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阿柳和親北漠的聖旨便傳了下來,與此同時,北漠的大王子回了北漠,宮裡也開始操持阿柳和親的事宜。
明弘帝冊封阿柳爲和月公主,以明弘帝庶妹的身份嫁過去。宮裡的人明面上不知道多羨慕阿柳,一個尚宮局的小女官能獲得長公主的殊榮,那是多少人也羨慕不來的福分,簡直是祖上燒高香了,但再怎麼羨慕,倘若換來的是遠嫁異鄉,而且還是北漠這種蠻荒之地,那還不如做一輩子的下人,這北漠有多亂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哪願意嫁過去。
人就是這樣,一邊不屑一顧,一邊又是嫉妒得直冒酸水,一時間,宮裡什麼閒言碎語都有,恰好這些不乾淨的話還叫安寧聽了個明白,安寧脾性再好也被他們氣得火冒三丈,愣是處置了不少宮人。
安寧的行爲惹來宮人們的集體不滿,雖說他們也有錯,可追根究底,他們除了嘴碎了點。並沒有說什麼逾矩的話,反倒是安寧攪得宮裡人心惶惶。這事後來鬧得有點大,甚至捅到了明弘帝那,明弘帝聽了說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原因可就不是宮人期望的那樣了。
明弘帝當即處理了幾個鬧事的宮人,理由是一堆讓人聽不懂的話,但有點文學底蘊的都能聽出意思,翻譯過來大致便是:只要良妃高興,她想怎麼做都行,你們不但不順着她,反而讓她焦慮,就該打殺了去。
大臣:“昏君!”
因爲時間倉促,很快便到了阿柳出嫁的那一天。
看着眼前一襲紅嫁衣的阿柳,安寧不得不承認,阿柳比她在安府和皇上成親時好看多了,說到底,還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嫁衣不好看,啥都白搭。
想到景昀,安寧有點鬱悶,即使到現在,安寧還是不願讓阿柳嫁到北漠。
鏡子前的阿柳出奇的明媚,讓阿柳晃了晃神,沒想到打扮後的自己竟然也能這麼漂亮。
透過鏡子,阿柳看到身後的安寧似乎有點打不起精神,一笑,“你看,我早說我比你好看。”
阿柳調節氣氛的方法沒起作用,安寧只是面前的笑了笑,就不說話了。
“安寧。”阿柳帶着哭腔弱弱的喚了聲。
“阿柳。”
零蘭守在外面,聽着裡面兩人壓抑的哭泣聲,微微嘆息。
皇宮張燈結綵之時,奕王府卻掛上了白綾,因此,景奚遭到了不少大臣的彈劾,景昀不大相信景奚會傻傻的跟他對着幹,一打聽方纔知畫珠突然早產,生下了女兒後便去了。
對於畫珠之死,景昀沒多大感覺,這個女人曾經害得安寧險些一屍兩命,就算她現在不死,總有一天他還是會親自跟她算總賬。
阿柳的婚禮雖辦得倉促,可還是十分盛大,安寧站在高牆之上,望着離皇城越來越遠的迎親隊伍,淚水毫無預兆的涌了出來。景昀摟着安寧,安慰道:“這大王子往後將會是北漠的王,想必阿柳過得也不會差,你莫再爲她憂心了,對孩子不好。”
安寧沒有搭理他,許是心中還有氣,直接轉頭離開了。
景昀心知安寧沒有消氣,想叫住她,可不知怎地,腦中升起一陣眩暈,眼前,安寧的背影越來越迷糊,彷彿天也暗了下來。
“皇上,皇上你怎麼了?皇上!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長生殿
“歐陽神醫,皇上如何了?”安寧急忙上前詢問。
歐陽秋風望着自己的手,目光呆滯,好半晌才擡起頭看向魯福海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身體都成這樣了,爲什麼你們都不告訴我?”
尹奉儀一怔,“皇上……皇上怎麼了?魯公公,皇上的身體怎麼了?”
魯福海縮了縮腦袋,幾乎要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啊,上回政變皇上被太后派出的殺手追殺,受了重傷,雖說後來得救,可……說是傷了皇上的兵器上有毒,還是那種短時間看不出來的慢性毒,直到前段時間皇上體內的毒突然發作,這才發現皇上中了毒,可……可皇上說沒事,那太醫也沒說什麼,我還真以爲……”
“什麼叫你以爲?”安寧吼道,“連這種事你都不清楚,你是怎麼伺候皇上的!”
“安寧。”牀榻上的景昀突然醒了,喚道。
“皇上,我在。”安寧忙走過去,此時的景昀哪有平日的意氣風發,臉色都比紙還要白了,“皇上,您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景昀搖搖頭,笑道:“朕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啊。”
“呸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會有事的,還有歐陽神醫呢。”安寧看向歐陽神醫,眼神殷切的問:“皇上沒事的,你能救他,對吧?”
歐陽秋風一怔,看了看景昀,後者無力的閉上了雙眼,“這毒太過厲害,而且現在,已經深入肺腑,我救不了,對不起。”
他雖醫術高明,可是這毒實在厲害,開始不會被發現,可一旦發作便再無力迴天,更別說現在這毒已經滲進肺腑。
真是可惡,那老妖婆究竟是從哪裡弄來的陰險東西!
話音剛落,安寧便癱軟在地上,咬了咬嘴脣,不可置信的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哭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連我都能救,爲什麼不能救他?”
“丫頭……咳咳。”
“皇上,皇上你沒事吧?”
魯福海趕緊遞上了一方手帕,景昀捂着手帕咳了幾聲,再攤開,帕子上竟咳出了一攤血跡,觸目驚心的紅讓安寧痛到無法呼吸,“皇上……”
尹奉儀捂住了嘴,撇過頭不敢再看。
景昀苦笑,“我以爲還能再熬些日子呢。”
“熬?你想怎麼熬?”安寧失神的喃喃着,“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要瞞我着我,爲什麼?”
“丫頭。”景昀的大手撫上安寧的臉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笑道:“我已經這樣了,總不能再叫你思慮,本想放你出宮來着,可沒想到,你竟然懷孕了。”說到這,景昀只覺着好笑,從前他想讓安寧給他生個孩子但一直沒能如願,後來還被診出患了宮寒。等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放手了,卻又被告知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真是時也命也。
“你不要在說話了,好好休息。”安寧哭道。
“丫頭……”
安寧吸了吸鼻子,轉過頭問歐陽秋風,“你說你救不了皇上,那……那他還有多少時間?”
歐陽秋風垂眸,小聲的答:“最多一年。”
“天啊。”尹奉儀後退幾步,好在魯福海及時扶住了她,纔沒有摔倒。
一年?竟然只有一年?
尹奉儀幾人都退下去了,寢殿裡只剩下安寧和景昀,安寧靜靜的靠在景昀的肩膀上,沒有說話,忽地,景昀感覺不知名的液體砸在他的手背,直擊心靈。
“會沒事的,我說過我們要一起看着我們的孩子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朕不會食言的。”
景昀輕輕的說,清冽的聲線緊緊環繞在安寧心上,好長時間沒能散去。
“皇上,君無戲言,你說過的。”安寧哽咽着,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景昀一笑,“君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