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珠不語,腦中開始浮現出於雁臨死前的畫面,一滴猩紅的血濺到她臉上,不由生疼。
安寧看着畫珠,心裡泛起無限悲涼,到最後她才發現,從前她以爲的一切竟然都是錯的,她以爲害死婉妃和於雁的人是莊貴妃,可原來,婉妃難產而死的罪魁禍首是太后,於雁,竟是被眼前所謂的姐妹害死的。
真真兒諷刺。
“潘司正說,當初於雁和劉侍衛的事,是你告發的。”安寧幽幽的說,粲然一笑,“我不信,所以今個兒特地過來問問你。”
畫珠勉強笑道:“她的話自然是不可信的,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呢?”
“是嗎?那上回在未央宮,你爲什麼要說你對不起於雁?那麼……你究竟哪對不起她了?”
畫珠猛然擡頭,對上安寧冰冷的眼神,手腳也開始麻木,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露出詭異的笑容,零蘭覺着不對勁,想擋在安寧前面卻被她推開了。安寧靜靜看着畫珠,等着她的下文。
“是,是我。”畫珠終於承認了,安寧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了,畫珠慘然笑道:“是我向潘司正告發於雁和劉辭有私情的,不然,於雁跟潘司正關係那麼好,你以爲,潘司正如何會懷疑於雁。”
“爲什麼?”
畫珠擡眸,“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呵呵,也是,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的苦,怎麼會知道?”她如失了魂的木偶,蹲在地上掩面哭泣,“我從小便不得父母親的寵愛,父親不喜歡我,母親對我要求十分嚴格,從來就沒給過我好臉色,我在那個家裡過得生不如死,只想哪天逃出去,可是,我是個庶女,你知道庶女的身份意味着什麼嗎?意味着我這輩子都不會有翻身的那一天了。”
“所以,我進宮了,或許只有在宮裡,我才能好過一點。”
安寧冷笑,“然後呢?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於雁究竟是哪裡惹到你了,你竟然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擱在以前畫珠對她說這些,她會心疼,可是現在,她只覺得諷刺。
“她瞧不起我。”畫珠悽楚的說道,“她一早便曉得我的出身,我雖和她家世一般,可我是庶女,她是千人寵,萬人愛的武門嫡女,她看不起我,所以才處處和我作對,一開始,我就忍了,可是後來有一次,我撞見她和劉辭拉拉扯扯……”她頓了頓,繼續講,“我就是上前提醒了她幾句,她便說我多管閒事,還……還罵我不知廉恥,搶你的男人,跟我娘一樣……她罵我,連我娘都一起罵!”
畫珠大哭,那天她真的不想回憶,當時的於雁不知道皇上和安寧的關係,可是她知道,景奚喜歡安寧,賜婚的聖旨下來後,本就討厭她的於雁更沒有什麼好話,這些她都可以忍,但是,於雁竟然連她娘都扯上了。
“她知道什麼?她只知道我是庶女,只知道我娘是妾侍,可是她們這些正室嫡出又比我們高貴到哪去?我娘就是因爲她的身份纔會對我那麼嚴厲,最後,也正是因爲那些流言蜚語,纔會陰鬱而終,可是……我竟然沒能去見上她最後一面。”
畫珠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述說着在她看來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擡起頭看向安寧,說:“我不恨她,因爲像她那樣的人太多了,我恨不過來,我告發她和劉辭,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因爲我知道,他們沒有證據,最後於雁也不會有事,她也清楚其中的道道,所以才抵死不認,可最後,她還是死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畫珠輕輕的說着,突然笑了,肩膀抖了三抖,“因爲你啊!”
零蘭蹙眉,“你瞎說什麼啊。”她聽了那麼久,也大致瞭解了前因後果,可畫珠這一句,又說得她一頭霧水。
“其實原本我也不理解,她本來可以全身而退的,爲什麼最後還是選擇了自盡,想來那時她已經知道了你和皇上的關係吧,你闖進建章宮想要救她,那可是重罪啊,這一來,皇上必會護着你,就太后那老狐狸,肯定會懷疑你和皇上的關係,到時候,你們就暴露了。”
“或許是爲了你們罷,關鍵時候,她自盡了,建章宮因此亂成了一團,沒人關心外面的人是誰,不過你也不知去了哪……”她看了看安寧,“想來是皇上吩咐了人把你拉走了吧,只是可惜了於雁。”
“你……”安寧想要站起來,卻怎麼也動不了,“你是說真的?”
畫珠面無表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何意義?”
安寧頹然無語,只剩下了哽咽。
安寧走後沒多久,躺在地上的畫珠突然覺得頭上一陣陰影,她擡起頭,愣住了。
“王……王爺?”
回到宮裡,安寧便睡下了,趁着這個空擋,零蘭趕緊把今日在奕王府發生的事稟了明弘帝,明弘帝沒有任何反應便打發了零蘭。
安寧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第二日晌午方纔幽幽轉醒。
“朕還以爲你要睡上個幾年呢。”
“皇上?”
景昀一笑,安寧嘆了口氣,:“皇上,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景昀沒有回答,端起身旁那碗黑乎乎的湯汁,道:“先別說話了,起來把這安胎藥喝了吧。”
“不要,好苦。”之前爲了孩子,她還能勉強下嚥,可不知道太醫院的太醫是不是覺得這藥越苦對身體越好,今日的安胎藥竟然苦到她光是聞着就能聞到那直人心脾的苦味兒。
景昀無奈的搖搖頭,太醫院的那幾個太醫每回煎藥都是越苦越好,就是他也難以下嚥,又何況是安寧,“朕在裡邊放了點蜜餞,已經不苦了。”
“皇上少哄我了,我在這裡都能聞到苦苦的味道。”
“安寧!”景昀拉下臉來,眉眼間流露出幾分不悅之色。安寧慫了,只得乖乖的起來喝藥。
“咳咳,好苦,舌頭都麻了。”安寧才抿了一口,一股嗆人的苦味便浸滿了舌尖,險些飆淚。
“好好好,咱不喝了。”景昀忙放下碗,輕輕拍着安寧的背,關切的問,“還好吧。”
“不好,不好,一點也不好,我再也不要喝藥了。”安寧撲進景昀的懷裡,撒嬌似得哭道。
“好好好,不喝藥了。”景昀忙答。
於是乎,由於太醫院的藥過於苦澀,景昀火急火燎的把某人從溫柔鄉中撈了出來,某人暴走,這麼點小事都還要他親自出馬,太醫院是幹什麼吃的?
再然後,由於某人長期在太醫院橫行霸道,致使整個太醫院怨聲載道,紛紛樹起:”良藥苦口?全都是屁”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