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對雙方都得先在荒山野林經歷種種危險和艱苦,才能碰在一起展開廝殺,誰也逃避不了,改變不了,因爲當時還是1043年,下一個千年並未來到。戰爭還是以冷兵器搏殺爲主,有時敵對的雙方爲了爭奪一塊地區,重要的地區,哪怕是彈丸之地都會展開殊死搏鬥。
也許頭一天你還在篝火旁睡覺,睜眼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城頭上,戰鼓的拍打聲迴盪在天空,耳邊充滿了野蠻的喊殺、咆哮,最粗鄙的語言在這個時候也是最動聽的,最美妙的,令人熱血沸騰。
“快乾掉那個雞巴,不要讓他爬上城頭”
“別他媽亂叫,我會把這支槍插進他的屁眼裡,殺啊”
“瞧啊,我殺人了,殺人了”
“佛祖說:不可殺生”
“那是狗屁,現在聽我說:去他媽的佛祖吧,我要砍了這個老不死的雞巴”
箭矢用最優美的姿態掠過頭頂,撲向大地,一支、兩支、三支,當多到數也數不過來,像雨點一樣密集時,收割人命便會像秋風掃落葉那樣簡單。
只需要撲哧一聲,肉體就會被洞穿,飛奔的人會因此翻滾着一頭栽倒在地,站在原地的人會被倒拖着釘在地上,城上的人掉到城下,城下的人掉在死人堆裡,護城河上漂浮着上百具奇形怪狀的死屍,浸泡在猩紅的血水中,那是他們曾經活過的證明。
“媽的,快放槍,幹掉那個雞巴頭目,快,快,快”城樓上的宋軍軍官大聲叫喊道。
與此同時,城下的攻城馬賊裡也會爆發同樣的叫喊聲。
“我操死他,快把剩下的二十條槍對準那個城樓齊射,齊射,給我他媽的齊射,射爛那個狗東西的屁眼,我要操…”
轟的一聲,城下頭目的腦袋爆掉了,大片的血花從腦殼中飛濺而出,燦爛得如同紅花,也許痛真的很短暫,他眼前的世界忽然一閃,整個人搖晃起來,慢慢倒下去,倒下去,那動作慢的就像一部人類的進化史…
火光一閃,硝煙中飛來二十多枚來自地獄的彈丸,猙獰着、嚎叫着撲向了城樓。
瞬間,城樓的門窗被打爛了,血腥的狂風吹了進去,好像冰刀一般切割進人的軀體。
下一瞬,那宋軍軍官的身上升起了一團接一團的血霧,一團是一朵花,足足有十幾朵。
城樓內的人在城下火槍的齊射聲中全都死絕了,馬賊們的士氣大振,再次高舉着盾牌鋼刀攀上了雲梯。
一個人掉了下去,緊接着又是一個,又一個,一個……
馬賊們的命真的很不值錢,就像那螻蟻之命,爲了衝上一個垛口,竟然死了一百多人,可是隻要有一個人成功地爬了上去,勝利就來到了。
這就是戰爭,有時候一個人也會決定勝負。
張海左手持盾,右手握着鏈錘,翻身躍進了城頭,眼裡佈滿了血絲,那是極度憤怒導致的眼球充血,那是殺人的眼神。
當他出現在城頭時,不遠處的巡檢使朱寶強站在城門樓上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從嘴中發出了老虎一般的吼聲,猛地揮動手中的鋼鞭一指,大叫道:
“你們幾個快衝過去,宰了那個王八蛋,我要你們捏碎他的蛋蛋,拆了他的骨頭”
“是,大人”
朱寶強身邊的十幾個親兵眨眼間端着梭槍撲了過去,想把張海搠死在那裡。
梭槍是什麼,僅僅是將木棒頭削尖嗎,不,那是雞巴,宋軍用的真正梭槍是三尺三寸三的殺人利器,槍頭如梭,精鋼打造,數十步內可飛槍殺人,百發百中。
渺小的是生命,生命是血肉,血肉需要戰鬥。
張海守在垛口那裡冷酷如同鐵人一般,連續不斷抵擋着來自左右兩側的夾擊,宋軍的刀斧手瘋狂地撲向他,他一揮鏈錘將他們砸出城牆。
十幾個敢死隊員朝他撲過來想抱着他同歸於盡,他又狠狠地揮動鏈錘將他們一一撂倒。
梭槍來了,帶着死亡的呼喚,張海輕輕一閃,頭一支穿進了腳下一具死屍內,第二支緊隨其後,張海猛地蹲低,凌厲的風聲擦着頭皮飛了過去。
當第三支來到時,他已經無處躲避,只好用盾牌去格擋。
鏗的一聲,盾牌四分五裂,他趕緊鬆開左手,就勢一滾堪堪避開了,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才鬆了一口氣。
朱寶強的十幾個親兵已經衝了過來。
跑在最前頭的人赤手空拳,強壯如牛,眼看就要撲到跟前。
張海才從地上摸起另一塊盾牌,左臂才擡起護在頭頂,那壯漢的重拳便到了,轟的一聲將張海砸出去五六步遠。
胸中氣血翻滾,眼前忽明忽暗,張海掙扎着想站起來,可是那壯漢已然撲到了他的跟前,正欲將他拎起來活活掐死。
“大哥,我們來救你了”
眨眼間,從垛口處跳進來五個人,他們飛奔着朝城牆的角落裡跑去,正跟那拎起張海的壯漢碰到一處。
說話間,五個人同時出刀,將鋒利的刀尖狠狠地捅進了那壯漢的體內。
“啊,啊,啊”
那壯漢一聲狂叫,雙臂猛揮將那五人逼退了出去,身上插着五把鮮血淋淋的刀,而他自知命不久矣,朝着張海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想在臨死前掐死一人。
哪知,張海早已緩過了一口氣,在那壯漢靠近的時候,猛地從地上跳起,雙手掄起鏈錘猛地砸向他的頭頂。
轟的一聲,壯漢的腦袋碎了,紅的、白的血肉向四面八方飛去,兩側的城牆都染紅了,終於,那無頭的壯漢停住了腳步,整個人就勢跪倒在地上。
“殺啊,洵陽是咱們的了”
危機度過後,張海一聲怒吼,跟那五人匯合在一起,緊接着跟衝過來的十幾個人混戰在一處,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鋼刀砍斷了手臂,梭槍刺進了身體,鏈錘將人砸爛,盾牌撞飛了對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更多的人從那垛口處爬了進來,他們雖然沒有鎧甲,沒有刀劍,可是他們有盾牌,他們有手有腳,可以去撿敵人的兵器。
一場更大規模的血肉之戰開始了,這羣亡命的馬賊抱成了團,結成了陣,朝着城門樓上督戰的巡檢使朱寶強衝了過去,一路上摧枯拉朽橫衝直撞,將那些舉刀端槍的宋軍悉數推下了城牆。
也許勝利很快就要見分曉了,是敵死,還是我亡,全靠運氣,也全靠實力。
這就是慶曆三年,九月三日,虢州馬賊郭邈山、張海等幾千人搶掠金州西北洵陽兵甲倉庫的驚心動魄一幕,那一戰金州守軍半數陣亡,洵陽城失陷,兵甲倉庫內的一千套鎧甲,兩千件兵器,還有一千條火槍全部被馬賊奪走,這是官方的說法,其實損失更大。
金州知州馮有道派人去救時,在途中遭遇埋伏,官兵死傷一千人有餘,殘兵很快又縮回了金州城,閉關不出。
代價是巨大的,但是風暴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