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楚賢妃知道自己這個侄兒一向心高氣傲,看不上尋常的女子,見他涼薄的嘴角抿起,忍不住嘆氣道,“你若是想尚主,陛下膝下的帝姬也不是一個兩個,不必說遠的,難道五公主就不溫柔可親了?不比長樂強百倍?”
誰不知道長樂公主一向調皮搗蛋的沒個好女孩兒的樣子,這侄兒怎麼就跟長樂對上了?楚賢妃放柔了聲音說道,“五公主雖生母不高貴,也不及長樂得寵,不過生得美貌可人,又溫柔賢惠,日後下嫁,打理楚家,照顧你,也叫人放心是不是?”
長樂公主……誰娶了她都得是一輩子操心的命!
更何況,楚賢妃非常看不上長樂的囂張。
滿宮的公主,都按順序稱呼,如五公主四公主的。
偏偏六公主就仗着生母是貴妃,最得昭陽帝寵愛,闔宮都稱呼她爲長樂公主。
長樂,長樂……
這是帝王寄予自己最寵愛的帝姬的唯一的願望。
只希望自己的皇女此生長樂。
想到這裡,楚賢妃就嫉妒死了。
她是看不上長樂的,且叫她說,和貴妃那跋扈的女人成了親家,她在這宮裡還怎麼過呢?這昨兒就不知與昭陽帝說了什麼,昭陽帝不僅罰了她的月俸,甚至還要將她禁足。不是她苦苦央求得昭陽帝心軟,現在就已經被關起來了。
然而昭陽帝再心軟,也覺得昭貴妃說得沒錯兒,更何況昭陽帝的心中也有一些隱憂,愈發不敢縱容她礙了皇后的眼,因此倒聽從了昭貴妃的話,只等她今日散心之後,就禁足。
她不明白,爲何這些年昭陽帝對趙皇后與昭貴妃的話很放在心裡,甚至對她頗有些冷淡。
那種刻意的疏遠,令楚賢妃心裡無比的難過。
她忍不住想到當年,當她年華正好時,昭陽帝帶着無比的愛意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哪怕爲了他入宮,她也心甘情願。
昭陽帝這些年一直將她放在心上,可是不知何時,似乎變了很多。
從前的他可以爲了自己冷落皇后,將後宮都撇在一旁與她長相廝守,可是如今的他,不僅嘴裡念着規矩與皇后舉案齊眉,還對昭貴妃頗爲寵愛,那囂張的女人只在皇后之下,甚至位份遠遠地超過她這個賢妃。
更有嶽淑妃王美人的,因生下了三皇子與二皇子,哪怕昭陽帝並不寵愛,可是卻總是會往她們的宮裡坐坐。帝王的時光並不總是停留在後宮,時不時回來,分一分,楚賢妃愕然地發現,昭陽帝在自己的宮中時間都少了。
雖還是對她十分溫柔寵疼,可是他的心底卻有了更多的女人。
楚賢妃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姣好而柔弱的眉目之間攏着一抹輕愁。
昭貴妃不知好歹,看不上她這個優秀的侄兒,她能怎麼辦?
難道還死皮賴臉麼?
昭陽帝試探地問了昭貴妃一次,叫昭貴妃指着鼻子罵到臉上,從此就再也不開口了。
她怎敢!
“聽雲?你覺得如何?”楚賢妃倒是真的蠻喜歡五公主的。
溫溫柔柔的,還喜歡奉承她這個賢妃,顯然是親近楚家,難道還有不好的?
“裝模作樣。”她身邊的銀甲青年淡淡地說道。
“什麼?”
“五公主,裝模作樣的貨色。”
侄兒的回答叫楚賢妃氣得渾身發抖,回頭含着一抹埋怨瞪了侄兒一眼。
她看到這青年一雙帶着幾分鋒芒的眼沉靜地看向遠處,那天真的小姑娘正和宮女們滾成一團,只扭着小身子去用力掰一旁的柳枝吵吵着釣魚,那總是冷淡的嘴角還勾起了一個笑意,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尚未多說什麼,就見這青年已經邁開修長有力的腿,向着那湖邊快步而去,幾乎是轉眼就走到了兩個公主的面前,對四公主視而不見,只看着長樂問道,“你在做什麼?”
“關你抵事!”
長樂正覺得今天又是很快樂的一天,看見這青年,頓時氣兒不打一處來。
不是想砸這楚野狼,她她她,公主殿下能傷了自己的美少年表哥麼?
且還被林如初颳走了一隻漂亮的荷包兒,公主殿下覺得自己以後算是沒法兒在林如初面前擡頭做人了。
她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彷彿燃燒着明亮的火,恨恨地瞪着眼前的青年,冷笑道,“楚聽雲,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肖想公主?青年才俊?靠着裙帶關係,你才做了個護軍統領,你靠的是你自己麼?”
這楚聽雲,瞧着英俊優秀,可是也只不過是走了捷徑罷了。若論起來,長樂倒是更佩服今日認識了的林如初,那是襄陽侯的嫡孫,日後是會繼承侯府的爵位的,可就算是這樣兒,人家聞達於天下,卻靠的是自己的十年寒窗。
明明林如初可以悠然長大,之後靠着襄陽侯府入朝,可是他偏偏去科舉。
還中了探花了。
公主殿下雖然覺得這美少年表哥有些狡猾,不過卻對他印象很好。
被砸了頭都不告發她,這難道不是好人麼?
她搖頭晃腦的,然而卻不肯在楚聽雲的面前提起林如初一個字,唯恐爲美少年招惹一個大仇人。
不過探花郎是沒仇人了,公主殿下跟楚聽雲的仇可就大發了。
四公主都聽見楚聽雲的後槽牙咬得咯吱咯吱的。
這銀甲青年幾乎是同時,就上前了一步
“退後!”四公主呵斥道,“你敢無禮!”
“皇姐不必擔心,他今日敢碰我一下兒,回頭我就叫父皇砍了他的腦袋!”長樂把四公主拉到自己的身後,看着目光兇狠的青年大聲說道,“狼子野心!尚了主你就更尊貴了?果然還是裙帶關係,叫人看不起你!”
她一張小臉兒都紅彤彤的,想到這姓楚的在前朝明裡暗裡地給太子使絆子,還挑唆三皇子,越發厭惡地說道,“只知道背後插刀子的小人,令人不齒!”
“你看不起我?!”
楚聽雲聲音冰冷地問道。
“就看不起你,怎麼了?”長樂被楚聽雲這鐵青的臉給嚇壞了,然而她一轉小腦袋,就看到自己的宮女紅月立在自己的身邊,頓時有了底氣,仰着小腦袋氣勢洶洶。
紅月的身手,可比楚聽雲強得多了去了。
若不是女子,紅月只怕都能在前朝闖出名聲來。
“你爲什麼不肯嫁給我?”楚聽雲看都沒有看警惕的紅月,一雙泛着冷光的眼,專注地看着長樂,似乎就要問個分明。
這窮追不捨的樣子,彷彿叫長樂給辜負了似的。
長樂都覺得疑惑極了。
她簡直不能相信地看着楚聽雲。
“我爲什麼要嫁給你?”她莫名其妙地問道
若楚聽雲是與趙皇后交好的妃嬪的孃家人,她或許還覺得有些關係,然而楚賢妃是趙皇后的大仇人來的,她的侄兒,自己厭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叫她說起來,楚聽雲也很莫名其妙,她一向與楚聽雲在宮中水火不容,這青年當年在宮裡給昭陽帝當御前侍衛的時候,自己也天天在昭陽帝面前玩耍,不知給了他多少下馬威,叫她說,這仇也結得不小,莫非是想把她娶進門,然後玩兒命折磨報仇?
長樂頓時就覺得自己陰暗了。
楚聽雲筆直地立在柳枝之下,輕柔的柳枝漫過了他的臉,令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你都忘了。”他突然微啓薄脣,輕聲說道。
那一瞬間的陰鬱與軟弱,都隱藏在他之後越發冷厲的氣勢之下。
長樂沒聽見,就覺得這人很礙眼。
她哼了一聲,專注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她承認,楚聽雲生就了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那是她平生所見難得的英俊,可是這張臉,卻完全不能被她喜愛。
她同樣也不喜歡楚聽雲的這股子冷酷,彷彿可以破釜沉舟的冷厲。
春風化雨,溫柔謙和,這纔是她喜歡的。
公主殿下的腦海裡莫名就蹦出了一張美少年低眉淺笑的臉。
她不自在地哼哼了一聲。
楚聽雲卻在留意她的表情,見這漂亮的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稚嫩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紅潤,目光一冷。
他的眼裡帶着幾分殺氣,突然問道,“你在想誰。”
“呸!”長樂唾了一口,再也不肯理睬這青年,牽着不安的四公主就走。
她並未將楚聽雲放在心上,然而四公主卻帶着幾分警惕,回頭就看那青年依舊立在樹下,一隻手用力地錘在山石上,那冰冷的臉令人感到陰冷,不由對長樂低聲說道,“你對他也太……”太不假辭色了。
楚聽雲少年得志,正是風光無限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叫長樂這麼給罵了一通兒,這心裡舒坦纔怪。得罪了楚聽雲,沒準兒往後就得出什麼大簍子,四公主不無憂心地說道,“他若記恨了你可怎麼辦?”
長樂詫異地回頭看着擔心不已的四公主。
“皇姐,我們可是公主,是帝姬。”
她抓了抓變得亂糟糟的頭髮,好奇地問道,“最尊貴的皇族,難道被人算計,還要怕得罪了他?莫非要對他很溫柔地說……”
公主殿下突然捏着一根蘭花指,細着聲音說道,“多謝大人垂愛……”
“這樣子討好他麼?”她攤手問道,“那還叫什麼公主?宮女兒還差不多。”
記恨就記恨。
自己憋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