道。
姚大郎趕緊起身,來到魯成近前,高興地回答:“回魯都頭,沒事了,我家女娃活了”
“哎,你等戲耍灑家嗎?沒死人告什麼案?”魯成大眼珠子一橫,瞟了一眼姚大郎,甚是嚇人,連豆二都不敢看他的一臉橫肉。
“不敢,不敢,是這位恩人救了我家的女娃,小人正和渾家、表弟拜謝這位恩人呢,要不魯都頭你等等,一會姚某做東請諸位南華酒樓吃酒可好!”姚大郎拜了拜魯成。
魯成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炕上端坐的大漢,四目相交的一瞬,一道亮光劃過眼前,嚇了他一跳,趕緊跪倒在地,高聲道:“趙大人在上,請受小的一拜!”
這土炕上坐的不是旁人,正是趙澤,方纔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活了姚大郎的閨女姚蓮,本想做了好事不留名偷偷地離開,哪知方纔的一切早被姚大郎看在了眼裡,一把拉住了趙澤,說道:“恩人萬萬不可就這樣離開了,請受我姚氏夫婦二人的一拜”
豆二也轉怒爲喜,拉着趙澤說方纔還懷疑恩人,是小弟不對,也請受小弟一拜。
無奈,趙澤只好端坐在上受了他們一拜,姚蓮不便下地,在炕上叩了一個響頭。
這一家人弄得趙澤哭笑不得,正打算說幾句話就離開,也沒打算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身份,哪知魯成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一眼認出了趙澤,趕緊施了一禮。
姚氏夫婦、豆二頓時傻了,心說大人,這位是趙大人,沒聽說過啊,莫非是新來的知縣?不可能啊,知縣不是司馬光大人嗎?
趙澤頷首示意道:“魯都頭請起吧,方纔本官恰好路過此地,所以就進來看看,救了姚家女兒一命,麻煩魯都頭回去轉告司馬大人,案子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