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贊一怔,回頭見衆黑衫少年紛紛拖着黑衣刺客的屍身走回,放眼望去,卻沒有向異的身影。
萬城大急,說道,“不會是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罷!”
端木贊搖頭,說道,“向異久經沙場,不至於如此不濟!”
萬城點頭,見黑衫少年返回,說道,“大夥兒分隊,將這片屋子細細搜一回,看可還有躲藏的刺客!”
黑衫少年齊應,分組向屋後搜去。
整片屋子搜遍,再沒有刺客的蹤影。萬城命黑衫少年列隊,清點之下,只有兩人輕傷,旁人竟然毫髮無損,不由輕輕點頭,轉向端木讚道,“王上,要不要派人去尋向異!”
端木贊目注遠處,下巴一擡,淡笑道,“不必,他回來了!”
萬城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向異手中提着一個身穿紅衫的女子,正大步向這裡奔回,不禁失聲道,“繆淺淺!”
端木贊冷笑,說道,“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倒自個兒撞上門來!”向異手中提着的,竟然是整個冬天都遍尋不獲的叛首,繆淺淺!
此刻向異已奔到二人面前,手臂使力,將繆淺淺向前一摜,喝道,“跪下!”
繆淺淺踉蹌奔出兩步,立足不定,噗的摔倒,卻並不願跪,掙扎要翻身爬起,卻被向異趕前一步,一腳踏在足下。繆淺淺掙扎兩下,身子再難動分毫,緊緊咬脣,擡頭向端木贊怒視。
端木贊向下一睨,卻並不理會,只是向地上的沙白一指,說道,“將他弄醒!”
萬城點頭,提起一隻水囊,向他當頭澆下。初春帶着冰渣的湖水,頓時將沙白澆個半透,一個激淋醒了過來,擡頭見端木贊立在眼前,頓時一個哆嗦,翻身爬起,顫聲道,“王……王上……”
端木贊冷笑,說道,“沙白,我端木贊自問並沒有什麼地方對不住你,爲何反我?”
沙白搖頭,顫聲道,“我……我……”一轉頭,突然瞧見繆淺淺就在身邊,突然大叫道,“是她!是她!是這個賤人,她……她抓了我的女兒沙沙,說……說要是不聽她的號令,就……就將沙沙賣去郎潯……”一手指着繆淺淺,咬牙切齒,滿是恨意。
繆淺淺冷笑,說道,“你爲何不說,如果事成,你就是新北戎的開國功臣?”
“啊呸!”沙白向她直啐一口,咬牙罵道,“沙白諾大年紀,要什麼開國功臣,若不是你擒了沙沙,沙白豈會聽你這賤人指使?”
端木贊聽二人對罵不休,心中不耐,向萬城道,“你去洲中,尋個管事的出來!”
萬城知道他不願耽擱時辰,忙躬身領命,喚來一隊黑衫親兵,拔步而去。
沙白身爲族長,自然是這萬泉洲中最高的首領,此時聽他另外尋人,不由臉色大變,忙轉身在他腳前跪倒,連連磕頭,說道,“王上,沙白當真是被這賤人所逼,如今沙沙生死不明,求王上做主!”
端木贊垂眸向他凝視一瞬,搖頭道,“若是孤王一入綠洲,你就向孤王稟明,或者,孤王會信你!”
沙白臉色慘白,顫聲道,“王上,沙……沙白不敢欺瞞……”話雖如此,想到端木贊向來手段狠辣,暴虐成性,這一回,自己可是刺王殺駕的罪名,哪裡還能活命?連聲哀求,聲音已破碎不能成句。
正在這時,就聽腳步聲急,一大羣人沿着湖岸向這裡奔來,瞧衣着打扮
,正是這萬泉洲的百姓。
當先一個壯年男子,大聲叫道,“王上,求王上手下留情!”邊叫邊奔到近前,噗嗵跪倒,連連磕頭,說道,“王上,我爹是被這賤人所逼,我妹子……我妹子不知被她藏去了哪裡……”
端木贊微微挑眉,說道,“沙路長哥,你的話,可有人證?”這壯年男子,正是沙白的兒子沙路!
“王上!”在沙路身後,一名抱着幼兒的婦人跪倒,磕頭道,“王上,小婦人作證,正是這賤人擒走了沙沙公主,將我們全部關在地牢裡,沙白族長才不得不聽她的吩咐。”
北戎九部,族長的女兒是一族公主。
端木讚揚眉,問道,“你是何人?”一邊問話,一邊向隨後奔回的萬城望去。
萬城輕輕點頭,說道,“是末將從地牢中將人放出!”
端木贊點頭,又向那婦人望去。
婦人磕頭,說道,“小婦人繆姜,丈夫是沽原族的,去年裳孜一戰戰死,又沒有旁的兄弟,小婦人才帶着娃兒回到萬泉洲。”
“繆姜?”端木贊點頭,垂眸向繆淺淺一望,問道,“繆尚是你何人?”
青節竹是九部中的小族,只有兩姓,一支是族長一脈,另一支就是繆尚一脈。
繆姜磕頭,說道,“按輩份,小婦人是繆尚的堂妹!是這繆淺淺的堂姑母!”
端木贊點頭,目光定定向他凝注,說道,“繆淺淺可是你的侄女,你此時爲何替旁人作證?”
繆姜望向繆淺淺,恨恨道,“去年,她不知道從哪裡逃回萬泉洲,正碰上小婦人從逐浪洲回來,見她模樣狼狽,一時心軟,沒有稟報族長。但這萬泉洲又沒有藏人的去處,就悄悄送她糧食馬匹,送她離開大漠。”
沙白、沙路二人聽到,同時失聲道,“還有這樣的事?”
繆姜搖頭,說道,“我原想,她千錯萬昏,終究是自個兒的親人,又吃了許多苦,也罰的夠了,如今能逃一條性命,就由着她去,哪裡知道……哪裡知道……”
“哪裡知道,她會帶兵返回,擒走沙沙,要協沙白族長!”端木贊淡淡接口。
繆姜搖頭,顫聲道,“是……本來,她爲了怕我們反抗,要將洲中五歲以下的孩兒全部帶走,是沙沙……沙沙公主挺身而出,一個人跟着她走……”說到後句,抱緊懷中的孩子,忍不住落下淚來。
“不錯,王上,這賤人當真要搶走我們的孩兒……”
“不錯,王上,繆姜說的句句是實!”
“不錯,王上,求王上開恩!”
……
一時間,人羣中一片附和求情之聲。
繆姜膝行幾步,跪伏在端木贊腳下,落淚道,“王上,沙沙才十三歲啊,這兩個月,也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裡,也不知道……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求王上開恩,饒過族長,找回沙沙!”
端木贊目光掠過人羣,只見一雙雙眼睛中,全是哀求和渴盼,不禁微微皺眉。
沙白見他猶豫,狠狠咬脣,爬前幾步,顫聲道,“王上,沙白罪該萬死,只是,沙白只求,沙白死後,王上能做主尋回沙沙,沙白死也無憾!”說完“砰砰”磕兩個響頭,一轉身,一頭向向異手中的鋼刀撞去。
“爹……”
“族長……”
驚呼聲起,沙路和衆百姓齊齊向他撲來。向異一愕
,身子忙向後縮,卻只來得及避開沙白的要害,鮮血飛濺,刀刃劃過沙白的面頰,頓時鮮血長流。
沙白咬牙,轉頭見地上橫着黑衣刺客的屍體,屍體旁,是被黑衫親兵卸下的兵刃,身子猛的前撲,伸手去搶兵刃。
端木贊皺眉,喝道,“攔住他!”
不等萬城、向異動手,沙路已疾奔而前,一把將沙白抱住,大聲道,“爹爹雖說錯了,自然有王上處置,自個兒尋死,豈是我北戎男兒所爲?”
沙白本想拼着一死,以雪清白,聽到兒子一吼,心頭頓時一個激靈,奮力掙扎的身子頓時安靜下來,呆了片刻,才慘然笑道,“不錯,我沙白做出這種事,自然該由王上發落!”
沙路見他不再尋死,慢慢將他放開,轉身向端木贊跪下,磕頭道,“王上,阿爹只有沙沙一個女兒,沙路也只有沙沙一個妹妹,沙路甘願與阿爹同罪,只求王上救回沙沙!”
端木贊眼看沙白那一撞用盡全力,若不是向異躲避及時,那一撞必會斃命,心知他所言不假。只是……此刻軍情緊急,又豈能爲了一族公主置北戎三萬大軍於不顧?
但依衆人所述,那沙沙公主小小一介女子,卻有如此膽色,又不能不管……
端木贊暗暗思索,心中暗歎,“此時,若是以羅在我身邊,必然有兩全的法子!”
那裡萬城卻已經滿心焦灼,說道,“王上,救兵如救火,我們耽擱不起啊!”
“是啊,王上,再不走,恐怕無法按時趕到!”向異也急忙接口。
是啊!那可是三萬大軍,都是北戎各部的鐵骨兒郎!
端木贊咬牙,說道,“你們速去整軍!”
“是!”萬城、向異同時領命,轉身傳令黑衫親兵集結隊伍。
沙路一見,也是慘然色變,大聲喚道,“王上!這十幾年來,王上一向急我各部所急,我青節一族也是真心歸服,如今王上竟然棄沙沙於不顧嗎?”
“是啊,王上,不能不顧沙沙啊!”
“王上,求王上救回沙沙!”
……
端木贊一雙鷹眸望向爬伏在地的繆淺淺,問道,“沙沙在哪裡?”
“嘿嘿嘿嘿……”繆淺淺冷幽幽笑起,咬牙道,“端木贊,今日你殺我繆淺淺容易,要想救沙沙,做夢去吧!”
“賤人!”沙路大怒,撲去向她臉上重重揮去一掌,指着她罵道,“我沙路一向不打女人,今日……今日你不說出沙沙下落,我……我……”
繆淺淺被他一記重掌,頓時打的滿嘴鮮血,臉上卻笑容不減,大聲道,“你怎麼樣?你要殺了我嗎?哈哈哈哈,我繆淺淺一死,就再也沒有人知道沙沙的下落!”
沙路大怒,反手又是重重一掌,大聲道,“沙沙幾時得罪過你,你……你竟然……竟然……”沙白老來得女,沙沙比沙路小二十多歲,沙路一向疼愛那個妹子,此刻心中憂急,竟然再也說不出話來。
端木贊眼見繆淺淺強橫,一時問不出話來,自己又再沒有功夫耽擱,轉向沙白問道,“當初,繆淺淺帶走沙沙,將旁人關入地牢,有沒有離開過萬泉洲?”
沙白忙回道,“這賤人自從兩個月前帶人上萬泉洲,就再也沒有離開,但是卻有她帶來的一隊兵馬,押着沙沙出了萬泉洲,不知去向。”
“兩個月前?”端木贊低聲重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