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王明月仍沒上門來,趙澤有點失望,本想早點僱個丫鬟,跟自己說說話、彈彈琴、散散步,安慰下自己孤獨地心靈,要求的不是太高啊,就這麼點小小的願望,可是偏偏實現不了。
“哎。。。”每次想到這裡,趙澤就會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人老成精,這是說老劉,看到主人發愁,他也跟着發愁,他愁地是主人不務正業,不該爲兒女私情斷送了錦繡前程,就算女人再好,哪有好好讀書考取個功名好啊。
“哎。。。”一念及此,老劉也學着趙澤嘆起氣來。
該如何是好呢,老劉心裡琢磨着,‘早知相思苦、何必苦相思’,相思、相思。。。。。。老劉腦袋裡考慮着,該如何打開趙澤相思這個心結。
一朵白雲掠過屋頂,送來了陣陣清風,大好的天,忽然下起雨來。
淅淅瀝瀝、淅淅瀝瀝,雨點由小變大,細細品味後,真有種春雨貴如油的感覺。
趙澤坐在窗口,伏在桌上,雙手託着腦袋,呆呆地望着籬笆牆前蒼翠的小徑。
‘踢踏踢踏。。。。。。’小徑深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煙雨迷濛之間現出兩個人影,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頂風冒雨而來。
“小哥,好像來人了”老劉在一旁提醒道。
趙澤擡頭望去,一矮、一胖兩個人影越走越近。
“這大雨的天,往哪趕路呢?”趙澤隨口問道。
“小哥,我看怎麼像是朝咱們這來呢”老劉答道。
“何以見得呢?”趙澤放下一隻手,頭歪向一邊,操起一根黃瓜咬了下去。
“雨中那個胖點的人,好像朝咱們這指指點點呢”老劉看着雨中急行的人猜測道。
“未必,咱們纔來這多久,認識的人沒幾個”趙澤肯定地說。
“那。。。”老劉想了想,忽然靈光一現答道“小哥,會不會是你家鄉的人呢”
“啊。。。”聽老劉這麼一說趙澤差點被黃瓜噎到。
猛地咳嗽了幾聲後,趙澤來了點精神,定睛望去,瞧了半天,他笑了。
“不會、不會,我一般只有在缺錢的時候才往家裡寫信,送銀兩的人我認得”
“啊,那老劉我就不猜不出來了。。。”
。。。
就在趙澤主僕你一言我一語閒聊的時候,雨中兩個人來到了近前,胖一點的站在柴門前揮着手喊道:“屋裡有人嗎,我是當鋪的錢掌櫃,找你家小哥有事相商啊”
屋內,趙澤得知是錢掌櫃後,想起點事,以爲老錢找到買主了,這次是來收購那架相機的,當下立刻帶着老劉兩人各撐了把油紙傘迎了出去。
進屋後,分賓主落座,老劉沏茶。
錢老闆先介紹了下與他同行的人“趙小哥,這位是陳捕頭,陳捕頭是舒縣知縣大人的內弟,今兒陳捕頭有事想跟趙小哥相商,錢某湊個熱鬧”
說罷,錢老闆擡了擡手將陳捕頭引薦給趙澤,趙澤欠身抱拳。
“陳捕頭,幸會、幸會,不知有何事找小弟”趙澤恭敬地問道。
矮個敦實的漢子粗聲粗氣地答道“今日叨擾趙小哥了,還請見諒,陳某的確有事跟趙小哥商量”
“啊,好說、好說,那就請陳捕頭說吧,小弟洗耳恭聽”
“那就請恕陳某唐突了,事情是這樣的。。。”
陳捕頭將幾日前,他來桃城鎮公幹,無意中看到趙澤騎着自行車在鎮內晃悠的事重新講了遍,然後又對趙澤騎的那輛車大加讚賞,說是他所見過的最爲神奇之物,世間恐怕無有其二了,就算魯班祖師在世估計也造不出來;接下來才說到正題,試探着問趙澤車子的來龍去脈,趙澤當然不會傻到說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的,他只是說這是他離家的時候,祖父臨終前給他造的代步工具,並給這個東西命名爲自行車,意思是可以自己行走的。
當聽完趙澤的一番介紹後,陳捕頭心裡有了點譜,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這麼看的話,趙澤家應該是匠人世家,否則一般家庭斷不會做出如此神奇之物,如果這樣的話,自己之前跟哥哥提到的事就更容易辦了,最起碼有個懂行的人,只要他肯出手相助,我們再找些工匠,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仿造出來,一想到能仿造出如此有意思之物,陳捕頭就雙眼放光。
老劉一連添了幾次茶水,陳捕頭之前把話說的很明白了,希望趙澤能幫他造這個自行車,工錢方面,是普通工匠的雙倍,他可以不幹活,但得指導其他工匠,待自行車賣出去了,還可以得到額外的分紅。
這要換做一般的人,在如此優厚條件的誘惑下,估計早就答應了,可是趙澤畢竟還是過來人,對於商人這種拉攏人的手段還是清楚的,就算是自己早就想好接受了,也不能輕易答應,不然會被人輕看的。想到這他先是故作爲難,接着訴了一大堆苦水,什麼自己才學淺薄不及祖輩,還不知能否擔此大任,還有他的志向本不在這裡只希望能無拘無束地生活就好,對於功名利祿如過眼雲煙,可是畢竟這自行車是祖父的遺物,他不忍將其變賣或損壞。。。
錢老闆一聽這分明是話裡有話,他是幹什麼的,商人啊如果連這麼點事情都看不出來那回家抱孩子算了。
“這個,趙小哥,陳捕頭也知道小哥有難處,可是你也知道這造自行車需要請工匠、買房置地,還得采礦、僱幫工、運輸,處處都要花錢,還有賦稅。。。本朝的賦稅也不低,如此我們能週轉的銀子就很有限了,趙小哥你看,不如你再考慮考慮,最多三天,三天後陳捕頭得回舒縣了,逾期不回知縣大人會責罰的”錢老闆幫腔道。
陳捕頭也接連點頭稱是。
趙澤站了起來,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幾趟,一副十分猶豫的表情。
水又燒開了,老劉提着壺走進客廳,正準備往茶壺裡添水。
只聽屋外有人喊道“趙小哥,我是桃子,前幾日你說的那個。。。那個丫鬟的事還算數不”
趙澤正在想下面的措辭,忽然聽到王明月那熟悉的聲音,電光火石間心思一轉,當下決定“好吧,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請講,陳某儘量說服家兄滿足小哥的要求”陳捕頭拍着胸脯保證道。
“對,沒錯,錢某也敢保證”
“那好,本小哥的要求很簡單,自行車必須在這裡造,別的倒無所謂,如果陳大哥能說服家兄答應小弟的這個要求的話,小弟將全力以赴、幫陳大哥早日造出自行車”
“好”陳捕頭雙目一亮正想立刻答應趙澤的要求,被錢老闆拉了下衣袖後,才清了清嗓子“那好吧,陳某今日立刻趕回縣裡,將小哥的要求說與家兄,明日、最遲後日陳某必定攜佳音來請小哥”
“好,那今日有勞二位了,小弟一會還要見位客人,恕不遠送,來日再會,請!”
“請”
趙澤端茶送客,陳捕頭也達到了目的,自然滿心歡喜和錢老闆起身離去。
送至門前,趙澤發現王明月被雨水淋得像落湯雞正焦急地站在雨中,待陳捕頭和錢老闆走遠了。
他立刻將王明月迎到屋內,遞上毛巾、端出炭火盆,看樣子這丫頭在雨中淋了好久,不然的話怎麼會連嘴脣都凍得發青了。
看到王明月進了屋,老劉搖了搖頭接着出去燒水了,屋內只剩下一男一女兩個人。
趙澤拿出一件布袍披到王明月的身上“來先披上吧,沒穿過的,你。。。看王姑娘這麼急,不像是隻爲到我這裡做丫鬟那件事吧,你放心,趙澤我說話算數”
“小哥一言九鼎,到今天還記掛着小女子的事,我。。。我銘感於內,不過。。。”王明月皺了皺眉頭,咬了咬嘴脣。
“不過怎樣?姑娘有話直說,不必吞吞吐吐,本小哥我不會介意,就當我是自家人好了”
趙澤再次佔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不過王明月目前沒心思跟他理論這個。
“好,那我說了,還請小哥幫我、幫我這個忙,事後我。。。我定會到府上做丫鬟”
“什麼府上不府上的,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你說吧,只要是本小哥做得到的”
“是這樣的,前幾日我跟娘說我要賺錢贖回祖屋的事,娘當時罵了我幾句,我一氣之下跑出去幾天沒回家,娘擔心我出事,一個人到山裡我經常去的地方找我,可是當時我又不在那,她沒找着我,擔心地往回走,一個沒留神跌到山溝裡,摔得不省人事,等有人發現她都過了一夜了,我。。。我。。。”
說到這,王明月淚如雨下,胸前一起一伏,整張臉成了山水畫。
“那。。。有什麼事,我能做的,王姑娘別急,先把話說完”趙澤關心地拍了拍王明月的肩頭,殊不知這樣的舉動在宋朝那個時代是不禮帽地,更何況那時候還有男女授受不親地說法。
王明月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止住了哭聲“小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不是小數目,我怕小哥你也會爲難”
“唉,先別說這個,人命關天,錢財算得了什麼,你且說來,看我身上有沒有那麼多,便是沒有我。。。本小哥也會幫你籌到”
“那。。。”王明月一想不能再拖延了,管他答應不答應,目前能幫我這個大忙的只有這個人了“好,我娘這病大夫說需要上好的人蔘固本培元,然後再慢慢調理,粗略估算少說要百十兩銀子,我們只有20兩不到,所以想跟小哥再借80兩。。。”
“80兩!!”老劉在隔壁聽得真真切切“80兩啊,你當我們是開錢莊的啊”
“80兩。。。”趙澤摸了摸身上所剩的銀兩。
大致一算還剩30兩,除去前期胡亂花掉的,老劉那裡估計還有10兩左右,想到這趙澤狠了狠心,喊道“老劉啊,你那是不是還有10兩,我這有30兩,咱倆湊一起先送給王姑娘,剩下的錢,我看。。。叫家裡人送是來不及了,我明天找錢老闆借點算了”
老劉一聽火了,拿着燒火棍,撩開門簾衝了進來“小哥,請恕老劉多嘴,王姑娘跟你無親無故,你怎能輕易借人許多銀兩,更何況這是咱們的活口錢,全借了咱們吃什麼啊,這米、這油、這菜,哪裡都要銀子啊,小哥,請三思啊!”
王明月一聽心裡涼了半截,人家說的也不無道理,自己太魯莽了。
老劉一番話說得趙澤面子有點掛不住,正要發火,可是話剛到嘴邊,一瞅老劉苦着臉一副可憐相,又不忍責備於人了,而是轉身對王明月安慰道“王姑娘不必擔心,老劉心直口快你別怪他,不如這樣你先拿這30兩回去,我明天再幫你籌60兩,相信大夫不會因爲銀兩暫時不夠不給你娘看病的,如果那庸醫敢那樣做,你告訴我,我和老劉去揍扁他”
“那。。。”王明月破涕爲笑,帶着深深的歉意望了眼趙澤“如此我代娘先謝過趙小哥了,待娘病好了,我一定過來做丫鬟,努力做事還清小哥的債”
王明月接過那30兩後含着眼淚跑出了門,再次沒入迷濛的煙雨之中,不消多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兒未及被雨水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