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願意。”北宮喆扔下這三個字,跨出了營帳。
月清絕看着北宮喆拽拽的模樣撇了撇嘴,這爲情所困的男男女女都是一羣瘋子。嗯,他也是!
北宮喆臨走之前,吩咐風明將慕容清看牢,然後爲安文夕準備了輛馬車,安文夕嫌馬車太慢,直接在馬廄裡牽了匹馬。
一路上北宮喆擔心安文夕身體吃不消,從沐陽到濟州足足用了四個時辰。
不過一日不見,濟州上街上的患病之人明顯少了很多,街上的醫館也陸續開放,不少病人正在排隊問診。
安文夕看着眼前這一幕,眼底橫掃過一抹驚色。
“昨日青玄已經將事情辦得差不多了。”
“原本那些躺在街頭上的患病之人呢?”
“青玄將他們帶到了城南。”
“什麼?”安文夕眉頭一蹙。
“根據染上瘟疫人羣的病情在城南民宅區分別進行隔離,不會將他們活活燒死的。”
“我想去那裡看看。”
北宮喆手中白綢一閃,直接將安文夕從另一匹馬上帶到自己身前,一起她一陣驚呼。
“北宮喆,你這是幹什麼?”
“你不是要去城南麼,朕帶你去。”北宮喆說着雙腿一夾馬腹。
“我自己會騎馬,不會你帶,難不成你還怕我逃了不成?”
“朕若是怕,就不會帶你去城南。”北宮喆圈緊了她的纖腰,揚起了馬鞭。
馬上顛簸的厲害,安文夕便不再扭動,老實的坐在他身前,靠着他的胸膛,心裡突然涌出一種安心的感覺。
月清絕對歡涼和襲勻道:“你們不如跟我回營,城南那裡病患嚴重,多去一個人就多一分危險。”
“月公子,歡涼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麼?”
“不是說怕死不怕死,青玄也在那裡,你放心,你的公主是不會有事的。”
歡涼抿了抿嘴角,剛想朝着安文夕的方向策馬,卻被襲勻一下子擋住了去路,“臭丫頭,他說的有道理,小師妹不會出事的,更何況,我們在那裡也是累贅,還是先回去吧。”
月清絕看着歡涼調轉了馬頭,笑道:“這就對了嘛,你幫我抓藥配藥也是一樣的,也算是爲這場瘟疫盡力了。”
南城平民宅,位於濟州郊外,這裡向來是貧民窯,不僅環境又髒又亂,而且這裡是三教九流魚目混雜之地,在這裡燒殺擄掠隨處可見,只有流浪之人或者極度貧寒之人,纔會被逼無奈來到這裡。
如今,瘟疫橫行,衆多的瘟民涌進這裡,一度使得這裡的狀況更加混亂了起來。
北宮喆帶着安文夕騎馬不過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南城,北宮喆將安文夕抱下了馬,拉着她走進了平民宅。
說是平民宅,不過是零散的幾處久經失修的茅草房,勉強可以容身而已。北宮喆剛走進去,就有人立即單膝下跪道:“屬下參見皇上。”
安文夕認得這人,在青末山莊時,他曾多次阻攔她靠近竹林,好像叫作白羽。
因着剛進去民宅區,故而幾乎沒有人看到這一幕。
“皇上、瑾淑妃,這是白絹,你們帶上之後再進去吧。”
安文夕接過他遞來的白絹,矇住了口鼻,這些白絹沒有經過任何消毒,其實起不了什麼作用。
進了平民宅,地上隨處可見那些染了瘟疫的人有氣無力的躺着,時而還可以聽見他們痛苦的呻吟。因爲貧民宅內的茅草屋稀少,許多人只能躺在地上,甚至是垃圾堆上。
安文夕看着他們痛苦掙扎的模樣,心中一痛。
往前走了不遠,一股惡臭便迎面而來,一條細窄的流水出現在了衆人視線面前,這水本是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由於長期堆滿垃圾的緣故,此時水面污濁不堪,儼然像一條臭水溝,有些人躺在溪流一旁,渴了直接就爬到水溝裡喝點水。
幸好現在不是夏季,不然蚊蠅滋生,瘟疫會更加難以控制。
“這些都是一些瘟病比較嚴重的,如今只能在這裡痛苦的等死。”白羽嘆了口氣。
“這裡沒有乾淨的水源了麼?”北宮喆沉聲問。
“回皇上,這裡的水就是乾淨的也是被下了瘟病的。”
“可以將水煮沸了再飲用,情況會好得多。”患有瘟疫的大多數是平民百姓,平時不注意,都是直接飲用河裡打來的水,纔會染病上身。
再往裡走,是剛剛染上瘟疫的人羣,才表現出來淺顯的症狀來,此時正忙着準備大家的晚飯。
前方傳來一陣嘈雜,安文夕擡眸看去,離這裡五百米處的角落裡哭喊聲一片。立在人羣中青衣袂袂的男子正是青玄,而他的身邊還有幾個羽衛打扮的人。
“那裡發生了何事?”
“那裡離人羣較遠,青大人選擇那裡焚燒屍體,有些人不忍看着家人被燒死,所以哭嚎一片。”
離得近了,安文夕才聽見青玄和那幾位羽衛正在耐心的勸服哀嚎不絕的死者家屬。
“爹……求求你們不要燒我爹……”
“娘子,大人,我家娘子她沒死,她只是睡着了……”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不少人哭喊着要靠近那堆在一起的屍體,都被羽衛緊緊的攔在了外面。
“他們身上帶着瘟病,你們不要靠近。”
“他們的屍體若是不焚燒的話,屍體腐爛只會加重瘟疫,還會擴大瘟疫的蔓延。”
“皇上!”有羽衛看見了北宮喆朝這裡走來,立即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皇上!”
剛纔正在哭喊的人羣看了眼齊齊下跪的青玄等人,愣了神,轉眸看到如冷顏絕絕,白若冠玉,俊美到極致卻也冷煞逼人到極點的北宮喆,不敢再看第二眼,頓時雙腿一軟,皆跪倒在地。
“皇……皇上……”
“草民……草民參見皇上。”
“皇上,求您不要燒我爹……”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都起來吧,你們若是不想死,就知道該如何做。”北宮喆清朗的聲音在衆人頭頂響起。
這清潤的嗓音令衆人心中齊齊一震,頓時收住了哭聲。
“但凡有想將屍體帶走的朕絕不阻攔,現在你們就可以將自己的親人帶回家安葬,但若若是瘟疫蔓延的話,整個濟州城將會變成一座空城,你們可要想好了!”
北宮喆話音一落,人羣中頓時陷入一陣死寂。
半晌,有人小聲道:“草民一切都聽皇上的。”
有人開了頭,接下來立即有人接着道:“一切都聽皇上的。”
安文夕打量了眼眼前的人羣,最後那個正在抹淚的男人正是他們那天借宿在那戶人家的那位老實木訥的大叔。
安文夕立即走了過去道:“大叔。”
大叔擡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認了出來道:“是你,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身上依舊是鳳公子那身男裝,頭髮也全部束在了頭頂,大叔沒有認出她是女子也在情理之中。
“我隨皇上來這裡察看瘟疫情況,大嬸她……”看着大叔傷心欲絕的模樣,安文夕心中也已經猜到了幾分,昨天她見時,大嬸就已經一病不起了。
“你大嬸她……”提到大嬸,大叔立即泣不成聲,“她今天早晨就……就不行了……”
大叔看着躺在一旁的大嬸,眼淚縱橫,“你怎麼能拋下我一個人……”
“大叔,您節哀……”安文夕抿了抿嘴角,低聲勸道,“大嬸她一定希望你能健康活着。”
大叔微微點了點頭,看了安文夕一眼,然後看向北宮喆道:“草民全憑皇上做主。”
北宮喆看着那堆在一起的屍體,黑瞳驟縮,沉聲道:“點火!”
遠遠地看着那堆屍體慢慢染成灰燼,許多人的眼睛通紅一片,捂着嘴巴低聲抽泣。
那火一直燒了半個時辰才慢慢熄滅,此時天色已暗,平民宅內開始掌了燈。
北宮喆將剩下的半粒藥丸融進晚飯的稀粥裡,給每個人分了一點,希望可以減緩瘟疫病情的惡化。
安文夕在貧民宅內走了一圈,雙眸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對身側的青玄道:“明日去醫館買些蒼朮和雄黃,在這裡四處焚燒蒼朮,一定要生出煙來,將我們戴的這些白絹放上去燻烤。將雄黃研成細末撒在各個角落裡,或者火燒煙燻,這樣可以阻斷瘟疫蔓延。”
“是,瑾淑妃,青玄記下了。”
“夕兒,你奔波整整一天了,上午都沒有用膳,過來吃點東西。”北宮喆朝她走來。
安文夕倒沒有覺得餓,只是覺得雙腿痠的厲害,腦袋也有些暈。
“你去吃吧,我還不餓,我還想再看一看。”
北宮喆霸道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天都黑了,明日再看也不遲。你既然不餓,我們便回營吧。”