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一愣,搖搖頭,“朝堂上的事我哪知道。”
“哪是朝堂上的事 。”於雁邊拉着安寧,邊說道:“你應是知曉最近幾日是春闈吧,那錦月長公主也不知怎地,瞧上了今年的新科狀元,可那人好不識相,竟當衆拒了長公主,公主雖顏面盡失,卻是不屈不撓,硬是進了宮折騰皇上,想求個賜婚的聖旨,結果那狀元竟拋下了似錦前程,自請貶爲地方縣官。”
“皇上答應了?”錦月長公主進宮她是知道,那日她在內殿伺候,長公主一襲華美長裙和那幾近傾國傾城的容貌,當即閃瞎了她的眼。
那個狀元莫不是眼睛有問題,竟看不上這位公主殿下。
“能不答應?再這樣下去,不是任由皇家顏面掃地嘛!這事京城都傳遍了,都說長公主彪悍,強取豪奪,倘若那狀元當真娶了長公主,日後定不好過,估計那狀元也知曉,所以,哪怕是得罪皇室,毀了前程,亦是堅貞不屈!”說着,於雁又感慨:
“此等好男兒,若是我,想必也如公主一般,寧可沒了名聲,也要嫁與他!”
聞言,安寧只能乾笑幾聲,心裡卻腹誹:分明是眼神有問題,不然怎麼會連長公主這麼美貌的女子也看不上。
“明明在長生殿的人是我,怎麼你什麼都知道啊?”安寧很是不解,於雁消息怎麼會靈通至此。
於雁淡笑道:“我性子活脫,別的不會做,唯愛八卦,何況這種事在宮裡雖不至於被傳遍,可知道的也大有人在,我能知道自然不奇怪。”說完,她停下了腳步,眼裡染上了幾分擔憂:“都說伴君如伴虎,也不知此番你晉升究竟是福是禍?”
安寧瞭然一笑,“世上哪有絕對的福禍,走一步看一步,能活着出宮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了。”
於雁一怔,隨即也笑了,只是那笑似在追憶,又有些傷感,“是啊,能出宮便是好的了。”
話說這天安寧在院子裡安排人手打掃,耳中傳入陣陣抽泣聲,再一看,一個糰子一樣的小身子印入眼簾,安寧隨意的點了幾個人,便走了過去。
“公主,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
小公主擡起頭,淚眼朦朧,看了好久纔看清眼前的安寧,帶着哭腔斷斷續續的說:“我……我來找父……父皇。”
安寧蹲了下來,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手帕,輕輕擦拭着小公主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皇上在御書房和大臣議事呢,估摸着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小公主卻是呆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從臉上拂過,好久纔回過神,“姐姐,你好像我孃親。”
安寧愣住了,小公主又說:“上個月壽王妃帶着小世子進宮,小世子摔跤哭了,王妃就是這樣子安慰他的。”
她記得那天,壽王妃也是如安寧這般,用帕子拭去小世子的眼淚,讓她好羨慕。她從小沒有孃親,皇祖母不如表面上那樣疼她,父皇雖然寵她,可到底不是她的孃親。
安寧的手一滯,看着小公主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嘆了口氣,小公主平日裡看起來古靈精怪的,千人疼,萬人愛,可那些都不過是表面,宮裡邊又有幾個人對她是真心的?即使是皇上,亦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想必她也是清楚的。小小年紀便是如此,這以後……
安寧笑道:“奴婢哪敢跟先皇后比,公主不妨跟奴婢說說,怎麼今個兒哭成個淚人了?可是哪個奴才冒犯了您?”
公主搖搖頭,“纔不是呢,是上書房的那個糟鬍子老頭,他總是罵我,今天還打了我,手好疼。”
糟鬍子老頭是誰安寧不知道,但一聽到“上書房”三個字,安寧便明白了小公主說的是誰了。
小公主雖然才五歲,但因着是皇家現今唯一的公主,皇上也寄予了一定的期望,所以早些日子就爲小公主選了個師傅,扔到上書房去了,許是被太傅打了板子,這會兒過來向皇上告狀了。
安寧“噗呲”一聲笑了,見小公主怒目圓睜,忙擺手解釋:“公主可不要誤會,奴婢只是覺得您給太傅取的外號很好笑,並不是取笑您的意思。”
小公主下巴一仰,頗爲驕傲,“那是自然,本公主可是才……才華什麼來着?”
“呵呵,是才華橫溢!”安寧勾了勾小公主的鼻尖,笑道。
“對對對,就是才華橫溢嘛。比糟鬍子老頭聰明多了。”
安寧愈發覺着小公主可愛,如今更是像極了她小時候說溫夫子壞話,應道:“可不是,公主可聰明瞭,那個老頭就是嫉妒你,纔會打你,下次他要是再打你,你就把他鬍子全拔光,看他還敢不敢興風作浪了。”
小公主眼睛一亮,“安寧姐姐,你這個主意好,他鬍子看着礙眼,可得拔光了去。”
“就是嘛。”
兩個小人兒興高采烈的說着某糟鬍子老頭的壞話,全然不知這一切皆被她們口中的糟鬍子老頭收入眼底。
明弘帝看了眼身旁氣得鬍子抖三抖的太傅,略微尷尬,看向前面說人壞話的兩人,不合時宜的輕咳一聲,把兩人嚇了一跳。
安寧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明弘帝,至於他身旁那眉毛都要抖掉了的人,則是自動忽略。
小公主就不一樣了,安寧不認識王太傅,她可是認識,下意識的便將今早捱過打的手藏到後面去。
“奴婢參見皇上。”
小公主屁顛屁顛的朝明弘帝跑去,稚嫩的臉蛋寫滿了喜悅,可還沒撲到,卻被明弘帝喝三步遠處。
小公主被嚇得呆愣,一雙眼睛依稀可見兩滴晶瑩的淚珠。
要按往常,明弘帝早去哄她了,今日卻不一樣,板着臉的訓斥:“堂堂一個公主,越來越沒規矩了,尊師重道都學哪去了?!!”
安寧低着頭,立在一旁不敢多言,恨不得自己成爲空氣,可偏偏不如願,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到她身上,“還有你,公主犯了錯,不但不規勸 ,反而火上澆油,一味煽風點火,罰俸三月,以儆效尤。”
王太傅聽了,表示不服氣,一介小小宮人,竟敢在背後拾掇他,若按皇上以往的性情,就該當場打殺了,怎麼今日……
安寧在心中暗罵一聲,表面上卻是一副“我很服氣”的樣子,三個月的俸祿,那得多少錢啊!
此事算是雷聲大,雨點小,清河公主被皇上罰了禁足,草草打發了氣的夠嗆的王太傅。
至於安寧,眼見着她還板着指頭數自己的俸祿,明弘帝搖搖頭,一巴掌拍在她的小腦袋上,笑罵小財迷。安寧顯然還在記恨明弘帝,沒有理他。
明弘帝雙眼眯了眯,好啊,不過對她好了幾天,現在就敢無視他了!可偏偏,他還真就喜歡。
無奈的搖搖頭,明弘帝道:“你那點錢朕還不稀罕呢,大不了再賞你雙倍便是。”然後,又指着魯福海剛剛拿上來的衣服,說:“換上衣服,朕帶你去一個地方。”完了,擡腳便走。
安寧狐疑,但還是拿上衣服,乖乖去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